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條路通向地老天荒

月滿天心

1

秦羽接到老師電話的時候，對方語無倫次，聽了好一會，她才弄明白是張楚出事了。她五雷轟頂，跌跌撞撞趕到醫院。

一個人迎面走過來，充滿歉意地說：“真對不起，孩子受傷了。”秦羽轉頭，發現是張楚的班主任馬老師。她沙啞著聲音問：“張楚怎么了？”

馬老師說：“張楚傷情不嚴重，都是外傷……”

正說著，一名醫生走過來，問：“誰是剛才那個學生的家屬？需要簽字準備手術。”

秦羽一驚：“不是只有一點外傷嗎，也要手術？”

醫生道：“孩子CT顯示有顱內出血，手術晚了會很危險的，你們誰簽字，快點！”

秦羽在馬老師的攙扶下歪歪扭扭簽了字。幾分鐘的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她扶著墻，汗如雨下，勉強支撐著身體。

當張巖一出現，秦羽凄楚地喊了一聲：“小楚出事了！”就暈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秦羽才終于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起因是張楚跟一個叫石磊的同學在課間打鬧，結果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當天石磊的父母帶著孩子就趕到了醫院，石磊的父親將一疊錢遞過來：“先給孩子用……其余的我們會想辦法的。”秦羽一把拂掉那些錢。

張巖大聲說：“小羽，你不要這樣。”

秦羽一下子就火了：“不要這樣，要哪樣？孩子不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心疼對吧。”

張巖愣了一下，低聲勸道：“小羽，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秦羽指著他說：“張巖，孩子受了這么重的傷，你還有閑心為肇事者說話，我怎么就嫁了你這種男人！”

張巖沒敢接秦羽的話茬，他勸走了那對夫妻，然后走過去，從后面擁住了秦羽。秦羽哽咽著說：“不是要離婚嗎，等孩子醒過來我就跟你去。”

張巖說：“秦羽，小楚是我們倆的孩子，我們要在一起，互相鼓勵。”

秦羽突然哭出了聲，轉過身，投進他的懷里。

2

秦羽淚汪汪道：“你說小楚會不會真的醒不過來？”

張巖說：“別胡說。”

“我沒有胡說，兒子肯定是生了咱們的氣，要懲罰咱們，如果時光能重來，我不會那樣做。真的，我不會。”

張巖緩緩道：“我也不會。”

前些日子，秦羽斥責張巖大部分時間都在單位，一定是有了狐貍精。張巖回敬道：“你連狐貍精都不如。”秦羽抓起面前的杯子扔過去，張巖向旁邊一躲，卻碰翻了門口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

張楚拿著一張照片走過來，站在他們中間，說：“爸爸媽媽，這張照片是你們，為什么你們現在不能這么好？”秦羽拿過照片一看，是他們談戀愛時拍的甜蜜照，后面還有張巖寫的一行字：我們的目標是地老天荒。

秦羽奪過兒子手里的照片，三下兩下撕碎，一揚手，碎片飛向凌亂的地板。

張巖見狀，喊道：“離婚！”

秦羽馬上坐下來起草離婚協議書，兩個人飛快地簽了字，只等著去民政局領證了。

小楚蹲在地上，撿地上的照片碎片，他的手碰到了玻璃碎片，在流血，卻一聲不吭。

3

張楚的手術很順利，只是一直沒有醒來，CT、心電圖都正常。醫生也說不出原因。

夜幕降臨，秦羽守護在兒子身邊，默默祈禱，用濕毛巾給他擦手擦腳。張巖拽一下她的衣袖。秦羽沒有抬頭，問：“什么事？”

張巖說：“送給你。”

秦羽抬起頭，就看到張巖手里拿著那張被撕毀了的照片，撕碎的地方都用膠水粘好了。他說：“字跡被水泡了，但還能看清楚。”

秦羽心里一暖又一酸。

張巖出去買飯的時候，秦羽的手機短信響，是他發過來一段話：人生太長了，才讓我們忘記了最初的目標，老婆，等兒子醒來，我們一起告訴他好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秦羽心里泛起一絲甜蜜，那是久違的愛的召喚。突然，秦羽握住兒子的手動了一下，兒子稚嫩的聲音宛如天籟般響起：“媽，我爸爸呢？”

她的淚水嘩一下涌出來，最親愛的人能平安在一起，是上天多么大的恩賜！

她相信，就算不是兒子突然出事打亂了他們走向歧路的腳步，也會有另外的契機出現，有愛在，每一個契機都能修正行走的方向，在一起，慢慢走，總有一條路通向地老天荒！

（郭旺啟摘自《亳州晚報》2017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