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照晚

7樂

十七中遍地橫生小流氓，年級不限，性別不限，沒有最橫只有更橫。顧漣漪這個人像他的名字一樣，在一堆小流氓里脫穎而出。

[01]

柳晚照單肩挎包，雙手插在口袋里拽得五七八萬的讓人側目，又因為顏值加持這拽的樣子十分賞心悅目，小流氓們路過多看幾眼都會忍不住吹一支口哨來表達友好。

顧漣漪走出校門的時候柳晚照的耐心差不多要被消磨完了，看到顧漣漪的一瞬間像妖怪看見了唐僧，恨不得撲上去一口生吃了。顧漣漪好笑地抓了抓他的頭發：“脾氣小點兒，別糟蹋了這張臉?！?/p>

柳晚照稍稍往后壓了壓腰意圖躲開顧漣漪的爪子，瞪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顧漣漪隨即也起步跟上去。

柳晚照是一個啞巴，長得好看的啞巴，是先天啞的還是后天啞的顧漣漪不清楚，他認識柳晚照的時候就已經是啞巴晚照了。

兩人是玩游戲認識的，當時顧漣漪在野外被人圍砍，柳晚照路過大概是因為無聊，出手幫了他一把，手法犀利，以一挑三。顧漣漪二話不說就加了好友，后來兩人在QQ上聊天，一來二去熟悉起來后多少會提到點自己的日常信息，這時倆人才知道彼此才十幾分鐘的車程。

顧漣漪第一眼見到柳晚照的時候，還以為面前這個小身板是女孩子。剛有這個念頭，柳晚照就把手機遞到他的面前：“我是柳晚照，你大哥。”

“欸，大哥。”

柳晚照聽到這稱呼，不自覺勾起嘴角。顧漣漪想，我要是個女孩子多好……

至于為什么柳晚照不是個女孩子，大概是因為顧漣漪在游戲里被柳晚照練手砍多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柳晚照會是女孩子。

[02]

兩人約著去網吧，游戲打得熱火朝天。柳晚照打字速度飛快，一邊打架一邊還能打字去調戲對面的小姐姐。顧漣漪總忍不住斜著目光去看柳晚照，他們這樣一起出來打游戲的次數其實不多，顧漣漪雖然是小流氓學校里的人但是卻和小流氓們不合群，平時除了打游戲這個不良嗜好，余下的就是看看書研究研究數學題，算起來游戲對他也不算是什么不良嗜好。

此時的柳晚照臉上的表情是很肆意的，跟他的游戲角色一樣瀟灑，兩只手在鍵盤上敲來打去，連手都像女生一樣的纖細。柳晚照不留長指甲，說是影響手感，顧漣漪摸過一次他的指腹，有很薄的一層繭，顧漣漪當時問他，你這是把游戲當成學習在玩嗎？

柳晚照搖頭，指腹上的繭不是打游戲打出來的，至于是怎么來的，他沒繼續說，顧漣漪也沒繼續問。

打了兩個小時的游戲后柳晚照在手機上打字說肚子餓了，兩人收拾收拾就出去找吃的，不知道是出來沒看黃歷還是他們自帶倒霉buff，一出網吧就碰到了聚眾斗毆。

有一方還是十七中的小流氓們，顧漣漪頓時覺得牙都疼了。

顧漣漪這個人呢，名字十分女氣，從小到大被笑了不知道多少回，早前時候還會哭鬧著要改名，到后來知道改名無望就開始反抗，誰笑他他就讓誰笑不出來。這也是他最后只能上十七中的最大因素。

到了十七中看到了太多小流氓，突然間福至心靈地覺得這樣的生活極其無趣，反而是以前看起來十分枯燥乏味的文字和數字變得有趣起來。

所以流氓頭頭這個位置顧漣漪一直能避就避，但是他的名聲就在那里，說不要當，那行，你不當，別人要尊他一聲大哥，他也沒法阻止。

搞得自己像黑社會一樣的他也很無奈。

[03]

最終想逃沒得逃。

顧漣漪一手拉過柳晚照，將他拉到自己的身后，這才和小流氓們打招呼。

“晚上好啊……活動身體呢？你們繼續？”柳晚照站他身后，看著他的肩膀好像寬闊了點，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錯覺，覺得此刻眼前的人特別高大。

“老大！”

顧漣漪被喊得心肝一顫，心里默念：我叫你們老大，你們放過我吧。但也只是心里頭念念，碰上這事兒不打一架是不會罷休的，他側身靠近柳晚照的耳畔，對他耳語道：“大哥你跑，這是我們學校的事情。”

柳晚照點了點頭，轉身刺溜地就跑掉了，見他跑路，小崽子們像是從暫停鍵里解放出來，紛紛又動起手。

拳打腳踢你來我往，顧漣漪早就在斗毆里總結出了一套規避傷害的方法來，打得猥瑣躲得光明正大，不一會兒就被逼到了小巷里。

還沒等對方招呼上來，巷子口就出現了警察。柳晚照指了指巷子里的一窩人，警察叔叔走進去，全部人蒙圈臉，什么操作？

顧漣漪靠著墻，突然笑了出來。

從局子里出來顧漣漪說要請客柳晚照沒有推脫，吃得一臉滿足。

“是我的思維慣性了，總以為要打一架才能解決。”

“游戲是可以，現實不行?！绷碚湛粘鲆恢皇衷谑謾C上指指點點出了一行字。

“還是大哥厲害。”

“那必須是。”柳晚照毫不謙虛。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柳晚照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臉上有一抹不自然的紅。顧漣漪第一次看到他臉紅，頓時心跳有點不自然——柳晚照長得太好看，這擱大街上，說他是女孩子也沒人會有異議。

柳晚照沒繼續吃，手在手機上寫了刪刪了又寫。顧漣漪原本還為了那突如其來的心跳慌了神，這會兒也顧不上心跳：“大哥你怎么了？”

柳晚照咬著下唇，怎么看怎么面目含羞。顧漣漪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心里的小鹿左沖右撞恨不得一頭扎進對方的眼里，住進對方的心里。他一只手假裝自然地按著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拿著筷子，目光在面前的幾道菜里逡巡，就是不敢看柳晚照。

直到柳晚照用手機磕了磕桌面，把手機遞給他看。

“你能幫我去買包七度空間嗎？”

顧漣漪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04]

吃完飯，柳晚照走在顧漣漪的前頭絲毫沒感受到身后的人心腸百轉萬分糾結：大哥……怎么就是一個女孩了呢？

“大哥？”顧漣漪停下腳步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想從柳晚照的反應里琢磨出點什么東西，但是很失望，柳晚照還是和之前沒什么兩樣，說是大哥，真的就是大哥。

顧漣漪眼都不眨地看著他，哦不是，是她，心里恨不得錘死自己，這分明是個女孩子的臉??！中性的衣著打扮確實容易讓人誤會，可是……顧漣漪的目光從她的臉上往下移了移，心里腹誹，也怪不得看不出是個女孩子……

這想法一出來顧漣漪立馬在自己心里給自己拍了一巴掌，哪有這樣在背后編排大哥的！

柳晚照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只覺得今晚的顧漣漪，特別地蠢，原本突然高大起來的形象蕩然無存，果然是錯覺。

她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敲了一行字：“你是傻子嗎？叫我又不說話?！?/p>

顧漣漪看到熟悉的柳晚照式欺凌，撲通撲通的小心臟一下子安分了不少。

兩人在路口分手約好下周再見，顧漣漪目送柳晚照上了公交車，直到車開出去了他才轉身往學校走。

算什么事啊……

好像也是，柳晚照從來沒說她是男的還是女的，QQ資料上寫的還是女的呢……但關鍵是，顧漣漪的QQ資料也寫的女的啊。這會兒的兩行清淚好像都是自己一開始先入為主腦子進的水？

躺在床上難得地失了眠，打開手機柳晚照還在群里和人聊天。

顧漣漪對著她的頭像發呆，直到她發來消息：“明天不補課了？”

顧漣漪：“老師有事推到下午了。你……你那個來了，早點休息?！?/p>

柳晚照：……

顧漣漪對著手機突然鬧了個大紅臉，翻了個身把自己的頭埋進被子里，好一會兒才出來，柳晚照的消息躺那兒好一會兒了。

柳晚照：“你是不是傻子？”

顧漣漪：“我不是，我沒有！”

您的消息發送失敗，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顧漣漪：?。。?/p>

[05]

顧漣漪短信轟炸好說歹說才讓柳晚照加回自己好友，第二天又特意買了早餐去她家樓下等她出來認錯。

低眉頷首地把手上的早餐遞過去，柳晚照接了東西直接在樓下的長椅上坐下來，手機遞給顧漣漪：“你不是說讓外賣小哥送的嗎？”

“我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顧漣漪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將手機還給柳晚照。

柳晚照：“驚嚇還差不多。”

“不是我說，哥，你這身熊貓睡衣吧，有點不符合你的形象。”

柳晚照雖然只有一只手在打字，但是絲毫不影響速度。顧漣漪看她大拇指在屏幕上飛速點來點去，鼻子突然有點發酸。

“你哥的形象應該是怎么樣的？”

“沒見到你之前以為會是一個很高冷且教養很好的大哥，見到你之后以為你是很酷的小男孩……”

話沒說完柳晚照就一掌拍顧漣漪背上，顧漣漪嚇了一跳，轉頭柳晚照又瞪著眼，嘴邊還有豆奶留下的白圈，威脅值瞬間降低為負。

柳晚照把手機舉到顧漣漪的臉上就差碰到他的鼻子了，他瞪著斗雞眼費了好一會兒的力才看清上面的字：“小！男！孩！”

“哥我錯了！”顧漣漪握住她的手腕讓她把手機從自己的眼前移開，如果這時候是打字顧漣漪一定會加上QAQ，“小弟眼拙。”

柳晚照氣哼哼抽回手，快速打字：“你是眼瞎！”

“是！我瞎！”

柳晚照放下手機伸手就往顧漣漪的臉上招呼，一手一邊，往兩邊使勁兒扯。

“疼……疼疼……哥我錯了……”

柳晚照松開手后又拿起沒喝完的豆奶繼續吸得嘖嘖作響。顧漣漪揉了揉臉：“哥你現在像一個跟男朋友鬧別扭的女朋友?！闭f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胡話，但是這不是打字可以撤回，他偷偷瞄了一眼柳晚照，柳晚照吸得嘖嘖作響的豆奶放在一邊，她低頭在手機上點來點去，好一會兒才把手機遞給顧漣漪，上面只有一句話——

“顧漣漪我是一個啞巴。”

“柳晚照，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p>

[06]

全世界最好的姑娘柳晚照帶著顧漣漪去看她上課。

他們的課堂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是看著他們的表情和手上的動作，無端覺得熱鬧非凡。

“柳晚照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鳖櫇i漪在課間休息時間悄悄給柳晚照遞了小紙條，柳晚照還了他一句：“你是世界上最不會夸人的男生?！?/p>

下課回去的路上柳晚照又變成他所熟悉的大哥柳晚照，拽得五七八萬。以前顧漣漪覺得這樣的柳晚照有點中二，也很酷，但是現在就一個想法就是：可愛。大哥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姑娘。

要是讓柳晚照知道了他的想法，可能又要被罵傻子了。

“你在傻笑什么？”柳晚照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沒什么?！鳖櫇i漪摸了摸鼻子壓下嘴角的笑意，柳晚照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被盯得沒法，干咳了兩聲，“和我喜歡的人走一起心情會很好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顧漣漪你是傻子嗎？”

“我不是。走吧哥，今天帶你吃大餐，我昨天的兼職發工資了，第一筆工資就拿來請你了，給點面子。”

路上又碰上了上次十七中的小流氓們，小流氓們看到顧漣漪分外熱情地打招呼：“老大好！帶嫂子出來吃飯嗎？”

顧漣漪又是一陣牙疼，柳晚照對他們一向是沒什么表情，高冷得很，他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走。每次都搞得自己跟黑社會一樣，他就想好好念個書，現在再加一個想好好追個人。

“他們眼神比你好?！绷碚瞻咽謾C遞他面前的時候他一臉蒙圈。柳晚照懶得跟他解釋，吃完飯大路兩邊分，人往一邊走。目送公交車開走后顧漣漪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眼神好是因為他們看得出柳晚照是女生？

還是因為他們叫她嫂子啊……

顧漣漪腦子突然又不夠用了。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