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蔡立英
科研人員必須為他們的技術創造物的滄桑變遷承擔責任。
2 00年前,瑪麗·雪萊(Mary Shelley)的《弗蘭肯斯坦》出版。過去數十年來,這個哥特故事激發了無數戲劇和電影作品的創作靈感,并由此俘獲了大眾的想象力。這個故事通常用來暗示一個可怕的警告:科學上的狂妄自大會帶來危險。只要提到弗蘭肯斯坦的名字,外行就會覺得科學家在“扮演上帝”。通常的觀點認為,弗蘭肯斯坦賦予死物以生命,涉嫌違法犯罪,所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后果是,他創造出了一個會給他的家人和朋友帶來浩劫的怪物。在關于新興技術的爭論中,比如生物技術、納米技術、合成生物學和人工智能,弗蘭肯斯坦的名字被反復援引。然而,把瑪麗·雪萊的故事看作科學的狂妄自大的警示故事盡管是占主導的視角,卻只不過是其中一種可能的闡釋。實際上,她的小說是一個多層故事,充滿了模棱兩可的意味,比大多數的好萊塢演繹版本更微妙。這個故事本身就適合多種多樣的闡釋。
另一種觀點認為:弗蘭肯斯坦的道德失范并不在于他狂妄自大地試圖創造出一個人,而在于一旦他的研究工作最終取得了成功,他就逃離了他的創造物,留下它孤獨一人,而沒有給予他父母般的照顧。這個創造物被遺棄而不得不自己照顧自己,試圖向他人尋求友誼和陪伴,卻一次又一次因為自己駭人的長相而遭到拒絕。只有到這時,它才變成了一個怪物,意圖為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展開瘋狂的報復。那么,從這個視角來看,弗蘭肯斯坦的道德缺點在于他沒有為自己的創造物擔負起應盡的責任,沒有給它提供所需的照顧。
美國技術哲學家蘭登·溫納(Langdon Winner)運用上述闡釋提示科研人員:對待新技術應更負責任。他認為,科研人員必須樂于承擔他們的技術創造物的滄桑變遷,幫助它們在社會上獲得適當的角色,并且在必要時提供足夠的后續照顧。當今世界如此強調負責任的創新,溫納的這一觀點得到了廣泛的共鳴。在“愛你的怪物”的標題下,這一觀點還得到了法國哲學家布魯諾·拉圖爾(Bruno Latour)的支持。以大衛·古斯頓(David Guston)為首的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一組社會研究人員也表示認同:“并非創造物本身,而是對新生創造物缺乏關心,才是最終毀滅我們的東西?!边@個研究群體認為:聚焦狂妄自大無助于推動負責任的創新。反而,重點應該放在開放性和對公眾關切的回應上,放在對新技術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的預測和及時調節上。

科研人員,尤其是生命科學領域的科研人員,擔心自己背上“弗蘭肯斯坦”的污名是可以理解的。對于“扮演上帝”的指責,他們通常的反應是故作謙遜,但也有一些人采取的是一種更目中無人的態度。一個非常著名的段子是詹姆斯·沃森曾公開宣稱:“如果科學家不扮演上帝,還有誰可以?”克雷格·文特爾關于自己用最小基因組合成的微生物所說的話是記錄在案的:“瑪麗·雪萊應該會喜歡這個合成微生物!”這樣的反響可能會被視為傲慢自大,不過也是對準神學論的一種受人歡迎的挑戰?;贑RISPR的基因驅動的共同發明者凱文·埃斯維特(Kevin Esvelt)主張科學的開放性和公眾參與,他與負責任的創新的支持者觀點一致。在他看來,當科研人員像弗蘭肯斯坦那樣搞秘密研究而未能尋求其他人的建議,這才是真正的狂妄自大。
假設科研人員對自己的技術創造物給予了應有的照顧,它們是否就永遠不會把我們打倒?這個問題仍然存在。喬治·丘奇(George Church)復活尼安德特人的雄心勃勃的計劃如何?找一個心甘情愿的代孕母親生下一個尼安德特人嬰兒,他只需提供足夠的父親般的照顧,是否就萬事大吉了呢?或者“死而復生”終究不是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