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問題分析及政策建議

王博雅 向晶

一、問題提出

在新一輪技術和產業革命浪潮下，創意和知識要素在經濟增長中的重要性日益增強。在過去的幾十年里，知識產權已經從純粹的排他性手段轉變為在商業戰略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的可交易性無形資產①參見Monk A H B. The emerging market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 drivers, restrainers, and implications[J].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2009, 9(4):469-491.，并已經成為知識經濟中的主要經濟資產②參見Granstrand O. The shift towards intellectual capitalism-the role of infocom technologies 1[J]. Research Policy, 2000, 29(9):1061-1080.。為此，2008年國務院印發《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將知識產權戰略上升為國家戰略；2014年國務院提出“建設知識產權強國”的目標；2017年十九大報告進一步提出要“倡導創新文化，強化知識產權創造、保護、運用”。

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是強化知識產權創造、保護、運用的關鍵。知識產權人才，是從事知識產權工作，具有一定的知識產權專業知識和實踐能力，能夠推動知識產權事業發展，并對激勵創新、引領創新、保護創新和服務創新作出貢獻的人。知識產權人才，是發展知識產權事業和建設知識產權強國最基本、最核心、最關鍵的要素③參見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人才“十三五”規劃》，載國家知識產權局官方網站http://www.sipo.gov.cn/gk/fzgh/201706/t20170602_1311289.html，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11月30日。。

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是知識產權人才建設的核心。知識產權人才按照就業途徑，可以分為企業知識產權人才、知識產權服務業人才、知識產權行政管理和執法人才、科研機構知識產權人才等四類。按照《知識產權人才“十三五”規劃》的目標，截至“十三五”結束，我國五十多萬知識產權專業人才中，有三十多萬為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占知識產權人才總量的60%。因此，企業知識產權人才是我國知識產權人才的主力軍。此外，企業知識產權人才是企業進行知識產權管理運營的操盤手，在內部是企業研發和產品運營人員溝通的橋梁，在外部是企業與知識產權服務機構和政府知識產權部門溝通的橋梁。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一方面決定著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運營能力，另一方面也影響著知識產權的市場需求。

為了支持知識產權人才建設，2006年以來我國先后制定了《知識產權人才“十一五”規劃》《知識產權人才“十二五”規劃》和《知識產權人才“十三五”規劃》等一系列政策，用來改善我國的知識產權人才狀況。截至“十二五”結束（2015年），全國知識產權專業人才隊伍達到十五萬余人，與“十一五”末相比翻了兩番④同注釋③。。

然而，當前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依然普遍較低，企業面臨人才配備不足、待遇普遍較低以及人才流失嚴重等問題。這些問題不僅與知識產權人才的供給有關，也與企業對知識產權戰略的重視程度、企業的知識產權人才建設能力、企業的財務能力等企業內部因素有關。現有的知識產權人才政策主要關注知識產權人才的培養與供給問題，而對影響知識產權人才運用和吸收的企業內部因素重視不足。為此，本文在梳理當前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狀況的基礎上，分析了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的原因，并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

二、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

（一）企業知識產權人才配備不足

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首先表現為企業知識產權人才配備數量普遍較低。鄧翠薇等分析了四川省21家知識產權示范企業，發現雖然大部分樣本企業都設置了知識產權管理機構，但在人員配備方面卻十分不足，樣本企業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兼職居多，專職人員數量基本在10人以下；此外，現有知識產權管理人員的專業水平也十分不足，大部分企業相關管理人員未接受過系統的知識產權教育或培訓，僅有3家單位配備有專門的法律人員⑤參見鄧翠薇、陳家宏：《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實證研究——以四川省知識產權示范企業為例》，載《企業經濟》2013年第7期，第52-55頁。。王清漩等對浙江省116家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情況進行了調研，只有12.93%的企業有5人以上的知識產權專職管理人員，28家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由其他部門人員兼任；企業知識產權人才的快速流動和流失，也加劇了企業知識產權人才不足的情況⑥參見王清漩、李杰義：《企業知識產權管理現狀調查與優化策略——以浙江省為觀察樣本》，載《前沿》2014年第11期，第117-119頁。。《2016年中國專利調查數據報告》（2017）抽樣調查了全國23個省區市的專利情況，調查結果顯示，56.7%的企業設有專門管理知識產權事務的機構或人員，43.3%的企業未設置專門管理知識產權事務的機構或人員；在設置專門機構或人員負責管理全公司知識產權事務的企業中，71.2%的企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在2人及以下，15.3%的企業在3-5人之間，5.8%的企業在6-10人之間，只有7.65%的企業在11人及以上⑦參見國家知識產權局 ：《2016 年中國專利調查數據報告》，載國家知識產權局官方網站http://www.sipo.gov.cn/zscqgz/2017/201706/P020170703338141249559.pdf，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11月30日。。

對比美國這一知識產權成熟市場，我國企業現有的知識產權人才配備明顯不足。美國知識產權辦公室于2011年對美國58家大型企業的知識產權高管進行的問卷調查顯示，被調研的七組行業中每家企業平均配備82.5位知識產權管理人員，其中最低的機械類行業平均為9.5人，最高的化學/制藥/生物技術/醫療器械行業平均為83.5人（詳情見表1）⑧參見Intellectual Property Owners Association：《2011 IPO Corporate IP Management Benchmarking Survey》，Intellectual Property Owners Association（美國）報告，第11-14頁。.。我國企業現有的知識產權人才配備規模，與美國存在巨大差距。

表1 美國企業知識產權管理機構人員構成情況表

（二）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待遇普遍偏低

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的另一個表現是人才待遇普遍偏低?！吨袊R產權經理人職業狀況調查報告》（2013）的調查結果顯示，我國企業知識產權經理人的收入狀況與同企業的研發、市場及管理人員相比并不理想，這也影響了他們對于從事職業的滿意度和榮譽感。在被調研的企業知識產權經理中，年收入在10萬元以下的占43.35%，年收入為10～20萬元的占34.98%，年收入為20～30萬元的占8.87%，年收入為30～40萬元的占5.91%，年收入為40～50萬元的占1.48%，年收入在50萬元以上的占3.45%；超過一半的調研對象對收入情況“不太滿意”“很不滿意”，僅有3.94%的調研對象對收入“很滿意”⑨參見聶士海、章東、尹鋒林：《中國知識產權經理人職業狀況調查報告》，載《中國知識產權》雜志官網http://www.chinaipmagazine.com/journal-show.asp?id=1571，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11月30日。。

（三）企業知識產權人才流失嚴重

我國企業在面臨知識產權人才配備不足問題的同時，還面臨知識產權人才流失的困擾。王清漩等對浙江省116家企業的調研中發現，被調研企業普遍面臨知識產權人才流動流失過快的問題⑩參見王清漩、李杰義：《企業知識產權管理現狀調查與優化策略——以浙江省為觀察樣本》，載《前沿》2014年第11期，第117-119頁。。筆者對湖南省知識產權密集型企業的調研中也發現，湖南省中小型企業普遍面臨較為嚴重的專利管理人才流失問題?！吨袊R產權經理人職業狀況調查報告》（2013）顯示，我國企業知識產權經理人在同一企業工作的年限相對較短，67.49%的被調查對象在企業的工作時間低于5年；此外，24.63%的被調查對象表示“近一兩年內有換工作的計劃”，34.98%的被調研對象選擇了“保密”，基于心理學的一般規律，選擇“保密”答案的調查對象真實意圖多為肯定，如此推定，高達59.61%的知識產權經理在未來一兩年內可能有跳槽計劃?同注釋⑨。。

三、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帶來的影響

（一）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的影響

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的高低，決定著企業知識產權管理的質量。企業知識產權人才配備不足，導致企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沒有充足的精力進行“知識產權申請、維護、培訓”之外的其他知識產權管理工作。《中國知識產權經理人職業狀況調查報告》（2013）顯示，85.71%的被調查對象的知識產權工作內容為“專利申請和維護”、73.98%的被調查對象的工作內容為“知識產權培訓”?同注釋⑨。?！?016 年中國專利調查數據報告》（2017）顯示，87.5%的企業知識產權管理機構主要負責“定期維護各類型知識產權，對本公司的專利進行清理，放棄無價值的專利，對有價值的專利進行續費”；64.1%的企業知識產權管理機構主要負責“參與公司研發部門項目活動，向研發人員提供專利培訓、專利檢索、申請文件撰寫等服務”?同注釋⑦。。

（二）對知識產權服務業市場的影響

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的高低，也會間接影響知識產權服務業市場的發展。企業知識產權人才不足，會導致企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沒有足夠的精力進行更復雜的知識產權管理工作，從而導致企業的知識產權服務需求得不到提升與釋放，這會直接導致知識產權服務業面臨需求不足的窘境，進而影響知識產權服務業市場的人才需求。

2014年以來，我國知識產權運用需求增長乏力?參見國家知識產權局：《2016年中國知識產權發展狀況評價報告》，載國家知識產權局官方網站http://www.sipo-ipdrc.org.cn/article.aspx?id=427，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11月30日。，這進一步導致知識產權服務業市場需求進入了瓶頸期，使新增知識產權服務業人才不能被市場有效吸收。從圖1可以看出，2008年后，我國獲得專利代理人資格證書的人員數量開始快速增加，2016年獲得專利代理人資格證書人員數量比2007年翻了兩番。隨著獲得專利代理人資格人數的增長，執業專利代理人數量也在穩步增長，但其增長速度遠遠落后于獲得專利代理人資格證書人員的增長速度。獲得專利代理人資格證書人員數量與執業專利代理人數量之間的差距，自2012年起呈逐年擴大的趨勢，未執業專利代理人占比從2012年的45.4%增長至2016年的53.6%?參見國家知識產權局：《全國專利代理年報2016》，載國家知識產權局官方網站http://www.sipo.gov.cn/zscqgz/gydshfbqgzldlnb20170829.pdf，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11月30日。。由此可見，知識產權服務業市場發展不足，導致每年新增知識產權服務業人才不能被市場有效吸收。

圖1 2005-2016年我國執業專利代理人與獲得專利代理人資格證書人員數量變化情況

四、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的原因分析

企業的知識產權人才建設依賴多方面的因素。從企業內部來看，主要包括人才建設的意愿、能力和財力等因素，具體來說就是企業的戰略重視程度、管理體系建設能力、財務預算等因素。上述三個因素出現問題，是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的主要原因。

（一）企業對知識產權戰略重視不足

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運營和人才建設，需要企業對知識產權戰略給予正確和足夠的重視。《中國知識產權經理人職業狀況調查報告》（2013）調查結果表明，良好的企業知識產權意識和戰略，被認為是目前知識產權經理人工作首要的支撐條件。在對“良好的知識產權管理工作需要哪些主要條件？”的回答中，83.74%的調查對象選擇“良好的企業知識產權意識及戰略”；59.11%的調查對象選擇“知識產權管理與企業的業務目標有效結合”；45.81%的調查對象選擇“正確的決策程序和組織機構”；42.86%的調查對象選擇“公司各相關部門的有效參與”；40.39%的調查對象選擇“有效的獎勵和績效評估制度”；15.76%的調查對象選擇“健康的人事管理制度，如聘用、培訓、監督機制等”?同注釋?。。

然而，當前我國企業對知識產權戰略普遍重視不足。一方面表現為，企業家和企業高層的知識產權意識不足；另一方面表現為，企業對知識產權管理普遍重視不足。陳軍和張韻君考察了402位企業家的專利意識，發現很多企業家只認識到技術創新的重要性，卻沒有意識到專利運營的價值?參見陳軍、張韻君：《企業家專利意識與企業績效的關系研究》，載《南京財經大學學報》2016年第4期，第102-108頁。。2014年科技部、工信部和國資委在專利法執法檢查中發現，“科技管理人員的知識產權意識與制度的運用能力普遍不高”是我國知識產權人才建設中存在的突出問題?參見科技部、工信部和國資委:《專利事業呼喚“復合型”人才》，載中國人大網http://www.npc.gov.cn/npc/zgrdzz/2014-07/28/content_1872501.htm，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11月30日。。王清漩和李杰義調研了浙江省的116家企業，發現多數企業未把知識產權管理作為日常管理的一部分，多數企業未設置適當的知識產權管理機構?同注釋⑥。?！吨袊R產權經理人職業狀況調查報告》（2013）結果顯示，國內企業知識產權部門在企業內部地位不夠高，多數為二級或三級部門；此外，國內企業中知識產權部門負責人的地位也較低，即使是職位達到總監級別的經理人，在企業中的地位也遠低于財務總監、總工程師，許多知識產權經理（部長）甚至沒有自己獨立的辦公空間?同注釋⑨。。

此外，許多企業并未充分正確認識知識產權的戰略價值。知識產權對企業的戰略價值包括“激勵創新行為、引導創新方向、促進創新合作、保護市場利益”四個方面（詳情見圖2）。然而，許多企業目前僅將目光聚焦到知識產權激勵創新行為的方面，還未認識到知識產權其他三個方面的價值。此外，企業對于知識產權的運用普遍還處在被動應對的傳統思維模式，缺乏開放思維下對知識產權戰略價值的充分利用。筆者在2017年對湖南省知識產權密集型企業的調研中發現，湖南省的企業普遍把專利申請作為一項榮譽，或者僅僅將專利作為一種防御手段，而對專利的綜合管理和戰略認識還非常不充分。當企業僅將知識產權定位為榮譽和政績的符號或一種被動防御手段時，便不會真正重視知識產權的管理體系建設和人才建設。

圖2 知識產權價值認知示意圖

（二）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缺乏有效輔助

企業的知識產權人才建設，依賴于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建設，而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建設是一個復雜性的系統工程。在當前市場情況下，我國許多企業并不具備獨立構建自身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能力，往往面臨不知如何科學有效地建立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及人才隊伍的窘境。例如，楊喆等指出我國高新技術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培養存在“人才培養缺乏層次性、人才培養缺乏針對性、培養評價缺乏成熟性”等問題?參見楊喆、劉剛、孫健明：《高新技術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培養問題與發展途徑》，載《企業技術開發:學術版》2017年第4期，第119-121頁。，說明了這些企業在進行知識產權人才隊伍建設時面臨著目標、定位和方式不清晰的問題。因此，企業進行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和人才建設，需要外部的幫助和輔導。

在知識產權服務業比較發達的市場，企業可以通過市場購買到相關的輔導服務。但是，我國知識產權服務業水平整體較低，能夠為企業提供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咨詢的服務機構更是鳳毛麟角，我國知識產權服務市場沒有能力為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建設提供有效的輔助。

（三）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預算不足

財務預算也會約束企業的知識產權人才建設。大型企業有能力負擔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建設和運營成本，但是中小型企業往往沒有充足的預算進行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和人才建設，也沒有充足的預算購買相應的知識產權服務。Tonisson等訪談了全球16位知識產權專家，發現全球的中小型企業對知識產權相關的成本均比較敏感：一方面，中小型企業很難從知識產權服務市場獲得有效的服務；另一方面，由于資源較少，中小型企業只想專注于技術或生產，并不熱衷于把稀缺的資源用于知識產權學習?參見Tonisson, Liina & Maicher, Lutz & Millien, Raymond.：《SHORTCOMINGS ON THE MARKET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 : Qualitative study among intellectual property service providers on various problems related to intellectual property markets》，Fraunhofer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 and Knowledge Economy 2016年工作論文，第21頁。?！?016 年中國專利調查數據報告》（2017）調查結果顯示，73.5%的企業每年投入專利申請、維持與訴訟的費用在10萬元及以下（不含0元），僅有3.7%的企業投入在100萬元及以上；其中大型企業每年投入專利申請、維持與訴訟的費用在100萬元及以上的占比最高，而大部分中型、小型及微型企業每年投入專利申請、維持與訴訟的費用都在10萬元及以下（詳情見表2）?同注釋⑦。。這一現狀反映了我國大部分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投入并不充裕。

表2 我國企業專利申請、維持與訴訟的年費用分布表

五、政策建議

為了解決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較低的問題，我們提出以下五條建議：一是增加企業家和企業高管的知識產權培訓，提升企業的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意愿；二是制定企業層面的知識產權管理制度建設標準，為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制度建設提供參考；三是建立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輔導機構，幫助企業完成相關建設；四是建立長效考評機制，從制度上激勵企業進行知識產權管理制度的建設；五是建立針對中小型企業的財政補貼機制，幫助中小型企業解決在知識產權建設中關心的成本問題。

（一）增加企業家和企業高管的知識產權培訓

企業核心管理層對知識產權管理的領導和重視，是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得以有效運行的關鍵。只有企業核心管理層和領頭人，充分意識到知識產權對企業發展的戰略價值和經濟價值，才能從根本上提升企業的知識產權人才建設水平。

我國政府開展了一系列針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和運營人員的培訓，用來提升企業的知識產權意識和運用能力，但是缺乏企業家和企業高管的知識產權培訓。為了提高企業高層管理人員的知識產權認知水平，應當增加企業家和企業高管的知識產權培訓。

企業家和企業高管知識產權培訓，與企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培訓，在培訓目標、培訓內容和培訓機制上應當有所區別。企業家和企業高管知識產權培訓的培訓目標是提升其知識產權戰略意識，培訓內容應當圍繞知識產權的戰略價值進行案例闡述，培訓機制應當靈活多樣。

（二）制定企業層面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標準

當前，我國擁有完善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企業較少，尚未形成成熟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經驗。政府應組織研究力量分析國內外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的經典案例，結合理論總結國內外相關經驗，制定企業層面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標準，為企業進行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提供參照。

區域稟賦、行業特點和公司特點等因素均會影響企業的知識產權戰略選擇，企業層面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標準要充分考慮區域差異、行業差異和企業差異的影響。在區域層面，不同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知識產權制度建設等情況存在差異，使企業的知識產權戰略偏好不同。在行業層面，在諸如化學品或藥品生產等具有“離散技術”特征的行業，知識產權確定了特定產品或工藝類別的權利，能夠比其他領域更有效地進行知識產權的保護，這些行業往往采取圍繞核心發明專利建立專利圍欄以阻止競爭對手申請專利的戰略，很少進行交叉許可；而在半導體、通訊技術等具有“復雜技術”特征的行業，專利并不是十分有效的阻礙模仿的工具，這些行業往往將專利作為商業戰略的一部分，通過大量專利組合的積累，作為交叉許可中的籌碼，以保護創新公司免受侵權訴訟并產生許可收入?參見Hanel P. ,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business management practices: A survey of the literature, Technovation, 2006, 26(8): 895-931.? 同注釋⑦。。在企業層面，大企業和小企業也往往采取不同的知識產權戰略，由于知識產權的獲取成本和訴訟成本對于小企業來說太過高昂，日本、歐洲和加拿大的小企業往往采用商業秘密的方式進行知識產權保護，而大企業往往選擇專利等手段。

（三）建立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輔導機構

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構建沒有統一的模板，沒有任何知識產權管理體系能夠直接拿來為企業所用，其他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理論和實務只能作為借鑒。鑒于當前我國知識產權服務市場的現狀，需要建立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輔導機構，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實行“一對一輔導”，協助企業進行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及人才團隊建設。

輔導機構由政府設立專項基金進行支持，依托現有的國家知識產權試點園區和產業聚集區，以公司形式運行。輔導的目標群體為缺乏知識產權管理運營經驗的國內企業。輔導的目標包括兩點：一是協助企業建立起完善的知識產權體系和團隊；二是提升企業對知識產權戰略價值的認知水平。輔導的內容主要有三點：一是為企業設計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方案；二是實地輔助指導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建設；三是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運行進行后續輔導跟蹤。此外，還應當鼓勵引導市場中的知識產權服務機構提供相關輔導服務。

（四）建立針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的長效考評機制

知識產權密度較高和對知識產權依賴性較高的產業，通常有較為完善的科研管理制度，但是知識產權管理制度卻往往存在缺失?！?016 年中國專利調查數據報告》（2017）的調查顯示，僅有60.7%的企業具有統一的知識產權管理規章制度，其中大中型企業具備統一管理規章制度的比例較高，分別為82.9%和 74.0%；而微型企業具備統一管理規章制度的比例相對較低，占比僅為48.4%?。因此，需要建立針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的長效考評機制，設計考核指標，對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方面表現優秀的企業給予適當的財政稅收支持，督促企業家和管理層提升對知識產權戰略、管理和運營的重視。

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的考評，要綜合考慮知識產權戰略、規章制度、激勵機制、部門設置、人員配備及待遇、教育培訓機制等內容。首先，企業要對知識產權保持足夠的戰略重視；其次，企業要建立完善的知識產權規章制度，并能隨著企業的發展與所處外部環境的變化及時做出修訂；第三，企業要有完善的知識產權管理激勵機制，做到獎罰分明；第四，企業要設立專門的知識產權管理部門，該部門處于企業管理層重要位置，成為企業的智囊機構；第五，企業知識產權管理人員配備充足，人員的職業發展和薪資待遇空間足夠；最后，企業內部建立完善的知識產權教育平臺供員工學習。

（五）建立針對中小型企業的財政補貼機制

當前，中小微企業占我國企業數量的99%，完成了70%以上的發明專利，提供了80%以上的新增就業崗位?。中小微企業正在成為我國經濟新動能培育的重要源泉之一，是經濟結構優化升級的重要支撐。中小型企業既面臨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的意愿問題，還面臨成本敏感問題。政府應建立專門的財政補貼機制，對中小型企業的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給予支持。

中小型企業的發展受到政府的諸多重視，當前已經推出了促進中小型企業發展的研發支持政策、創新創業政策、稅收優惠政策等；2018年即將實施新修訂的《中小企業促進法》，也將促進中小型企業發展的部分有效政策提升為法律。因此，在補貼機制的設計上要考慮三點：一是補貼機制應與現有針對中小型企業的支持政策協同，特別是與現有的研發支持政策協同；二是補貼機制應與企業知識產權管理體系建設的長效考評機制掛鉤；三是補貼機制的設計和執行建議由地方財政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