父親的那件軍大衣

許開峰

我家的衣柜里曾存放了一件綠色軍大衣，因為時間久遠，早已磨損得泛白。

那件軍大衣是父親生前穿過的。

1960年2月，父親隨親屬從山東來到北大荒二九〇農場。為了養活一家人，父親披荊斬棘、戰天斗地，披星戴月地工作，生活節儉，從不舍得多花一分錢。

冬天的北大荒寒風刺骨，父親仍要在野外冒著將近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勞作。母親看著心疼，幾乎傾盡家里所有積蓄，給他買了一件軍大衣。有了這件大衣擋風遮寒，父親少遭不少罪。

有一年父親過生日，母親特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一看有這么多好吃的，我和哥哥姐姐們都高興得手舞足蹈。那天，我們奢侈地吃了一頓飽飯。

第二天清晨，我聽到父親埋怨母親：“你也太浪費了，為了一個生日，一頓飯花去全家一個月的伙食費！”

說完，父親氣哼哼地披上那件軍大衣，出去干活了。

那件軍大衣，父親一穿就是十幾年，一直舍不得換新的。后來，父親突發心臟病，再也沒有醒過來。父親去世后，母親一直珍藏著那件軍大衣，時常拿出來晾曬，防霉防蟲蛀，就像父親還在世一樣。

父親的勤儉深深影響了我。

1993年，我考入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上大學期間，來自遜克農場的同學宋鴻祥送我一件軍用上衣，我穿了五年，直到破損得不能再穿。即便后來生活日漸富裕了，我也不亂花一分錢。

2012年，我在農墾寶泉嶺管理局黨委宣傳部工作。有一天，妻子提議買車，說即便是為了壯壯門面，買臺車也未嘗不可。我考慮再三，還是表示了不同意見：“如今生活雖好些了，但買車一來干燒錢，二來孩子還要上大學，到處都是花錢的地兒。”我的想法最終得到妻子的理解。

妻子是一個非常儉樸的女人，大半輩子幾乎沒用過化妝品，更沒穿過時髦的衣服，我打心里愧對她。

我們的所作所為對女兒的影響也非常大。直到初中畢業，她從沒有穿過品牌服飾和鞋子。她上高中那天，我們給她買了一雙品牌運動鞋，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她穿上新鞋時的欣喜與驚訝。

2016年，我女兒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黑龍江大學中文系。臨報到時，她主動提出不買新電腦，而是帶走了我用過的一個二手筆記本電腦。送女兒入學時，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大多穿著時尚，而女兒卻衣著儉樸，作為孩子的父母，我們心里相當難受。沒想到，孩子對我們說了這樣一句話：“想想爺爺那件軍大衣，現在的生活多好啊，咱得知足。”

令我遺憾、內疚的是，那件軍大衣在三年前搬家時遺失了。雖然軍大衣已經不在了，但它依然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因為它所體現的父輩艱苦奮斗、勤儉節約的北大荒精神，已經深深鐫刻在我的心靈深處了。

（作者單位：農墾總局機關黨委宣傳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