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系統能夠建設嗎？

李松梧

當下，在我國的一些地區，有些決策者打出“建設生態”的旗號，在這一旗號的指引下，一個大拆大建生態系統的熱潮正在興起。譬如：以建濕地的名義建“水城”，砍掉天然林、建造人工林，等等。建設是創立、設置的意思，建設生態就是創立、設置生態系統。那么，生態系統能夠建設嗎？

生態系統是在一定的空間和時間范圍內，在各種生物之間以及生物群落與其無機環境之間，通過能量流動和物質循環而相互作用的一個統一整體。這一整體是高度復雜而有序的系統，而不是松散無序的集合。在該系統中，各種生物和非生物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其中生命體均占有確定的生態位，物質和能量在“食物網絡”和自然環境之間進行循環和有序流動，保持生命的存在條件和自然過程的良性運轉。如果人為地改變某一點，便可引起另一點甚至多個點的反應，以致影響系統的全局。同時，這一整體又是生命異常活躍的區域，是一種“活著的存在”，而不是可隨意拆卸的機器。當今的科學技術盡管很先進，但人類對大自然的認識還是有限的，譬如：人類至今還不能利用無機元素創造一個最簡單的物種，哪怕是像病毒那樣簡單的生命。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夠隨便建設生命特征極強的生態系統呢？

人們不能忘記“生物圈二號”實驗失敗的教訓。1991年5月，世界著名的“生物圈二號”項目在美國亞利桑那州的沙漠地區展開。這項實驗坐落在密封的網絡玻璃拱頂下的多個連通實驗室中，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用人工建筑與陸地表面連接起來的封閉生態系統。在這一系統中，人為地再造了一系列棲息地，如鹽堿灘涂、沙漠、珊瑚礁、亞熱帶的大草原和密集型的農業，利用了4000多個代表熱帶雨林的自然物種。實驗室中還包括8個人，要求他們有效地與外部世界隔離，自給自足地在其中生活兩年。“生物圈二號”的目的是打算觀察空氣、水和廢物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怎樣有效實現再循環，以及在這一實驗條件下評價是否能夠創造出一個穩定的生態系統。但是，在為期兩年的實驗中，“生物圈二號”不得不開啟了24次，其中有一次由外向內輸送空氣。這次實驗得出一個重要結論：人類最發達的科學技術對地球生物圈大尺度生態過程的模擬和控制能力非常有限，用科學技術圈代替生物圈是不可能實現的。

有人也許會問：你說生態系統不能建設，那么，為什么在有些生態系統中人類的干預能夠獲得滿意的效果呢？譬如：在農業生態系統中，人們可以利用生物種群之間的關系，對生物種群進行人工調節，增加有害生物的天敵種群，以此減輕有害生物對農業生產的危害。如放養赤眼蜂防治稻縱卷葉螟，放養瓢蟲、草蛉、蚜寄蜂等控制棉蚜過分傷害棉花，同時防止農藥的污染等。

是的，上述人為的干預確實能夠獲得很好的效果，但僅僅是干預，卻并非建設，在這里，干預的意思相當于調節、修復或改善等，這就像一個人身體的某部位患了血液流通障礙癥，醫生排除了其障礙，這應該叫作：人體的局部修復或調節，而絕不可叫作“人體建設”，如果稱之為“人體建設”，肯定會成為笑談。其實，“生態建設”和“人體建設”一樣，也是一種笑談。

生態系統不可以建設，不能夠建設，如果勉強為之，只能給生態和環境造成破壞，只能是勞民傷財。就以在黃河流域建“水城”為例。黃河流域的水量本來就滿足不了生產、生活和生態的需要，可有些城市卻仍然不惜重金建造上千畝甚至上萬畝的“水城”。由于“水城”的水大多從周邊農村“調”和“引”，致使周邊農村的水位驟然下降，老百姓的生產、生活、生態用水雪上加霜。建議那些熱衷于大拆大建生態系統的地區改弦易轍，由“生態建設”改為“生態修復”，即：通過一定的人工輔助措施，促使自然界本身固有的再生能力得以最大限度地發揮，促進系統內各生命體的持續生長發育和發展演替，保護和改善受損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建立和維系與自然條件相適應、與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相協調、相對穩定并良性發展的生態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