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弓
木生是最后上來的。他來還燈時,其他人都走光了。木生之所以落在后面,是為了方便說話,他把燈還給莊秀麗,左右瞧瞧,看周圍沒有別人,低聲喊了一句:“嫂子!”莊秀麗說:“兄弟有事啊?”木生猶豫了一下,問道:“嫂子明天休息吧?”莊秀麗點了點頭。木生說:“我明天也休息,下午到你家里去。”也不管莊秀麗是否同意,慌忙逃走了。
莊秀麗瞧著木生,輕輕搖了搖頭。
木生姓孔,老家是山東的,父親老孔時常說,我們是孔子的后代,不能給先人丟臉。做不了大事不要緊,先把人做好。木生是老實孩子,從小就聽話,讀書說不上多好,但很勤奮,從小學到初中,成績也還過得去。念到高中,就顯得有些費勁了。高考沒考上大學,家里咬牙讓他復讀一年,結果還是名落孫山。木生不上了,正好礦上招工,木生就到礦上挖煤,出力賺錢。木生一到礦上,就在莊秀麗的男人陸大偉手下干活兒。陸大偉喜歡木生人實在,經常帶他回家吃飯。莊秀麗也喜歡他。經常給他做好吃的。莊秀麗還說,木生不小了,他老實,終身大事也不知道考慮,你是他師傅,得多幫他操操心。陸大偉說我正操著心呢。他覺得礦長胡成民的侄女胡春艷不錯,便給他們牽線搭橋。胡春艷能看上木生?誰都不看好他們,不想事情倒成了,胡春艷偏偏相中了木生,出乎意料的是,胡成民竟然也贊成。胡成民想,侄女看中了,木生又讀過高中,再過一段時間,可以逐漸轉向管理工作。
因為介紹婚事,胡成民對陸大偉也格外看重。
本來這一切都很好,胡成民準備重用陸大偉,提拔他當片長,哪知道突然出了意外,不要說提拔,原來幸福甜美的日子都不復存在了。
自從木生跟胡春艷談戀愛,胡成民就想讓他去辦公室工作,只是倆人還沒結婚,就一直拖著沒辦。他想把這個情留到以后再做。那天木生又去下礦,突然遭遇瓦斯爆炸。木生當場愣住了。雖然他來礦上已有兩年,遇到這種事,還是手足無措。陸大偉就在他旁邊,不容多想,大吼一聲,飛身撲向木生,把他壓在身下,結果木生并無大礙,陸大偉身負重傷,送到醫院后不治身亡。木生原本就不愛說話,經歷這件事后變得更沉默了。
陸大偉不幸身亡,遭受打擊最大的要數莊秀麗。心中的痛楚不言而喻。他們有一個十歲的兒子、一個八歲的女兒,家里的頂梁柱走了,以后日子怎么過?若是別人攤上這事早就垮了,莊秀麗是個堅強的女人,沒流一滴淚,硬撐著辦完丈夫的后事,之后大病了一場。莊秀麗是家庭婦女,平日生活全靠丈夫工資,丈夫這一走,生活立刻陷入了困境。瓦斯爆炸,是礦上的責任,況且他又是救人,礦上理應有所賠償。礦上也認這個賬,但礦是私人的礦,每一分錢,都是礦長胡成民的,多賠一分,就是從他口袋里多掏出一分。經過協商,最終答應賠償莊秀麗十萬元。這也是當時正常的價錢。這筆錢莊秀麗不敢亂用,她要留著給兒子女兒上學呢。木生心中愧疚,上班兩年多,攢了將近五萬元,都給莊秀麗送來了。莊秀麗雖然困難,還是拒絕了。
賠償的錢不敢用,莊家孤兒寡母生活都成問題。礦上還算有情義,同情莊秀麗,讓她到礦上來上班,不用下礦,就負責給礦工收發礦燈,活兒比較輕松。一個月上班二十幾天,平時就住在礦上,休息的時候,回去照看留在爺爺奶奶身邊的孩子。成了同事,木生和莊秀麗經常碰面。木生害怕見到莊秀麗,每次拿到燈或者還了燈,立刻就走,這次居然來找莊秀麗,倒是奇怪得很。
平時躲都躲不及,這回能有什么事呢?莊秀麗猜不出來。
在千米之下勞動了一天,身上的汗臭可想而知。木生去浴室沖個澡。在陸大偉沒出事前,從井下上來,在浴室里沖熱水澡,是木生一天中最舒服最愜意的時候,自從陸大偉出事后,他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
每每想到陸大偉,木生都想放聲痛哭一場。
一條人命,因為他就這么沒了。
木生進浴室遲,出來的時候,里面已經沒有人了。浴室里空蕩蕩的。他不緊不慢地穿著衣服。來到外面,個別精力旺盛的人還在籃球場打球。
說實話,木生還是很喜歡礦上生活的。能上大學當然好了,考不上大學,到礦上來工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的父親就是個老礦工。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能在礦上工作,令許多人羨慕不已。哪個行業的收入能有他們高?別的小孩可望不可即的自行車、電風扇,他們家都有。時不時的還能吃上幾顆糖果。就是大隊干部家的小孩也不如木生有優越感。木生原本住在村里,父親在礦上分到宿舍后,他們全家搬來了。有那么幾次,父親休息的時候,把木生和哥哥帶到礦上,木生站在煤山上,望著廣闊的煤海,不由得生出一種自豪感。
站在煤山頂上,還可以看到自家的房子,蝸牛似的,靜靜地躺在煤海深處。
從那時候起,木生就希望能當個礦工,苦點兒累點兒都不怕,最重要是干得開心。然而隨著陸大偉的離去,他的想法改變了。
他永遠擺脫不了那種負罪感。
木生站在球場邊,看他們打了一會兒球,輕輕地嘆口氣,向宿舍走去。宿舍里,吳雙河正在看電視。這間宿舍,原來住著陸大偉、吳雙河、木生三個人,陸大偉是老大哥,各方面都關照他們。陸大偉走后,本來要安排別人來住的,那些人覺得不吉利,沒人肯過來。吳雙河說,不來最好,這么大的房間,咱倆住著更寬敞。似乎還很得意。
木生看著他的表情,頓時有種說不出來的厭惡感。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三個人關系非常好,此刻見吳雙河蹺起了二郎腿,木生感覺特別不舒服。
“木生,怎么現在才回來?”吳雙河主動招呼道。
“嗯。”木生淡淡地應道。
“我一直在等你呢,出去喝酒啊。”不知是因為沒聽出木生應付的味道還是根本不在意,吳雙河并不以為忤,仍然顯得很熱情。
“你自己去吧,我晚上要回家。”木生說。
“著什么急,我知道你明天休息,明早回去也不遲,我剛拿的獎金,出去慶祝一下。”吳雙河說。木生瞧了他一眼。陸大偉出事之后,吳雙河頂替他班長職位,每個月多拿好幾百。
“恭喜你升官發財呀。”木生冷冷地說。
“我這算什么,你馬上去辦公室,當了領導,別忘了關照兄弟啊。”吳雙河說。
木生沒吱聲,收拾東西走了出去。吳雙河叫道:“木生,你真不去?”木生已走出宿舍,理也沒理他。
晚上回到家,木生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就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呢。他跟家里說過了,早上一起來就走,至于什么事,并沒有跟家里人說。
木生這一走就是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回來。
“今天去干什么了?上午春艷來找你了。”母親說。
“出去轉了轉。她沒說什么事嗎?”木生問道。
“不知道,可能商量結婚吧。”母親說,“你給她打個電話。”木生“嗯”了一聲,進了房間,許久也不見出來。母親敲門催促道:“你怎么還不給她打電話?”
“不用打,明天到礦上就能見到了。”木生說。
母親哼了一聲,顯然很不滿意,突然之間,又高興地說:“你不打電話,春艷自己過來了。”木生走出來一看,一個女孩子騎著摩托車到了他家門口。那不是胡春艷是誰?胡春艷取下頭盔,笑吟吟地問道:“去哪兒啦?怎么到現在才回來?”木生說:“出去辦了點兒事。”胡春艷說:“看結婚用品的嗎?”木生沒接話。胡春艷說:“我們出去走走?”然后拍了拍摩托車后座。木生猶豫了一下,笨笨地爬了上去。
倆人來到小河邊,胡春艷停下摩托車,說:“我爸給我們準備的新房,已經拿到鑰匙了,我想下周開始裝修,你看怎么樣?”木生愣愣的。胡春艷有點兒生氣了:“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想什么呢?”
“裝不裝修,你自己看著辦。”木生說。
“你這叫什么話?什么叫我看著辦?”胡春艷急了,“結婚的房子你不住?岳父拿錢買房子,大頭都拿了,就讓你出個裝修錢,你還有意見?這種好事,你上哪兒找去?再者說,這不也是以前定好的嗎?”胡春艷又說道。
“可是我手上沒錢。”木生說。
“沒錢?你那五萬塊呢?”胡春艷叫道。
“我給陸大偉家的嫂子了。”木生說,“要不是陸大偉,我哪還有這條命?”
“給陸大偉家了?”胡春艷說,“礦上不是補給他家十萬塊錢嗎?”
“十萬?難道一條命就值十萬?”木生氣憤地說。
“那你說給他家多少?一百萬?還是把礦也給他?”胡春艷惱怒道,“姓孔的,你說吧,這婚到底想不想結?不想結就算了,我就不信拿房子找不到人住。”
木生不想跟她吵,起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胡春艷“呸”了一聲,使勁朝摩托車踢去。
木生是第二天傍晚去礦上的,吳雙河仍然躺著看電視。看到木生,吳雙河招呼道:“回來了?”木生淡淡地應了一聲,把物品塞進包里,卷起了被子。
“干嘛收拾東西呀?準備換宿舍?”吳雙河奇怪地問道。
“不換宿舍,我不想再干了。”木生說。
“什么?不干了?”吳雙河愣了一下,“你不在礦上干了?要去哪兒?”
“去哪兒不行呀,反正不想待在這兒。”木生說。
“你不在這兒干,跟胡春艷說了嗎?她同意啦?還有胡礦長知道嗎?”吳雙河感覺不對勁兒,從床上坐了起來。木生搖搖頭。吳雙河說:“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春艷說?”木生反問道:“為什么要跟她說?”吳雙河說:“她是你女朋友啊。”木生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吳雙河說:“她為什么要跟你分?我去勸勸她!”
木生冷笑一聲,義無反顧地走了。
走到礦門口,礦長胡成民匆匆趕了過來。怎么這么巧,木生剛說不干了,這才出宿舍,就碰到了胡成民?肯定是吳雙河通風報信的。知道就知道,反正自己鐵了心的要走。
“大包小包的,木生這要去哪兒呀?”胡成民笑著問道。
“胡礦長,我準備辭職了。”木生說。
“辭職?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辭職?”胡成民收起笑容,“噢,是不是因為我說調你去辦公室,一直沒給調?這好辦,我馬上來安排。”
“不是這個原因,我就是不想干了。”木生說。
“你真不想干,應該提前告訴我一聲啊,我來看看,給你找個其他工作。哪能不聲不響地走?不說尊重長輩吧,就是跟礦長也該請個假。”胡成民說,“還有,你得考慮春艷的感受。”
“我們已經分手了。”木生說。
“瞎講!分手這種話,哪能隨便說?”胡成民說,“我知道,可能因為房子裝修的事,你們鬧了點兒別扭,不過這都是小事。不就是幾萬塊錢嗎?你們暫時有困難,我可以先出著。”木生正要開口,胡成民接著說道:“我聽說,你的錢給陸大偉家了?這個錢給得對,這說明,你是知恩圖報的人,我就喜歡這樣的人。陸大偉家可憐啊,我想礦上以后每年再給他家多發些補貼。”
“那我代表陸家先謝謝你了。”木生說著,向門外走去。
“哎……哎……”胡成民招呼著,木生卻沒有理睬。這個平時說一不二的礦長,此刻顯得特別的狼狽。
胡成民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掏出手帕擦了擦。
木生回到家,看到哥哥長林正坐在院子里。
從小到大,木生最佩服的是父親,除此之外,就數這個哥哥了。當年國營煤礦有政策,老子退休子女可以接班。父親發愁了。長林和木生,哪個接自己的班?長林堅決不肯去,要把機會留給木生,木生說我讀書呢,還是你去吧。這樣長林接了班,木生沒考上大學只能去私營煤礦了。對于這樣的結果,木生從來沒抱怨過,長林處處讓著他,自己偶爾犧牲一回,又能怎么樣?
長林頭腦機靈,能吃苦,在礦上干了幾年,感覺沒多大意思,辭職自己做生意,如今已是周邊村鎮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了。這讓木生也感到很自豪。
“哥回來啦?”木生喊了一聲。
自從做生意后,孔長林很少回家。
“回來了,還不是因為你的事?”孔長林說,“胡成民給我打電話,說你要辭職,還說要跟春艷分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進屋再說吧。”木生長吁一口氣。
“胡成民怎么跟你說的?”進屋后木生問道。
“他只說你要辭職,要分手,其他的都沒說,讓我勸勸你,我一接到電話,立刻就趕過來了。”孔長林說,“真不想干就算了,分手的事可要慎重。”
“這件事情……”木生說,“我在礦上的師傅,陸大偉,你應該熟悉吧?”孔長林點了點頭。木生說:“這件事跟他有關。”頓了一下,又說,“當時礦上瓦斯爆炸,陸大偉為保護我,自己受了傷,本來立刻送到醫院,還有救的,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居然又出了車禍,這樣耽誤幾十分鐘,再到醫院時,陸大偉就沒救了。醫生說,哪怕早來十幾分鐘,都還有希望。”說著說著,木生流下了眼淚。
“這都是大偉命不好。”孔長林嘆息道。
“本來我也以為,車禍只是個意外,哪知道,根本不是這么回事。”木生搖搖頭說,“其實是有人故意拖延時間的。”
“故意拖延時間?”孔長林不敢相信,誰敢拿性命開玩笑?
“把陸大偉送到醫院,看病是個無底洞,所以老板吩咐司機,故意在路上耽擱時間,只要陸大偉死了,賠點兒錢就行。”木生咬牙切齒地說,“而那個司機,就是成天跟陸大偉稱兄道弟的吳雙河。”
“能有這種事?沒有根據,你可不能胡亂說啊。”孔長林大驚失色道。
“千真萬確,我聽到吳雙河打電話,胡成民承諾,說要提拔他當班長。另外再給他五萬塊錢。”木生說,“前幾天,我看到他枕頭里面有張存折,是新開的五萬塊錢的。”
“你這么做,有沒有想過后果?你不能在礦上待了,你跟春艷的事散了,還得罪了胡成民和吳雙河,值得嗎?”孔長林說。木生沉默不語。孔長林又說:“還有莊秀麗,你考慮過她的處境嗎?不管怎么說,礦上給她安排工作,生活上還有保障,萬一這事鬧起來,對她會有什么影響?會不會多給些補助?即便有,也是一次性的,拿點兒錢,工作卻丟掉了。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多不容易啊。”
“要不……我跟胡成民說說,讓他再多出點兒補助?”見木生不吱聲,孔長林又說道。
“我最擔心的,就是莊秀麗,所以這事,一直拖著沒有說。這段時間,就是在幫她找工作。我幫她聯系一家電子廠上班。”木生說,“昨天下午我去她家,把情況都告訴她了,至于怎么做,由她自己來決定。莊秀麗說,她要去告發胡成民。即使拿不到一分錢她也要告。她說不告心里不安,對不起大偉。”
“木生,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孔長林很是不解。他是生意人,考慮的都是付出與回報之間的關系。
“我不要什么好處,我只要對得起良心。”木生說。
“木生說得好,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對得起良心。”誰也沒留意,父親老孔走了進來。木生和長林都站了起來。老孔說:“這件事不說出來,對木生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會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這位正直的老礦工,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在這件事上,他完全支持木生。把真相隱藏起來,對不起舍身救人的陸大偉。
孔長林聽著,也不住地點著頭。
第二天上午,木生陪著莊秀麗走進公安局。
盡管胡成民、吳雙河都不承認,但事實擺在面前,那五萬塊錢,是抵也抵不掉的。五萬塊錢從哪兒來的?吳雙河解釋不清。而且那天的車禍,也存在著諸多疑點。
經過一番心理較量,吳雙河終于承認了。
當然,胡成民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木生準備去南方打工,臨行前專門去了莊秀麗家里。
莊秀麗已經去電子廠上班了。木生坐在家門口,耐心地等著。莊秀麗回來,見木生背著背包,說:“要出遠門?”木生點了點頭。莊秀麗說:“過來跟我告別的嗎?”木生又點了點頭。莊秀麗說:“到了那邊好好干。”木生說:“我會的。”莊秀麗說:“有空經常回家看看。”木生說:“我會的。”又說:“等我站穩腳跟,接你和侄子、侄女過去。”莊秀麗笑了,說:“接我們去干什么?”木生說:“我要替大偉哥照顧你們。”莊秀麗說:“我們不需要你照顧,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
頓了一下又笑著說:“自己要照顧不好,找個女人來照顧你。”
木生沒再說什么,又把存折掏了出來。
“我說過了,這個錢我不會要的,你留著吧,娶媳婦還要用呢。”莊秀麗說。
“你先幫我保管著。”木生把存折扔在桌子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唉……”莊秀麗追不上他,拿著存折輕嘆口氣。
當天晚上,木生踏上了南下的火車。他來到一個叫作深圳的地方。那兒很繁華,看得木生眼花繚亂,他就著咸菜吃了一大張煎餅,然后往各個廠子跑。終于有一家玩具廠接納了他。木生白天認真干活,晚上就開始寫信。
只是這些信從來沒有寄出過。
他要親手交給莊秀麗。
就在木生來到深圳的第二年,老家傳來消息說,那些違規開采的小煤窯,全都被勒令關閉了。私人小煤窯從此將成為歷史。木生想,大偉的悲劇再也不會重演了。
梁 弓:文學碩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蘇省企業作家協會主席。曾在《大家》《花城》《鐘山》《上海文學》《北京文學》《青年文學》等雜志發表小說,部分作品被《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作品與爭鳴》等轉載,多部作品拍攝成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