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瑞
(昭通第一中學,云南 昭通 657000)
徐小斌于1953年出生北京,祖籍湖北?!队鹕摺愤@部作品在1998年由花城出版社出版,2000年更名為《太陽氏族》由長江人民出版社再版。她的主要作品有:獲全國首屆魯迅文學獎的中篇小說《雙魚星座》;獲《十月》首屆文學獎的短篇小說《請收下這束鮮花》,《羽蛇》是一部五代女性的歷史,歷經了清末的太平天國運動、辛亥革命、文化大革命和改革開放等時期,為我們記錄了一代代女性的生命歷程,并且淋漓盡致地描寫了她們的生存及生活狀態,展示了這個家族五代女性各自的精神風貌。
《羽蛇》這部作品得到了文學界評論者的高度稱贊,著名女性主義批評家戴錦華這樣評價《羽蛇》的,是一幅巨大的歷史畫卷,浮雕般地突顯五代眾多女人的故事,也是徐小斌寫作中最為傷筋動骨的巨制,這部作品成了九十年代女性執筆中創記錄者。著名批評家陳曉明說:“《羽蛇》是真正具有高貴品質的中國當代小說,是一部奇特而值得耐心解讀的作品。”[1]1在主人公羽身上,作家沒有做出任何明確的指向,羽蛇一生都在受難,為了減輕自身的罪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羽蛇》描繪了一個錯綜復雜的女性血緣世界,展現了五代性格迥異的女性,作家從敘事學的角度為這些女性譜寫了她們的心靈史,對這個家族中女性之間的矛盾與沖突,關愛與溫存進行了細致入微的刻畫,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母系家族里女性紛繁生活的故事。這部作品“貫穿了徐小斌個人的生命理想,《羽蛇》靈魂發出追問的過程,她為此而受難的過程就是她覺悟和救贖的過程,”(著名批評家謝有順語)。作品主要圍繞羽這個人物來展開,并把她的成長經歷同家族里其他人的關系緊密地聯系起來,塑造了一個典型的悲劇者人物形象。通過羽這個獨立個體的生命歷程讓我們更多的關注這個家族里女性的命運,就像徐小斌所說的,五代女人的歷史給人類可怕的健忘機制提供了一種個人備忘錄,她們的命運符碼記載在血液里,通過這個家族血脈自我復制、變異和追求。本篇文章主要從家族血緣中女性的心路歷程來探討女性精神出路和命運歸宿。
《羽蛇》中五代女性的故事糾纏在歷史與現實之間,在這個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中,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到這個由血緣串聯起來的母系家族人物關系圖網,五代女性之間的密切聯系為我們展現了這個家族中女人的地位。
從這個人物關系網中,我們看到女人是這個家族的核心,并且通過血脈把每一代緊密串聯,讓我們想到的是母女之間的親密關系,而事實上,真實的母女關系并非如此,女兒對母親有著更深的依戀,同時也有對母愛突圍的欲望。

羽蛇家族人物關系圖譜
在這個母系家族中上演了五代女人之間愛恨糾纏的歷史故事,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她們對母親的依戀,然而,母愛的缺失給她們更多的傷害,以至于她們不得從母愛中突圍出來。
《羽蛇》主要描述了一部女性的生命歷史,而這群女人的故事跌宕起伏,驚心動魄,足以震撼我們的心靈。這個家族中的第一代女性是玄溟的姨媽楊碧成,她是辛酉年間的針神,刺得一手好繡,得到了眾人的敬重與喜愛,但是倔強的性格還是讓她難以逃脫宮廷殘忍的刑罰,她內心的愛與恨終究只能藏在心底。玄溟是一個傳統莊嚴的女性,從小規規矩矩做事,服從母親楊夫人的一切命令,并且受到長輩們的喜愛,但她是那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人,經常擺出小姐的范兒來,她一生中最服氣的就是楊碧成姨媽,對母親和姨媽都十分依戀,正因為她的聰明乖巧,姨媽對她更加關心與照顧。羽的母親若木,她曾經有一段個性張揚、釋放自我的愛戀,但是被母親無情的扼殺了,若木也因此而受到了母親殘酷的懲罰,這使她變得十分的冷漠與無情,以至于后來拆散了侍女梅花與弟弟天成的戀情,并強行把她許給了粗魯的老張。玄溟對若木的怨恨在于當初是因為要照顧她才失去兒子天成的,而若木對母親的怨恨則是因為母親干涉了她美好的初戀,以及后來為她置辦了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
羽是一個僅僅6歲的女孩,她對母親充滿了愛慕,總是竭力討好母親,希望得到母親的關愛,而她內心這個小小的渴求卻被后來出生的弟弟取代了,正如她對弟弟的好奇而使得母親認為她有殺死弟弟的念頭,同時她給爸爸媽媽畫了一幅關于“雪花”的圖畫,卻被母親扔到了垃圾中,她始終沒有得到那份屬于自己的真實的母愛,這對于年幼的羽來說,無疑是致命傷害,一顆稚嫩的心從此被掐得粉碎。在外婆的眼里,她是一個行為怪異的孩子,這給羽留下了童年陰影。由于缺乏母愛,羽開始了對自己心靈的叩問,她迷迷糊糊意識到自己犯了罪。她只是希望得到母親的關懷與愛戴,然而這個小小的要求卻無法實現。
金烏是一個從小失去母親的孩子,由于沒有見過自己的生母,故而對生母的一切事物都非常關注,即便養父母對她無微不至,可她還是堅持要尋找母親,只因心中那份對母親的執念,可是尋找的過程并不順利,況且還被告知母親對革命的不忠。金烏不相信任何人的言辭,為了尋找答案,幫助母親摘掉套在頭上冤屈之帽,她歷盡千辛萬苦來到他國尋找母親的蹤影,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金烏對母親依戀至深。
徐小斌認為“母親”這個概念“神圣而虛偽”[2]。她對慈母愛女十分懷疑,在現實的生活情境中,母女之間不存在純粹的友愛關系,她們之間有一種相互的仇恨,而這種仇恨連她們自身都無法正視,甚至不敢承認。母愛對女兒的成長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她們的青春與愛情,然而,徐小斌更多的是呈現了母愛虛偽殘酷的一面,封殺了母愛純樸與神圣的一面。母親在女兒面前永遠稱得上“王者”,故而對女兒的一切要求和期待都成了理所當然。母親希望女兒乖巧溫順,因此,當女兒沒有扮演好母親所期待的角色時,母女之間便會有一種不言而喻的隔閡,正如作品中的主人公羽,從小就受到母親的敵視,她內心所想的和所做的都被他人看作怪異行為。對于母親,羽更多的是依賴和信任,她需要更多的關愛,可這個簡單的想法卻永遠無法實現。
從作品中可以看出,母女關系并不融洽,而是矛盾重重,那種親密友愛的母女關系只存在于想象中,在現實生活中她們之間只會互相傷害,形成一種對峙關系。徐小斌對母女間的這種關系刻畫得細致入微,主要源自于她童年的記憶,在她年輕的時候,由于家庭因素,她的心總是感到疼痛和抑郁,甚至多次想自殺,“無數次地幻想在我死后或許能獲得生時無法得到的愛”,[3]尤其是母愛。
在《羽蛇》這部作品中,母親是親情的核心,母親是女兒生命中的第一位保護人。如果得不到母愛,那么家庭對女兒也就失去了意義。金烏離開后,羽不得不向外界尋求保護,最終她邂逅了燭龍,為了得到他唯一的愛,羽付出了太多,甚至犧牲自己。羽成長在一個嚴重缺失母親關愛的家庭環境中,母親和她之間永遠處于仇視狀態,這給她幼小的心靈烙下了創傷的印記。弗洛伊德曾對產生母性殘忍及母女關系對抗的原因進行了分析,他認為,對母親來說,女兒是她的化身也是另一外在個體,母親對女兒既有疼惜又有敵視,往往把自身的命運體驗強加于女兒身上,這便是在“驕傲地宣布她具有女性氣質,又是在此為自己雪恥?!雹儆饛男δ赣H頂禮膜拜,卻得不到母親的半點愛惜,所以她只有轉移目標,沖出那個束身圈,去尋求屬于她的愛。
《羽蛇》跨越了百年歷史,主要以羽的生命歷程為主線,借助這個家族的女性關系網構建了一部五代女人的命運史。這個家族的女性為了尋求自己的生活,不斷與現實沖突抗衡,并且流露出內心吶喊之音:玄溟流露了她傳統莊嚴的聲音、若木流露了她那蠻橫偏見的聲音、金烏流露了她那執著奔放的聲音、羽流露了她那憂郁神秘的聲音、亞丹流露她那無奈悲憫的聲音、韻兒流露了她那隨性孤傲的聲音。這些各具特點的女性聲音,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紛繁復雜、愛恨交錯的女人世界。在這里“既有女友間的溫情互助又有彼此的爭執與搶奪,還有母女之間那以健康和愛心為名的摧殘與迫害”[4]174。可以說這些女人完全處在一種迷茫的狀態之中,為了自身利益拼命奔忙。羽就是這些女性中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她背離了這個社會,僅6歲的她總是不斷的自我譴責,她越是想逃脫就越恐懼。“羽完全可以有一種妥協的生活,像其他人那樣,以犧牲自己心靈或是肉體,來換取現實生活的通行證。”[5]210徐小斌并沒有讓羽這么做,而是讓她進入一個失去愛的生存境遇?;蛟S,我們每天都生活在各種焦慮與恐懼之中,但是我們不愿背離自己的內心,哪怕這個世界不再給我們安全感和幸福感,而唯一要做的只有勇敢去接受因他們而致的苦難。羽這樣做了,她站了出來,勇敢地承擔了這一切,在這個過程里,她明白了不止生活需要代價,愛同樣需要代價,只有主動地承擔生活的殘酷,才能縫合內心希望的碎片。可以說羽對愛的突圍真正讓她獲得了內心的自由。
這個家族中的女性總是不停的斗爭,只為了博取母親的愛惜與憐憫,可是母愛對她們來說是缺失的,母女關系永遠處在依戀與突圍之中,然而母親這個神話被徹底解構了。因此,在得不到母愛的情景下,只有轉移目標,把希望寄托于愛情,可是在尋求愛情的這一過程中,她們付出了太多,最終還是流露了她們內心的孤獨與絕望之情。
孤獨并不只是個人的一種感性的孤寂,而是彌漫在生活的各個角落里的存在于內心的自我的一種情緒,《羽蛇》的主人公羽為了追求屬于自己的完美愛情,不停奔忙,可是她依舊沒有尋到,這便造成了她內心的孤獨。
由于愛的缺失造成了羽內心巨大的自卑,最終讓她自暴自棄,走向了自我封閉,終究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羽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總是把自己禁閉,獨自言語,永遠處于一種孤獨自守的生存狀態,或許只有逃離,才可能回歸到自己的精神家園。羽的孤獨無藥可救,她的內心是一個零,什么也裝不下,徐小斌在文本中寫到“她在頑強的同世界抗衡,她注定要被壓癟的”[1]59。羽是一個對一切風吹草動的事物異常敏感的孩子,每次當她看到晾在外面的衣服被風吹動時,便認為那是一群沒有腿的人在跳舞,聽到風吹薔薇花的聲音,會以為有蛇在動,此外她還經常聽到一種耳語般的聲音,這足以印證羽內心的孤獨。梭羅說:“如果一個人沒有和他的同伴保持同樣的步調,那可能是因為她聽到了不同的鼓聲”[6]也正是因為她的孤獨與無助使她害怕外面的世界,從而變得自閉。當她發現媽媽不愛她時,她避開人群,走上了逃離之路。
羽苦苦尋求了一生,最終換來的是眾人的先后離棄,包括若木、金烏和燭龍。母親不喜歡她,所以她不敢說話,她認為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就得學會說假話,可是她連說真話都覺得難受,始終不堪承受生命之重,只有選擇背叛與逃離??墒沁@樣的逃離,能否讓她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宿呢?她的生命支柱是尋獲他者之愛,他者之愛是她評價自己生命的唯一價值尺度??墒撬龕鄣暮蛺鬯亩紵o法靠近她,這便注定了她的愛是孤獨的。她對自己的總結:“我是背離與夢想的化身,我愛我之所愛,但我的愛永遠只是一個隱喻”[7]。這些女人不斷的在逃離這個當下社會,最終她們將走向何方?小說中多次出現的暗語:現代人“如同脫離了翅膀的羽毛不是飛翔,而是飄零,因為她的命運掌握在風的手中”[1]90。
為了尋求愛的光環,羽耗盡了畢生的經歷,一直希望能從燭龍身上得到某種精神的支撐,但是她依舊沒有得到。她用了一生的時間和現實生活抗衡,對愛情和友情的執著讓她固守自己的信念,陷入了緊張與對峙的母女關系之中,并與世界格格不入。唯有一條逃離的路可以使她駐足于世界的某個角落,她會不知疲倦的走下去,尋找屬于她棲身的墓地。
在這里,我們看到了女性尋求愛終將是失敗的,然而背離了愛又會變得茫然無措,羽一生都在苦苦尋愛,可她還是孤獨自卑直到生命終結。這些生存在男權文化下的女性,她們的命運只有兩種選擇:要么順從,要么背離,但是最終都成了一種無力的反抗,羽的生命樣態證實了這一點。女性對愛情的期望太高,甚至懷有一種不屈不饒的堅韌和癡迷。她們自我感覺良好,總覺得自己永遠是需要被疼愛和關注的對象。這種強烈的自戀傾向讓她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最終缺乏獨立的人格、自立的精神和承擔的勇氣,因而,面對現實的苦難選擇了逃避,也就注定了她們永遠是孤獨的。
徐小斌在《羽蛇》中說:“羽蛇象征了一種精神,一種支撐著人類從遠古走向今天的,卻漸漸被遺忘了的精神”[1]3。羽就具備了這種精神,為了贖罪,她選擇了受難,而受難不僅是為了拯救自己的靈魂世界,更是為了拯救人類世界。羽蛇是人類的拯救者,燭龍是她拯救的對象,為了救他,羽把自己的靈魂和肉體都割成了碎片,但是她絕不后悔,因為她從中得到了自救。當她在承擔這份責任的時候,她的內心獲得了自由。
“羽蛇紋身”是拯救精神力量的象征,可是羽始終沒有看到自己的紋身,這就說明了羽始終沒有獲得拯救的力量,而這種拯救的力量要如何獲得?它是否存在于女性自身呢?徐小斌明顯地呈現出了一種擔憂意識,而更多的是女性自身缺乏一種對愛的思考與覺醒?!队鹕摺分械呐远脊淌刂约旱木窦覉@,盡管蕭、安小桃、韻兒都穿梭在本土與異國之間,這些無所謂家園、“母親”的現代個體,終究還是成為了飄零的異鄉人,無固定的居所,“同樣的命運還是覆蓋著人世中奔波的諸多現代個體,他們如同‘脫離翅膀的羽毛’,”②永遠呈現出一種飄零的生命樣態。
徐小斌賦予了羽這個人物太多的意義符碼,向我們傳達了更多關于女性的思考。羽缺失了母愛,愛情對她來說也是虛無縹緲的,她尋不到那份真正屬于她的愛情,她覺得自己犯了錯,內心總是不斷的自我譴責,最終選擇了受難和救贖。
受難與救贖源于內心的一種恐懼,由于內心極度的害怕,所以每做一件事都覺得是犯罪,而贖罪的一個途經就是受難,羽選擇了受難,為了讓自己感到心安。
《羽蛇》中的羽極其渴望得到母親的愛,但是她的尋愛之路卻十分艱難。弟弟的出生剝奪了母親對她的愛,羽在極其憤恨之下,失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又撞到了父母尷尬的一幕,從此犯下了原罪。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談到:母親的施虐和受虐會給女兒的心里造成有罪感?!斑@種有罪感又將表現為女兒對自己孩子的施虐──受虐行為”①,并且會一直延續下去。這將是母女關系中最大的悲哀,女兒的成長纏繞在這樣的苦難中,難以解脫。在《羽蛇》中,羽自小是一個不乖巧的孩子,所以她總是缺少母愛,母親若木對她漠視、嫌棄、毆打、辱罵使得她的成長布滿了悲愴色彩。羽的內心深處烙下了沉重的罪惡,內心的自我譴責也隨之而來,恐懼也就應運而生了。徐小斌這一筆明顯有基督教原罪意識的影子,就像《創世紀》中的該隱殺死了他的兄弟亞伯后,耶和華懲罰他,該隱說:自己的刑罰太重了,他不能承受,唯有逃離,可是即便逃離了,還是有人見到他就會殺了他。 ——在這里,“我們看到了一個恐懼的該隱,他的恐懼原因有二:一是恐懼流離飄蕩;二是恐懼除他以外的人?!庇鸬纳砩弦簿哂羞@樣的特點,她從小就離開了家,而且和所有人的關系都很緊張。
羽的一生注定是悲劇的,這種強烈的罪感意識深深的刻在了羽的心里,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毀掉,她的心里有了一種負罪感,只有贖罪才能解救她。她一直記得6歲的時候殺死了自己弟弟,對此,她永遠無法釋懷,認為自己犯了罪,即便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失誤而已。每次在懺悔時,總是有這樣一句耳語:“西覃山金闕寺,可以贖罪”[1]62,因此,羽選擇了贖罪。
《羽蛇》中的羽背負了太多的罪孽,她想贖罪,贖罪的過程其實就是一次受難的過程,于是,羽選擇了具有中國本土宗教色彩的刺青儀式來贖罪,當羽忍著身體的劇痛,以血淚完成了一幅最美的刺青后,法嚴說:“姑娘,你流了很多血,足以贖你的罪了?!北A_·克里爾認為:“血的象征系列構成了贖罪儀式和對寬容的信念(一種本身跟罪的懺悔與悔悟有關的信念)之間的聯系?!盵8]然而,由于法嚴過分追求刺青藝術的完美性而導致贖罪效果并不理想,羽并沒有獲得真正的救贖,而是多次陷入精神的絕境。刺青為羽留下了贖罪的記號,她以為用這樣的方式可以洗清自己過去的罪孽,并且認為金烏會是她的守候神,可金烏還是走了,留給她無休止的疼痛,受難的道路依舊沒有走到盡頭。于是,羽去當裝卸工,當整袋一百斤的尿素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能夠聽見骨頭的破裂聲,這就是苦難,可為了贖罪,她只能默默承受。
羽一直活在自我摧殘與折磨之中,為了贖罪,不惜一切代價來償還自己欠下的債,除了贖罪,別無選擇,可她的贖罪并不成功,原因在于贖罪不僅需要血,還需要愛。羽的紋身、流血是贖罪,可它更多的是接近于一種自殘,一種以肉體的痛楚來緩解心靈痛楚的方式?;蛟S她救贖的意義不在于那個結果,更多是那個艱辛的過程,在那個過程中她覺悟了。徐小斌想通過羽來寫整個人類的精神苦旅,并從羽的身上折射出了女性的生存境況。她用自己短暫的生命完成這一過程,最后平靜地對母親說:“媽媽,我欠你的,我還你了,你滿意了嗎?”[1]341她的靈魂走完了最輝煌的旅程,終于可以到另一個美好的世界里安息。
徐小斌筆下的女性更多的具有自我救贖傾向,事實上,她在講述女性生存困境的同時也指出了一種“救贖”,而這種“救贖”表現了對自我的拷問,對整個世界的思考,也是對人類命運的關注,同時它還是一種自我的努力和心靈的覺醒。女性更多的是缺少一種自我覺醒意識,在這個枝蔓復雜的世界里,女性不但呈現了一種最自在的歷史表情,也體現了女性在歷史風云變化中執著而堅韌的生命樣態?!队鹕摺愤@部作品給予了我們心靈極大的震撼,有著太多值得挖掘的東西,透過作品更值得我們反思的是女性的精神出路與命運歸宿。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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