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國內電影學學科方向的設置

趙正陽 趙沂凡

學科體系是一種敞開式體系，體系與環境之間既存在能量轉換，又存在物質交換。學科體系向上追溯是整個人類知識分類系統，向下延伸則是某一特定學科（如電影學）的人才培養系統，同時也是特定社會制度下的科學研究系統，以及將科學研究轉化為生產力的社會服務系統。在我國當前的教育體系中，大家之所以如此重視學科建設，是因為這項工作直接關系到人才培養工作，與高校的教學管理、專業建設、培養目標、課程設置聯系緊密。本文將通過分析當前我國電影學在本科、碩士層次的學科方向設置，以及電影學碩士層次的課程學分配比，來觀察當前我國電影學人才培養的基本狀況。

為了進一步明確研究對象，本文所指的電影學學科，在本科層次上是指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2012年）》中戲劇與影視學一級學科下的表演、電影學、戲劇影視文學、戲劇影視導演、戲劇影視美術設計、錄音藝術、動畫、影視攝影與制作這8個專業，不涉及廣播電視編導、戲劇學、播音與主持藝術。

一、學科方向的內涵與設置原則

“學科建設是圍繞學科方向、學科隊伍和學科基地，通過硬件的投入和軟件的積累提高學科水平， 增強人才培養、科學研究和社會服務綜合實力的一項系統工程建設。”在現有的資料中，有關學科方向的研究并不多。申仲英的論文《論學科方向建設》和史濟彥的論文《談研究方向及其建設》被認為是當前在學科方向研究上較有參考價值的研究成果。特別是前者提出的確立研究方向的三條路徑，有極大的參考價值。申仲英認為，對于一個典型的學科組織，其運作機制上的差異主要表現在“主導性權力差異和經費保障途徑不同”，而導致這些差異的原因是“不能形成面向社會的知識生產格局，在學科前沿領域形成相對穩定的學科研究方向，并圍繞它使整個組織運作起來”“學科研究方向，既不是指某個學者的個人研究志趣，也不是指教學性研究的某種指向，而是立足于學科、面向學術前沿、富有特色的待開發的研究領域”。學科方向的設置是學科建設的基礎，想要建設好學科，就要在學科方向上下工夫。對于建設的方法，參照其他學者的見解，筆者認為應當遵循穩定性、特色性和可持續發展三個原則。

圖1.上海師范大學

首先，學科方向的設置要堅持穩定性原則。學科方向既然是按學科范疇劃分的第三級學科，首先應該弄清楚這個學科有哪些學科方向。如果學科是穩定的，則學科方向也應該是穩定的，其所包含的學科方向的數量也應該是穩定的，至少在某一段歷史時期內是相對穩定的。如果這個學科的學科方向總在變化，只能說明這個學科還處于不穩定或不成熟的狀態。因此，學科方向的確定是一項嚴肅的工作，不能由各個學校自己隨意制定，應該由全國同一學科的專家共同協商、探索以求得共識。

其次，學科方向的設置要突出特色性原則。學科方向的確定要立足于學科組織的本位，突出學科組織的特色。一般說來，對一個學科所確定的所有學科方向應當一視同仁，一起建設。如果每個學科方向都建設得很好，這個學科才是一個全面發展的學科。不僅如此，學科方向建設更要突出其特色，爭取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精”。比如上海師范大學借助本校兒童影視研究上的優勢，開辦了兒童影視研究方向，上海交通大學借助自身的國際化影響力，開辦了“國際影視”研究方向，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開辦了電影檔案研究方向等等，這些研究方向的確立要么立足于地域因素，要么依托于相鄰學科的支撐，都很有特色。

最后，學科方向的設置還要依據可持續發展原則。一個學科方向一旦確立，就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就要穩扎穩打進行長期建設。能否一直辦下去，主觀上取決于人，客觀上取決于這個學科方向的內在動力。一個學科方向要有學術帶頭人，學術帶頭人下面要有若干個業務骨干，從而形成學科梯隊。顯然，學科方向的梯隊是基礎和實體，更加體現了老中青三結合和傳幫帶學趕作風。當前，很多學校的學科隊伍，由于“文革”而形成了10年到15年的斷檔。年齡的斷檔造成了學術的斷檔。唯一的解決辦法是使年輕科教人員迅速成長起來，加速縮小同老一輩之間的學術差距。因此，重視中青年科教人員的培養和提高是學科建設中的當務之急。客觀條件是來自學科自身的動力，科學研究的成果是學科建設與發展生命線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此，必須狠抓與發展學科方向有關的生長點，明確每一學科的研究方向。比如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的電影學學科，經過30多年的發展建設，凝煉出了“中國電影史”“外國電影史”“電影理論”“當代中國電影”“電影檔案”“電影產業”等生長點，并不斷深入掘進和調整，保證了該學科的可持續發展。

二、國內電影學學科方向現狀

目前業界已有的學科方向研究成果，大都以狹義的概念為參照。具體到電影學的學科方向，我們的研究是從本學科的整體特點出發，來考察學科整體的研究趨勢和發展方向。所以我們所規定的邏輯起點是：本科層次的專業方向和碩士層次的研究方向，碩士層次又分為學術型碩士和專業型碩士（MFA）。

圖2

（一）本科層次電影學學科專業方向基本情況

按照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2012年）》《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設置管理規定》（教高[2012]9號）等文件內容，本科專業設置與當前我國電影文化產業的生產流程基本對應。教育部為了防止專業目錄規定得過于僵化，進而提出“《專業目錄》實行分類管理。《專業目錄》十年修訂一次，基本專業五年調整一次，特設專業每年動態調整”。“專業設置和調整實行備案或審批制度，備案或審批工作每年集中進行一次”。“高校經校內專業設置評議專家組織審議通過后，于每年7月31日前通過專門的網站提交專業設置申請材料，內容包括：學校基本情況、人才培養方案、教師基本情況、辦學條件等”。

圖3.上海交通大學

（二）學術型碩士電影學學科方向基本情況

在學術型碩士的層次上，藝術學學科門類下共設有五個一級學科，即1301藝術學理論、1302音樂與舞蹈學、1303戲劇與影視學、1304美術學和1305設計學。在《學位授權審核申請基本條件（試行）》中規定“在戲劇戲曲學、電影學、廣播電視藝術學、播音與主持藝術這4個學科方向中，至少選擇2個學科方向作為主導學科方向，且必須包含戲劇戲曲學、電影學和廣播電視藝術學中至少1個學科方向。申請單位可根據學科優勢，自設1至2個學科方向”，“申請單位結合自身的綜合優勢、研究基礎，學科定位和特色服務于國家和地方經濟文化建設，學科定位符合全球化與新媒體革命下戲劇與影視文化發展的規律和態勢，注重基礎理論創新，培養具有較高理論水平和研究能力的高級研究型人才”。

我們可以將二級學科的設置原則理解為“2+X”，戲劇與影視學所涉及的三個學科方向，必須同時設置兩個。但考慮到廣播電視藝術方向會涉及廣播電視藝術學和播音主持藝術，所以，廣播電視碩士點可以獨立設置，而電影學、戲劇戲曲學則不能獨立設置。另外可再自設1至2個學科方向。

（三）專業型碩士電影學學科方向基本情況

目前國內擁有藝術碩士（1351）專業型碩士學位授予權的高校和科研單位有205家，其中擁有電影領域專業學位授予權的高校和科研單位共16家。這16家專業型碩士（MFA）授予單位一共設立了42個學科方向。

三、電影學學科方向存在的問題

目前我國電影學學科整體發展的理念體系還不夠成熟，學科整體發展結構還處于相對復雜和混亂的狀態：一方面，很多學校電影學學科的院系分布存在較大差異；另一方面，各院校在人才培養目標、人才培養層次、專業課程設置等方面也參差不齊。所以在全國數百所開設電影學科的高校中，電影學學科方向的設置也因學科建設的混亂而各有不同。這些差異主要表現在單科藝術院校和眾多的全科藝術院校以及一般綜合性高校之間。具體來說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學科方向劃分較為粗放，專業化不足，厚基礎、寬口徑的培養思路需要調整。以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為代表的高校，在戲劇與影視學一級學科下不區分研究方向。眾所周知，戲劇與影視學學科在建立之初本來就存在定位模糊、跨度較大的問題，這就需要培養單位根據自己的學科優勢凝煉出具有特色的學科方向，從碩士階段就讓人才培養精細化和定向化。這些學校的人才培養重點往往在博士層次。而在學術型碩士層次，往往采取和本科生相似的培養方案。這是不合理的。考慮到當代學術研究的跨文化現象越來越明顯，高水平的研究都是采用多樣化的方法論、多學科互相滲透的觀念進行，對于人文社會科學來講，培養層次越高，學科覆蓋面就越廣。所以，本科層次應當以三級學科為方向，學術型碩士應當以二級學科為方向，博士應該以一級學科為方向。

第二，學術型碩士學科方向數量明顯呈減少趨勢。近幾年專業型碩士不斷擴招，大多數高校認識到碩士研究生還應該以實踐為主，而真正的理論研究人才應該放在博士層次來進行培養。隨著我國高等教育改革逐步深化，多元化、專業化、動態化的人才培養格局正在形成。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的發展戰略，客觀上需要大量理論和實踐并重的人才，而過去往往重視碩士生的理論養成，卻弱化其實踐能力的培養。隨著我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社會對人才層次需求的重心發生了上移，對高層次的復合型、應用型人才的需求迅速增長。學術型碩士和專業型碩士學科角色設置的差異化發展，反映了社會對不同層次、不同類型人才的需求，同時受國家政治、經濟、教育、科技發展水平的制約。筆者預計學術型碩士在整個招生計劃中將會繼續減小，而代表著藝術創作最高水平學位的專業型碩士將會持續增加。

第三，注重全面性、凸顯專門化、強調專業性的專業設置，導致人才培養單一化。這主要存在于藝術院校的電影學科設置中。北京電影學院作為目前國內發展時間最長、電影學科發展基礎最扎實、教學設施最完備的單科藝術院校，它的人才培養目標比較單一，主要就是要培養電影創作和理論的高端專才。因此，它的專業設置在全面性、專門化和專業性等方面非常突出，根據電影運營和研究必不可少的重要環節，設置了文學系、導演系、攝影系、美術系、錄音系、管理系、電影學系、影視技術系、表演學院、動畫學院等專業院系，還設置了基礎部、研究生部、繼續教育學院、國際交流學院、高職學院等專業性不那么強烈，卻有助于強化電影專業基礎并推動專業進步的院系，通過扎實的課堂教學和反復的實踐教學相互結合，培養出電影業界所需的各種人才。

四、對電影學學科方向設置的幾點建議

筆者認為電影學學科方向的設置，跟電影學的學科建設密切相關。提到電影學學科建設問題，筆者所設想的電影學學科基本研究領域包含了3個層級，12個分區，每個分區都是一個特定的研究對象。研究電影現象背后的本質問題，構成電影學學科第一層級的研究，我們稱之為“電影研究”，研究對象是電影現象，旨在優化理論與實踐之間的關系，涵蓋四個子領域：本質研究、語言研究、接受研究、文化研究，對應通常所說的作品論、創作論、反應論、運作論。

研究電影本質聚合形成的科學問題，構成電影學學科第二層級的研究，我們稱之為“電影學研究”，也可以稱為電影的“學術化”研究，研究對象是電影理論，目的是“間接”地指導電影實踐，其中包括四個子領域：電影史學研究、電影理論學研究、電影語言學研究、電影跨學科研究。

研究電影學學科內部和外部所有理論之間的關系問題，構成電影學學科第三層級的研究，我們稱之為“電影學學科研究”，也可稱為電影的“學科化”研究，研究對象是各個相對獨立的電影學理論體系，旨在調整優化電影學學科內部子學科，以及電影學學科與其他學科之間的關系，包括了四個子領域：學科體系研究、學科組織研究、學科制度研究、學科文化研究。這四個相互聯系和作用的部分，便是電影學學科建設的主要內容。

按照這樣的劃分，電影學學科的研究層級如表4所示：

圖4

專業型碩士與學術型碩士在培養目標上各自有明確的定位，因此，在教學方法、教學內容、授予學位的標準和要求方面均有不同。所以筆者認為，既然我們已經制定了學術型碩士和專業型碩士在人才培養目標上的差異化政策，就應該在學科方向設置上表現出明顯的差異性特征。這種差異性應該體現為以下三點。

第一，學術型碩士的學科方向設置應在研究領域和研究特色上尋求最好的結合點。盡管教育主管部門將戲劇與影視學確定為一級學科，并且在后續文件中將戲劇戲曲學、電影學、廣播電視藝術學、播音與主持藝術四個方向確定為主導方向。但其本意絕不是讓培養單位直接照搬照抄這四個方向了事。所以一些學校在學科方向上直接給出“不區分研究方向”是不負責任的表現。筆者認為，合理的學術型碩士的學科方向，一般應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內容領域，二是方法領域。比如，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科方向設定“電影制作學-電影攝影與制作理論”和“電影制作學-電影聲音制作與理論”，就體現了這種特點，“電影攝影與制作”規定了內容領域，“理論”規定了方法領域。再如中國藝術研究院的“類型片劇作研究”，“類型片”是內容領域，“劇作”則是方法領域。

圖5.北京電影學院

第二，專業型碩士的學科方向設置在已經明確研究領域的情況下，應進一步明確和社會需求相結合的方向特色。眾所周知，電影是一門綜合藝術，電影創作也分為各種環節。合理的學科方向應該是“電影+X”，而不應直接以“電影”“電影創作”為學科方向。目前，我國設置專業型藝術碩士的初衷是“藝術碩士專業學位獲得者應具有高水平的藝術創作技能、系統的專業知識、較高的藝術審美能力和較強的藝術理解能力與表現力，能夠勝任本專業藝術創作領域的各種表現形式。設置藝術碩士，旨在進行學科結構、人才結構及培養模式的調整和優化，積極、主動適應社會經濟發展，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培養大批應用型高層次藝術專業人才”。專業型碩士的學科方向劃分與社會需求相結合，也是這一初衷在學科建設上的具體實踐和表現。

第三，學術型碩士的學科方向設置，應注重和博士培養方向的銜接。專業型碩士的學科方向設置，應注重和本科培養方向的銜接。本科培養方向是表演、電影學、戲劇影視文學、戲劇影視導演、戲劇影視美術設計、錄音藝術、動畫、影視攝影與制作。專業型碩士的學科方向應當立足于這些領域，設置特色方向，如表演創作、特效制作、美術制作、動漫制作等等。

當下影視傳媒行業的從業者越來越多，高校培養更多優秀的電影創作人才和在理論上有所建樹的學者的任務也日漸繁重。人才的培養需要科學的學科建設來支撐，而學科建設最重要的環節之一便是學科方向的設置和確立，尤其是對于電影學這門較“新”學科，對于學科方向的研究就更應重視起來，以豐富和完善學科體系的建立，為影視行業人才的培養打下堅實的基礎。

【注釋】

1宣勇.基于學科的大學管理模式[J].中國高教研究，2002(4).

2申仲英.論學科方向建設[J].法學教育研究，2011(7)： 43.

3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教育部關于印發《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2012年）》《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設置管理規定》等文件的通知[EB/OL]，2012-09-18/2018-09-11.

4見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位授權審核申請基本條件（試行）》，第283頁。

5趙正陽.電影“學科”學論綱[J].電影新作，2016(04)： 21-28.

6方儀.藝術教育的實踐性回歸——談中國藝術碩士專業學位(MFA)教育[J]. 藝術百家， 2006(1)： 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