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亞軍

奶奶打來電話,她惋惜地說,地里的最后一批桔子昨夜被人摘走了,今年桔子價格還行,賣掉了一大半,這些晚熟的,皮厚,便于儲存,想留到這個周末,摘來送到城里給我吃。
我一聽說本來屬于我的桔子不翼而飛了,心里有點失落,但一想到,這樣一來,省卻了老人家采摘、搬運、坐車、進城的勞頓之苦,又有點感謝那個適時出現的小偷。我安慰奶奶:桔子種起來就是吃的,誰吃了都一樣。縣城里水果攤、超市里、網絡上到處都是桔子,兩元五毛錢一斤,買買也方便的。
奶奶聽了又將往年的老皇歷強調了一遍,桔子散賣價錢這么貴?我這里收購價一元一斤。有時候疊起來小山堆一樣,倒掉也沒人要,收購的人來不及運走放在路邊好幾天,一個都不會少。人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不管你告訴她城里什么東西的價格,她就會說自己也種了,成本很低的。我又開始給她擺道理,人家各個環節都要賺點,收購商賺點油費辛苦費,小販站街不容易也指望這個吃飯。每當聽到這些,奶奶就說,這細小的桔子還養活了這么多人。但下次說起任何她家農產品的價格問題,她還是會再質疑一遍。
就像奶奶質疑城里的事一樣,我很好奇到底是誰悄無聲息摘走了地里的桔子。會是誰呢?老家沒有工廠,也沒有外來者,就排除了外地人作案的可能。那么本村誰最有嫌疑呢?都沒有。全村其他三百戶人,都有桔子地,別人家的桔子品質更上乘,而奶奶70多歲了,施肥、修剪枝條都是重力活,她又種了其它瓜果蔬菜和稻粟麥豆需要打理,沒這么多心力花在桔子地里,自然自生結出來的果實上布滿了黑芝麻一樣的銅皮疣,個頭還不均勻,成熟得也比別人晚。風調雨順還好,遇到干旱,那桔子結出來的果子又硬又澀,扔在人身上能砸出一片淤青來。
口感真不好說,往年奶奶說桔子肚臍突出來的甜,我嘗一口,并不是;奶奶又說皮薄個小的甜,我又嘗一口,還是寡淡。也許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忽然比別的小孩子看得更透了。我突發奇想地告訴奶奶事實:每一個桔子,只有剝開吃了,你才知道酸甜。你告訴別人任何經驗都是下了過早的定論。但唯一可以彌補的是,你覺得最甜的桔子,可以一瓣一瓣分享給別人佐證它的甜蜜。奶奶也許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她理解進去了,她最寵愛聰明伶俐、喜歡類比和將心比心的孩子。
仗著無盡的疼愛,我就生出許多任性的怪癖來。拿我吃桔子來說吧,有個壞習慣,就是只吃桔子汁和果肉,會把渣吐掉。或者個頭特別大的桔子,用吃柚子的方法,將一大瓣掰開來像一朵盛開的花,放在舌尖上吮吸,果肉的薄膜一甩手扔掉。隔壁阿明的爺爺是個種植高手,阿明到了我奶奶家,奶奶從酒甕里掏出來儲藏了一個冬天的桔子,這娃就不知好歹,嫌棄這桔子口感糙,他說自己家的桔子都是吃桔子帶皮,還不吐渣,因為沒渣。
這時的我又出來維護了,雖然覺得自家桔子確實上不了招待貴客或者選去比賽的臺面,但奶奶的辛勤勞動我看在眼里,用汗水澆灌結出來的果實,卻希望別人能珍惜和肯定。每當這個時候,用各種阿明他沒聽過的詞匯和成語,狠狠夸贊了自己家的桔子。什么酸爽適口、回味無窮等,夸得阿明詞窮,無力反駁,夸得一旁的奶奶不好意思了。她說,沒這么厲害吧,我吃一口看看!一邊吃一邊笑,看來這桔子地不能丟,不能荒,以后,不管亞亞到了哪里,奶奶都能給你送到。而這十幾年來,金秋時節來城里送桔子,成了我和奶奶之間的約定。
那天,奶奶在電話那頭不停地自問自答,是誰摘走了桔子?是桔林隔壁那一家錯摘了嗎?可她家沒有踩過露水的腳印,應該不是。我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用自己的處理方式。我說,奶奶去派出所告訴民警吧!
傻話,幾個桔子值什么錢?寶貝疙瘩嗎?傳出去被別人知道鬧笑話。農村的老人就是這樣,除非現金或者存折或者金銀首飾不見了,才會覺得是遭賊和失竊了,一般地里的東西不見了,是不會去報警的。他們永遠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唯一一個安慰自己的念頭就是那個摘桔子的人可會良心不安一輩子。
不久后的一天,我在一個廣場上看到和奶奶年齡相仿的人正在賣桔子。腦海里忽然閃現一幅場景,雨夜里,年邁的奶奶沒有撐傘,站在半山腰的桔林里,望著空蕩蕩的枝頭嘆氣。于是我打了一個電話給奶奶,告訴她,電視上說吃太多桔子很上火的,本來每年這個時候我牙痛會發作,今年桔子吃得少,牙口一直很好。
奶奶又被我說寬心了,仿佛桔子被偷走了是天意,她最后不忘記補充一句,等黃豆熟了,給你捎點去。我嬌嗔,奶奶啥記性,黃豆不是六月豆嗎?還得等明年。奶奶說自己種了十月豆。我放在心里想,豆子真好,有兩季,想到夏季的黃豆燉豬蹄,想到冬季黃豆現磨成熱豆漿當早餐,一股豆香味涌了上來。
桔子被誰摘走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奶奶還在,明年地里還會再長出來許多許多的桔子來。
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我的夢里卻疾風狂雨,家里老房子的一根要緊的椽木垮掉了。那些依附在椽上的瓦片像魚鱗紛紛脫落,砸在熟睡的家人的臉上。瓦片從梁上脫落的時候是輕盈的,弧形的;但砸到臉上,卻化成尖銳的三角利器,割得人辣辣生疼。
夢是先兆,事實緊跟其后。不過這次并非棟梁倒了,而是民警白紙黑字寄達的探視書到了。有時候人出了禍事,比房子的半邊棟梁倒了的后果嚴重多了,房屋垮了可以修復,而將一個偏離主流的人扶正,卻漫長無望,持續的時間會很久。
通知單的原文是寄給戶口所在地,那里僅住著我不識字的奶奶。老人家以為只是普通的黃皮信件,從小店取來后,拆開,叫人代看。之前,她只對村里人說她這娃出去打工去了,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來。
而這封毫無防備的信,卻將極力隱瞞的秘事昭告天下。老人家因為幾十年沒有自己撒謊打自己的臉,全臉肌肉松動,上面一排牙齒全部脫落,面頰凹陷。看著老人遭遇這突來的變故,善心的鄰居加我微信,她用手機將探視書拍成照片,轉給我。
鄰居的手機像素不高,發過來的字跡有點模糊,但上面最清晰的這一行,用加粗的宋體寫著:要求于本月19號探視,地點:省城某戒毒中心。我打電話安慰了因羞愧而得病的奶奶,答應她每個月按時探視那個不懂事的人,她這才稍微松了口氣。我有隔幾天清空微信的習慣,但因為有了這照片版本的探視通知,我再也不敢輕易清理手機上的垃圾文件,我怕錯過了這一個月規定的僅有一次的探視,我怕我的記憶會模糊,我怕記不住這一月一次的約定。
而此后,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會看到妹妹深切的期盼,假如那每月唯一的一天,沒有到場,那么等探視的人群都走散,妹妹浮腫的眼皮必定是紅腫,她會在冰冷的斗室四壁,是用頭撞墻呢,還是就此放棄改造,繼續沉淪?不,我奶奶說,那不叫改造,不叫坐牢,也不是犯罪,只是戒毒所。
有什么區別呢!我在心里想,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對那種罌粟花上了癮。讓任何關于她的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家的無數次震動。可是,誰都又不能放棄這唯一的一根搖搖欲墜的椽木。
在從小縣城的公交車、到動車、搭乘省城地鐵、出租車的兜兜轉轉下,我終于到了一個像軍事管制區一樣荒涼的所在。我俯身遞上了自己的身份證,兩個面善的民警安詳地坐在柜臺里,做探視證,對我低聲說了一句工本費五元。
我摸遍身上所有東西,手機、卡、包包都存在那個寄物箱里,正躊躇著回去拿,才發現剛才那扇門已經鎖上。這時,一雙干瘦的手,朝我揮了揮,他告訴我他也是來探視他的弟弟,他從褲兜里摸出五元錢。我看了他的身份證,和自己同歲,他身后跟著白發叢生的老母親。我還想跟他說,下次來探視,我們一起結伴來。他卻告訴我,家里事情忙,一年才會來看一次。他弟弟已經是第三次,第五年在這里生活了。
我向他道了謝,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老母親,她的眼珠子里有很多白色的塊狀物凝結著,和她雪白的頭發輝映,她不停地嘆氣又深深吸氣,讓人猜不透是失望還是期待著什么。我的母親沒有來,這些離別的、傷感的場面,我絕不想讓她參與進來。我會轉述探視的結果,當然是挑好的告訴她,寬慰她。讓她的頭發再烏黑幾年,眸子再清澈幾許。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確,傷口是已經存在的,是撕裂了愈合得快,還是靜等結疤重生得快,誰也不知道。在付完五元錢后,我拿到了一張墨綠色的探視卡。那上面印著一群穿白色衣服正在打太極的人,表達的意思,無非就是在這里通過專業的護理,練就了一身武術和頑強的意志,重新走進社會。我又很仔細地閱讀著這背面上的條條款款,深怕哪一項不符合,就被拒之門外,見不到此刻正在熱切期盼著我的親人。所幸,遵守規則的人一切順利。
一扇沉重的鐵門打開了,無數的柵欄將球場大的接待中心,圍成水泄不通的密閉空間,我試圖在一行行綠色馬甲的等待探視學員中,發現那張面孔,但都不是。直到透過窗外玻璃的反光,看到操場上一群人排成整齊的一列,向這座建筑物跑來。奔跑的人群隔得遠了,但我仍然一眼就認出了精神飽滿的妹妹,她的頭發剪短了,像個上小學的班干部在用心地喊著口號。
又等了十分鐘,妹妹這一組才氣喘吁吁地小跑到探視區的三樓。兩雙眼睛一對上,就不約而同地哭出了聲。哭了幾聲,兩人拿起電話的話筒,妹妹先開口了。姐,這里的人都有一種枯萎的氣息,姐,你一進來,我聞到了新鮮的味道。我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事實也是她過早學會了打牌和賭博,學會了找各種理由從父母這里套錢,然后再繼續結交那些深陷在陷阱里的人,被帶進正常的人都不愿意來的灰暗地帶。
盡管身陷一種無限悲涼的氛圍中,妹妹從沒像此刻這樣健談。我也恨不得將最近發生的外面的事情一股腦兒告知。從她的孩子聊到她的老子,從家里的房子租出去了,聊到這個月我該給她存多少伙食費,哭哭笑笑。三十分鐘的時間對她是短暫,于我來說卻是漫長的。
談話進行到倒數最后十秒的時候,應該有從話筒里傳出 “嘀嘀嘀”的提示音,妹妹掛掉電話,把她那雙和我形態都一模一樣的手,放在玻璃窗上。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要和自己掌心相對。然而,我并不打算這樣做,快速把手插在了褲袋。妹妹也不怎么失望,又流淚了,她說了一聲再見,就排著隊消失在鐵門的一側。
我擦干了殘存在眼角的復雜情緒,決定要回到自己生活的縣城去了。從寄存室拿來包包和手機,想在門口等下那對母子,還他五元錢,卻沒有等到。看看時間不早了,我打上了出租車,要往回趕動車。
出租車司機很健談,他看我從戒毒所出來,就非常關切地問長問短。我長期生活在一個相對密閉的辦公室里,很少出遠門,對今天這樣的經歷,非常需要訴說給不認識的人聽。因此,我向他講述了一部漫長的家族史詩。司機聽得入迷,并不時結合自己的類似經歷發表看法。
對別人的事情太關切就容易分心,在一個分叉路的時候,出租車司機變換車道沒有開啟轉向燈,和后面一輛載木料的的車輛撞上了。我連忙打開車門到外面查看情況,剛立定,一根椽木從高處滾下來,好在只是擦破了點皮,并無大礙。出租車司機對我說先去動車站,接下來,自己找保險公司解決。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摩擦,我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對司機該說對不起還是謝謝,在兩分鐘后又上了另外一輛出租車,準時到了動車站。第一次來省城探視,就這么多意外,我決定要無限拉長探視的間隔時間。
又風平浪靜、悄無聲息地過了三個月,我接到一個時長是五分鐘的電話,妹妹的語氣很淡定,這個月輕松了,不用干重活了,就做做統計。大隊長說我表現好,學歷高,按規定減少了一個月。十個月,這正好是一個新生命孕育的時間,子宮的暖孕育出一顆冰冷的種子,冰冷的囚室能不能重新焐熱一顆本該朝氣蓬勃的心?
掛斷電話,我不知道為什么又想起了寵溺兩個字。父母生育了兩個,怕養不大,給男孩子起女孩子的名,并要求我改口喊他妹妹。因此,我口中的妹妹其實是唯一的弟弟。用祖父生前的話來說,男娃娃是做種子的,是一根可以用來做棟梁的椽木。可我親眼看見,因為有一年村里的山林放開砍伐,家家戶戶造房子都用水泥連體澆筑,家里的椽木多到作了其它用途,做成了豬圈的頂棚。
鎮上本來沒幾個陌生面孔,一切人和事都是相對固定的。東家娶的媳婦是西家的表妹,打南邊來的表嫂是隔不了幾代的遠親。好比,路邊種的大樟樹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闊葉梧桐,不管是出于觀賞,還是保持風水的平衡,人們已經習慣它一直存在的模樣。而幾個外國人媳婦的加入,給小鎮帶來了新鮮的血液和話題,就連路旁千年不變的大樟樹也披上了閃閃的霓虹,裝扮得像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景致。
小洋媳婦們倒是不洋,她們不是來自遙遠的大洋彼岸,她們來自不遠不近的東南亞國家,越南、柬埔寨。沒人尊呼她們一句 “老外”,也不會用 “hello”等有限的英語詞匯表示友好,鎮上的人們更愿意說她們是有點路途的 “外路人”。用那個嘴巴蜜甜的介紹人的話來講:她們是來這里享福的。
你看,這里也確實挺便利的!中學、小學、幼兒園就是幾步遠的路途,醫院、超市、菜場應有盡有,海鮮是吃不完的。人們在沒有完全了解對方底細的情況下,總是用地域差異來表達自己的偏見,不管正確不正確,至少在氣勢上壓倒了別人。
剛來的時候,阿金她們十八九歲的模樣,這個年紀本地的姑娘應該是粉嫩嘟嘟的,但她們嘴唇的色素沉淀深,唇線也是醬紫色外擴著。額前沒有劉海,一抬頭川字紋明顯,她們不需要遮掩什么,索性全部往后面扎起來,不高也不低,再扭成丸子頭,顯老。鎮上的人甚至懷疑她們的年齡,但十幾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她們沒有像本地的新媳婦那樣進門就金耳環、金手鐲的透著锃光瓦亮。日常的衣著比較黯淡和樸素,冬天就是一件土黃色的棉服,領子上有點土黃色的毛領翻起來,這件厚外套還是她小姑子穿著嫌不時髦轉贈給她的。
我奶奶家和阿金的家就隔著一條馬路,阿金家的院子都是敞開式的。在我奶奶家門口坐著的時候,或者在屋里洗菜做飯的時候,都能透過窗外的框框里,近距離地觀察她們在此地的飲食起居。一年、兩年、三年、近十年間,只要我留宿鄉村,就會在阿金洗衣服的板刷聲和棒槌的敲打聲中醒來,她們是普遍保持著早起的習慣。勤快,是從那一帶原始森林帶來的,她們起得比我早,睡得也比我早。每天晚上五點,她們家二樓的燈就亮了。等到七點,我摁滅一樓的燈光上樓時,她們的家就已經熄燈了。
充足的睡眠時間,讓阿金兩夫妻保持了高產的節奏,結婚三年,就育有兩個女兒。不知道有沒有優待的政策,我奶奶說,這樣好,生女兒沒啥心事,以后推出門就是了。我不知道阿金認不認同這個觀點,她的肚子再也不見隆起。
阿金家所在的區塊不是主街,不過人群聚集。她家隔壁就是敬老院,還有一個服裝廠。過年那段時間,服裝廠生產的沖鋒衣比較暢銷,會比較繁忙。阿金理所當然入廠當了流水線工人,但大半年過去了,阿金就是不會使用縫紉機,更不會裁剪。阿金這么個正勞力,只能打打下手,剪剪線頭。
干不了工廠的活,她也參與種菜。繁重的莊稼地里的活,都是她公婆和男人在干,種菜稍微輕松點,歸她。
無論嚴寒酷暑,她家的門口總掛著一個躺籃。是那種用網織起來,網眼特別大、特別方、非常休閑的式樣,應該是在這里買的網線,按照她們家鄉的模樣編制起來。這些躺籃的作用大著呢,一頭掛在墻壁的鐵釘上,另一頭攀附在門前的那棵棗樹上。剛斷奶的孩子就放在躺籃里,曬曬太陽,搖啊搖。躺籃邊有一口水井。洗衣服的時候可以照看孩子,她后門就是一大片菜地,忙活的時候,躺籃成了她唯一的幫手。
在這個小鎮上,大齡男青年們本來有很多,有些是身體輕微殘疾的,有些是從高山村移民下來,剛住上新房,娶新媳婦發愁。也應該是沒花多少錢,就是給媒人一些介紹費,再給些女方父母的彩禮錢。
她們剛來的時候不怎么開口發音,聽不懂中國話,從她們嘴巴里面冒出來的詞匯都是單個的。過了一段時間,才開口說話,當然不是普通話,而是小鎮的方言。菜多少鈔票一斤?賤點賣不賣?買什么呢?買玉米,不說苞米,不說綠谷,要說買苞籮,逢年過節,這里的小吃大餛飩,叫湯包。
人們總是喜歡老實本分的女人,田野上因為有了年輕的她們,增添了一抹亮色和動感。另外,人們從她們身上看到了小鎮秩序的維護和安全氛圍的鞏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