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赫
耿柳新著《鐵桿曲藝話今生—— 耿瑛回憶錄》剛剛出版,就在遼沈曲藝界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界內同仁紛紛稱贊這是一本難得的好書。
耿瑛先生是我的良師益友,他出身貧寒,受家庭影響,自幼熱衷文藝,尤其對曲藝藝術情有獨鐘。年僅13歲,他便創作了第一篇相聲《抓特務》。歲月流淌,他的曲藝作品不斷在各種報刊上出現,引起了遼東省有關方面的注目?!伴L安卿相出少年”,剛剛20歲,他便被遼東通俗出版社錄用為曲藝編輯。從此,他成為“鐵桿曲藝”迷,伴隨著曲藝度過今生,并榮獲了曲藝最高榮譽—— 牡丹獎終身成就獎。獲獎歸來,省內外的朋友們都希望他寫一本回憶錄,以耿瑛的資歷與經歷,這本回憶錄肯定會有一定的價值。雖然耿老也愿為后人留下一筆遺產,但因為忙于撰寫《舞臺上下集》,回憶錄工程暫未啟動。直到2013年,耿老八十大壽時,眾人重提此事,并建議他以口述史的方式完成這一任務。沈陽市文聯和曲協關愛老藝術家,對這項工程鼎力支持。耿老的愛女耿柳主動請纓,協助父親了卻心愿。柳兒思維敏捷,她5歲時就敢在向陽大院說評書《李逵大鬧忠義堂》,讀小學時,她曾把寫的詩歌、小說拿給我看。從中國北方曲藝學校文學班畢業后,又取得了本科學歷,現任遼寧電視臺國家一級導演。耿柳可謂既有才氣,又懂曲藝,由她訪談,當然是最佳人選。柳兒進入工作狀態后,刻苦認真,除錄音、整理這些正常事務外,她還回到父親的家鄉,采風調研,走訪親友。歷經寒暑,完成初稿。她緊跟時代,先將初稿的部分章節在朋友圈里發表。我拜讀了耿老的回憶,深受感動。耿瑛先生耄耋之年,回憶起數十年前的往事,條理清晰、內容生動,不論是輕松話題還是沉重感言,都飽含著真情。網上的章節也引起了朋友們的重視,大家紛紛留言,暢談感受,都在期盼著此書盡早出版。千呼萬喚,當我拿到這本43萬字的新作后,一氣讀完,想就書中的“三性”淺談讀后感。
一、廣泛性
這本《鐵桿曲藝話今生》所談內容廣泛。以曲藝為軸心,記錄了耿瑛的“今生”。在漫長的70年中,他寫曲藝、編曲藝,談成就、說失誤,內容翔實,既講述了他創作作品的經驗與體會,又講述了他在編輯出版曲藝圖書時的心情,同時還講述了他與名家的交往。如:向侯寶林組稿時,侯大師請他去全國政協餐廳吃黃花魚;他初識馬季,馬先生領他拜訪劉寶瑞,劉先生把珍藏的手稿拿給他看,新知若故交;在編輯《紅樓夢子弟書》時,他把李紳的一首詩寫成杜甫,兩個字的錯誤,使這本被評為金獎的圖書落馬,深感對不起著名紅學家胡文彬;老舍的作品收入《相聲選》,他與老舍的書信往來等。這類趣聞都與曲藝有關,讀來津津有味。在曲藝這條主干的周邊,還延伸著文學、戲劇、民俗、美術等一道道支脈,形形色色的人物、大大小小的典故,使這本書更加豐富多彩。如《探陰山》中的“點天燈”、老道廟里的“跳板凳”、盂蘭會上的“度亡魂”、冰雪河上的“畫棚子”、硬紙板上的“刻影人”等,都繪聲繪色,如同一幅幅畫卷,展現在讀者眼前。說回憶錄內容廣泛,耿老的回憶又不僅僅限于文化藝術。他還以自己的親身經歷,控訴了日偽時期侵略者的滔天罪行。1940年冬天,抗日英雄楊靖宇的人頭掛在他的家鄉輝南縣城門之上,他年僅7歲的,上學、放學都能看見。他雖年幼,卻記住了當時的民謠:“滿天星,數不清。東邊道,出英雄??谷沼⑿蹮o其數,楊靖宇數第一名!”耿老還回憶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各個時期的社會面貌及重大事件,對今日的年輕人了解歷史很有幫助。
二、文學性
此書具有較高的文學性。通觀全書內容,在既不虛構。又不夸張的前題下,對大量的素材進行巧妙的組合。全書共分六輯,每輯主題鮮明,用形象的語言、精巧的結構。反映出眾多的人物事件。如在“編輯四十年,有苦也有甜”的章節中,講述了他于1953年7月到遼東通俗出版社報到時,領導對他的熱情與關愛,同時,領導出現了失誤,他卻遭受批評。這段描寫手法細膩,真實地刻畫了領導的性情,對自己的內心獨白亦筆筆出于自然,使人物形象躍然紙上。再如,“文化大革命”期間,他下放到農村,1973年回到出版社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扎進大倉庫,翻動幾十條大麻袋,尋找“文化大革命”前留下的、自己尚未處理的書稿。最終找到了傅惜華的《子弟書選》與陳青遠的評書《烈火金鋼》等,并將這些珍貴的手稿寄還給作者。眾所周知,文學性要有人、有事、有物、有景,更要有情。耿老的這段回憶,細節鋪陳得生動、環境渲染得鮮活,留給讀者的回味是,在當時政治氛圍中,能夠如此,可謂感人心魄、令人動情。再從語言上看,每段章節都顯得通順幽默、精練準確。我了解耿瑛先生,他年事已高,口述難免會出現差誤,可在柳兒的處理后,珠聯璧合。意思、意味、意趣、意境、意圖,以及語言上都有著強烈的情感。如“東北老書店,如今看不見”中,回顧了東北書店從成立到消失的過程,讀者隨著形象的語言,不知不覺中進入70年前的情境,自然而然產生興奮,發出嘆息。
三、隨意性
如今,電視里經常出現訪談節目,大部分都很感人。少數訪談似乎有些人為跡象。觀眾猜疑,是不是訪者與被訪者事先商量好了,這種你問我答,多了呆板、少了活潑。熟悉耿老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很傳統的人,凡事都講一二三。柳兒更是了解她的父親,這位國家一級導演充分發揮聰明才智,在她的“導演”下,采用了“隨意性”手法,說是訪談,更似父女閑嘮家常,顯得真實親切、活潑生動,毫無雕琢感。如父親說到小時候家貧,為人“壓轎”賺了兩角錢,供家中生活,女兒立刻“量活”說:第一桶金!再如,1946年,解放軍打下輝南縣,慶?!捌咭弧苯h25周年,13歲的耿瑛自告奮勇,要寫大話劇。一連奮戰數日,還是寫不上來,最后寫了段相聲。柳兒仍不忘“量活”:您這段相聲就叫《畫扇面》吧。美人改張飛,張飛改石頭,最后改成黑扇面了!父女二人,一莊一諧,這種隨意性的對話,無形之中增添了很多趣味。故事在隨意中,如同一道道清涼的小溪,暢快地流淌出來。
總之,這本《鐵桿曲藝話今生》內容豐富,十分可讀。難怪初稿在網上試發后,那么多朋友點評。作者把這些點評附在正文之后,一道出版,為這本書增添了色彩。
可惜的是,在《鐵桿曲藝話今生》出版的兩個多月前,耿老不幸辭世,沒能看見這本好書。柳兒告訴我,她將書放在父親的靈前,向天祈禱。老人家有知,您的心愿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