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鄉村建設中鄉土元素的應用
——基于安吉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建設的探索與實踐

王合文

WANG Hewen

1 研究背景

1.1 美麗鄉村建設

2005年8月15日,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在浙江安吉余村考察時,提出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科學論斷,他說：“我們過去講既要綠水青山,也要金山銀山,實際上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本身它有含金量。”

2008年,浙江省安吉縣響應“兩山思想”的號召,認真貫徹黨關于生態文明建設的精神,以科學發展觀為統領,深刻領會新農村建設的“二十字”方針,堅定不移地走“創業富民、創新強縣”之路,立足縣情提出“中國美麗鄉村建設”,出臺《建設“中國美麗鄉村”行動綱要》,以建設生態文明為前提,以打造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城鄉和諧發展的中國美麗鄉村為目標,計劃用10年左右時間,把安吉建設成為“村村優美、家家創業、處處和諧、人人幸福”的現代化新農村樣板,構建全國新農村建設的“安吉模式”。這被一些學者譽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實踐和創新的典范”。

1.2 安吉精品觀光帶建設

“美麗鄉村”建設涉及整個安吉,充分結合安吉縣城市總體規劃和其他各類重要規劃,經過科學布局、合理引導、分步實施,制定了“一核、五區、一環、四帶”中國美麗鄉村創建總體目標。其中“四帶”指的是“黃浦江源”、“大竹海”、“昌碩故里”、“白茶飄香”四條精品觀光帶建設,由縣委縣府縣人大縣政協“四套班子”班長帶隊各自領辦“一條帶”進行建設,至2009年底四條精品觀光帶基本成形,初步形成了“優雅竹城、風情小鎮、美麗鄉村”三個層次通過四條綠帶緊密聯系的美麗鄉村大格局(圖1)。

此后,安吉縣聚焦重點區域,集中資源力量,在2015年開展全方位、高品質的“中國大竹海”精品觀光帶綜合提升行動，在2016年開展“黃浦江源”綜合提升行動,取得了卓越成效,并計劃在2017、2018兩年全面完成“昌碩故里”、“白茶飄香”兩條精品觀光帶的改造升級工作。全域景區化打造、立體式經營的“可憩可游、宜商宜居、且安且吉”現代型美麗鄉村逐步成型。

圖1 精品觀光帶位置圖

1.3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概況

2016年,隨著G20杭州峰會的勝利召開,安吉縣投資1億元完成以王孔線、劉澎線為主線(一條從縣城浮玉南路經梅靈路到劉家塘(圖2)、統里、彭湖,沿王孔線經河垓到章村、長潭村；另一條從縣城繞城南路順路向西經目蓮路、永康北路、云鴻西路到遞孝路至彭湖)道路全長80 km的“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綜合建設提升工程,主要涉及上墅、報福、章村、孝豐4個鄉鎮,劉家塘金錢松自然保護區、龍王山自然保護區(圖3)2個自然保護區,1個靈峰旅游度假區(圖4)。

圖2 精品觀光帶沿線劉家塘村全貌

圖3 精品觀光帶沿線龍王山自然保護區

圖4 精品觀光帶沿線靈峰旅游度假區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位于安吉西南部,其丘林山地集中,自然景觀資源十分豐富,具有野、幽、秘、險、秀、奇的特色風貌,沿線違法建筑較少,觀光旅游項目眾多,自然生態環境基礎總體較好,整個建設工程針對沿線存在的兩方面主要問題開展建設提升工作：

一是沿線集鎮、村莊建筑風貌同質化,缺乏特色,多采用砌塊、水泥等材料,喪失了鄉土建筑原有的樸素、天然的味道。

二是沿線建設風格品位不高,缺乏文化底蘊,無法給游客留下記憶點,與安吉的地域環境、人文背景缺少聯系。

針對上述這兩個問題,安吉縣提出了“素以為華、回歸鄉土”的建設主題,以樸素為切入口,以回歸鄉土為設計核心,將鄉土元素作為設計的表現手段及設計的核心內涵,使之既提升觀賞性,豐富視覺元素,又能凸顯鄉村特色,傳遞地域文化內涵。

1.4 鄉土化設計理念

鄉土化設計,“鄉”代表了本鄉的人文歷史環境,“土”代表了本土的地域區位特色,因而來源于當地、根植于文化元素的鄉土化設計,是對現代建筑的標準化、全球化、城市化進程的深刻反思,滿懷對故土的無限熱愛。

鄉土化設計可理解為在設計上吸收本地的、民族的或民俗的元素,使設計作品體現出地方的特定風格；但是，鄉土元素的應用不等于地方傳統建筑的仿古或復舊,它在功能與構造上都遵循現代標準和需求,主要在形式上部分吸收本土的精髓和意境。鄉土化設計來源于傳統的地域主義或鄉土主義,是設計中的一種方言或者說是民間風格,官話追求的是無差別的統一,而方言和風俗往往因地制宜、千變萬化,形成“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格局。建筑大師崔愷將鄉土化設計描述為“立足土地,這土地是很具體的建設場地”,同時“強調的是一種立場,一種思考創作的路徑,一種方法論,而不特指某類設計”。

2 鄉土元素在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的應用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圍繞“素以為華、回歸鄉土”的主題,形成了“本性、本形、本色”三大設計層面,通過三者的多元結合,構筑以生態文明、地域文化、美麗鄉村為豐富內容的一條綠色生態型觀光帶。

2.1 本性——傳統建筑材料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充分挖掘當地原生態材料,提煉傳統取材工藝,通過對傳統材料形制和肌理的繼承,并輔以現代技術的優化改良,充分保持了傳統風貌的更新和延續,發揮地域文化和自然環境的特色。

圖5 安吉當地傳統材料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建設中所應用的鄉土材料主要包括以下幾種(圖5)：

第一種材料是土。土來源于大地,是最原始的純天然建筑材料之一。不同地域的土質不同,用于建造的工藝不同,土建房自然就傳達出地域鄉土的特征。土應用于建造，具有成本低廉、取材容易、可重復回收利用的優點,同時土本身熱工性能、承重性能、耐久性能、隔聲性能都較好,在潮濕環境中可以抵抗水分侵蝕,并調節室內的濕度,是一種性能優越的材料。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沿線房屋的改造建設就融合了安吉當地的夯土墻技術,通過夯土與現代鋼筋混凝土地基的有機結合,并改良夯土配方，使房屋使用的穩定性和壽命大大增加,從而重塑傳統房屋冬暖夏涼的居住體驗。通過夯土本身樸素、粗糙、沉穩的質感,營造質樸、溫馨、天然的建筑場所(圖6)。

圖6 夯土墻的應用

第二種材料是石。石材經久耐用,經過土法施工后可以堆砌形成獨特的肌理,凝聚了地域文化的特征。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建設所取的石主要是當地的礫石、卵石等等,取自山腳、小溪中,選擇大小近似、顏色匹配的,通過傳統工藝,使用現代的粘合材料進行施工,多應用于矮墻、房屋的墻角、以及鄉村小路的鋪設。這種礫石墻或卵石墻具有鮮明獨特的肌理,如同天然形成的花紋一般,體現了濃郁的鄉土情懷(圖7、圖8 )。

圖7 石的應用

圖8 石的應用

第三種材料是木。木材是中國傳統建筑最常用的一種材料,具有取材容易、加工容易的特點,因而應用非常廣泛。木材主要有兩種應用方式,一種以木結構來構建房屋主體結構,一種以木雕形式作為門窗、裝飾物。木材多為就近取材,根據當地的氣候條件不同,所生長的木材種類、色澤、紋理各不相同,而木材加工的手段多樣,不同地區采用的木結構形式、雕刻形式都有較大區別,因此，木是一種烙印著地方記憶的本土材料。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建設過程中,主要結合江南常見的杉木板的使用,適當應用了當地傳統的穿斗式木結構系統,再現了傳統建筑中檁柱分明、層層有致的構造形式,喚起使用者對于傳統文化的共鳴(圖9)。

圖9 木的應用

第四種材料是竹。“川原五十里,修竹半其間”,這就是明朝甘元鼎筆下的美麗的竹鄉——安吉。目前,安吉仍擁有全國范圍內最大的竹種植園,竹林面積98 萬畝(1畝=667 m2), 毛竹蓄積量1.35 億支,仍有廣大鄉村以種植竹林、發展竹制品、竹園旅游等相關產業為生,竹是最能代表安吉特色的本土材料。竹本身也具有良好的建造特性,它強度高、韌性好、性能穩定、密度較小,經過適當的加工處理之后,可以具備較好的結構性能和耐久性能；同時,竹子的生長周期相較樹木而言要短得多,價格也更便宜,是一種兼具環保性能和經濟性能的材料。安吉對于竹的應用歷史悠久,將之應用于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的建造,主要有兩種形式：一是將竹子作為主體構造,如竹排墻、竹面墻、竹篾墻、竹屋面等,利用竹子不同的加工及編織形式組成不同的構圖,賦予建筑獨特的風格；另一種是將竹子加工后作為裝飾、維護構造,通過編織形成較多空隙,利于空氣流通,起到通風、防熱的作用(圖10)。

圖10 竹的應用

第五種材料是瓦。屋頂附瓦在傳統建筑中的應用具有悠久的歷史,瓦的使用不僅對建筑主體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在保溫隔熱、防雨排水、抵抗氣候產生的熱脹冷縮變形方面有著重要的作用。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建設中,通過推廣瓦屋面的使用,并回收部分舊瓦再利用,在部分重要節點恢復了江南白墻青瓦的傳統風貌,再現瓦屋面層層交疊、高低交錯帶來的秩序美,帶來了江南的詩情畫意。同時,也探索了瓦的其他應用方式,將瓦片按照一定規律進行疊放,使其成為一種裝飾性立面肌理,將歷史文化氣息帶入設計的各個維度(圖11)。

圖11 瓦的應用

2.2 本形——傳統建筑形態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融合了傳統建筑形態的意向,通過選取安吉當地傳統建筑中的經典原型,分析并解構其鄉土元素,將之與現代建筑手段和建筑功能相結合,讓人們可以從中感受歷史的“形”、文化的“意”。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建設中所選用的建筑原型主要有以下幾種：

一是穿斗結構。穿斗結構是江浙民居較為常用的傳統構建形式,是在豎向結構上用柱子直接承檁,在橫向結構上用穿枋把柱子串起來形成橫向連接,形成一榀榀屋架。穿斗式木構架各構件關聯性小、獨立性強,可以做錯層處理,因木材用料小,適合復雜多變的山區地形。穿斗結構是歷代工匠的智慧凝聚成的建筑精華,是可以代表安吉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就巧妙應用了穿斗結構的形制,將一榀屋架作為一種設計元素融入了現代建筑,把柱和檁的交織作為建筑裝飾的一部分,賦予新建筑一種傳統文化和地域文化的意味(圖12)。

圖12 穿斗結構的應用

二是坡屋頂形態。江南地區傳統民居屋頂形式多精致輕盈,四角起翹,造型輕巧,這是由其獨特的坡屋頂工藝形成的,主要包含戧角發戧、屋面轉折、出檐等工藝,是江南鄉土風情的重要構成元素。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引入傳統屋面的形態,保留雙坡的人字形意向,提取屋面造型中起翹、出檐等典型做法,將之融入各新建建筑之中,使其既具備傳統建筑的神韻,又更為簡潔凝練，形成一道連續而富于變化的天際線。同時,也將人字形屋面的元素與各節點小品、標識路牌等等設計相結合,通過不斷強調這一本土化的設計語匯,形成一個建筑、景觀相互呼應的設計體系,從細節處彰顯匠心,營造一條精致豐富、底蘊深厚的精品觀光帶(圖13、圖14、圖15、圖16、圖17)。

圖13 坡屋頂形態的提取

圖14 坡屋頂形態的應用1

圖15 坡屋頂形態的應用2

圖16 孝豐鎮老石坎村坡屋頂建筑群落

圖17 坡屋頂形態的標志牌

三是牌坊。牌坊是中華特色的門洞式紀念性建筑物,用來表彰功勛、科第、德政以及忠孝節義所立的建筑物,常作宮殿、廟宇、祠堂、園林前，和主要街道的起點、交叉口、橋梁、地名等處的標識物,兼具景觀性,起到點題、框景的效果。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廣泛應用一間兩柱的牌坊形式作為重要節點建筑物的設計元素,將其形制進行現代化詮釋,凸顯歷史文化底蘊(圖18)。

圖18 牌坊的應用

四是花窗。花窗是中國古代園林建筑中窗的一種裝飾和美化的形式,指在洞窗中以漏空圖案填心。花窗意象繁復、構圖巧妙、雕功精致,可以隱約透景,表達精致、婉約的傳統文化意象,是傳統雕刻藝術與園林建筑藝術的完美結合。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在景墻、圍墻的設計中適當加入花窗的元素作為點綴,使其兼具本土文化特征與美觀裝飾效果(圖19)。

圖19 花窗的應用

2.3 本色——傳統鄉村色彩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注重傳統鄉村色彩元素的應用,主要集中在尋找純天然的、原始的、質樸的鄉村本色,尊重歷史積淀形成的鄉土感,通過搭配和諧的幾種主色調統領豐富的色彩,同時減少非本土色彩的入侵,形成有層次、有底蘊、有意境的精品觀光主體色彩環境(圖20)。

圖20 傳統鄉村色彩的提取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主要提煉出以下幾種主色調：

一是黃褐色調,黃褐色調是鄉村的本色,代表了泥土、農田、鄉村土路、土墻的顏色,黃色也是中國傳統色彩體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沉淀著深厚的傳統文化氣息。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就巧妙結合了黃褐色調的元素,主要表現在竹材、木材、夯土墻、粉刷面的顏色,營造溫馨、熱情、誠摯的色彩氛圍,還原鄉村的自然本土風貌(圖21)。

圖21 黃褐色調的應用

二是灰白色調。灰白色調代表了人們對江南的印象,是青瓦白墻的縮影。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也采用了灰白色調,瓦、石材、墻面、路面形成不同層次的灰,構成了江南民居詩情畫意的意境(圖22)。

圖22 灰白色調的應用

三是綠色調。綠色調代表了鄉村的蓬勃生機。安吉是全國生態縣,全縣植被覆蓋率達到75%,森林覆蓋率達到71%,居全國前列；處處山巒疊嶂、綠茵環抱、山清水秀、林海茫茫,各種各樣的綠色滿目皆是,帶來了自然的氣息。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設計中也融入了綠色調的元素,比如覆蓋墻面的綠植、綠色的景觀小品，等等,使其建立自然與環境的緊密聯系(圖23)。

圖23 綠色調的應用

3 美麗鄉村建設中鄉土元素應用啟示

黃浦江源精品觀光帶通過“本性、本形、本色”三個層面設計,將美麗農村建設與鄉土元素相結合,建設成為品“地域文化”、賞“美麗鄉村”的安吉“兩山”實踐轉化示范帶之一, 對“美麗農村建設中如何

應用鄉土元素”這一問題的探索有深刻啟示。

首先,鄉土元素的應用應當尊重地域的差異性,在設計中不斷深入鄉村,理解當地文化歷史內涵,體驗當地地理自然現狀,考察當地建筑形式、建筑材料、建筑技藝的演變過程,挖掘最真實、最自然的鄉村風貌,將之作為美麗鄉村建設的主題,形成“一村一品”美麗鄉村建設格局。

其次,鄉土元素的應用應當與時下的美學思維相結合,提煉精華元素,并進行設計化轉換和抽象,使其能與新的建設手段和使用需求相適應。美麗鄉村的建設不只是重新建造一批傳統建筑、傳統景觀,而是“傳統”與“現代”的交織,將傳統文化、地域元素與嶄新的鄉村面貌結相合,將人們對故鄉的情感與對農村現代化建設的愿景緊密聯系起來。

最后,鄉土元素的應用應當以人為本,從使用體驗出發,在設計中體現人文關懷和綠色生態理念。鄉土元素之所以具有生命力,正是因為它是一種與本鄉本土環境密切相關,適應當地人民生產生活的設計元素,例如夯土墻的被動式保溫性能,竹材、瓦材的循環利用,穿斗結構的低成本和靈活多變的特性。我們應當在設計中充分考慮人們使用中的便利性、舒適性,挖掘適宜性技術,保存鄉土元素的優勢特點,堅持可持續發展、生態文明建設的理念,將美麗鄉村建設為宜居、宜業、宜游、宜文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實踐典范。

[1]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中國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GB/T 32000-2015,美麗鄉村建設指南[S].2015．

[2] 許麗萍,馬全明.鄉土建筑材料與鄉土民居的可持續發展,建筑環境與建筑節能研究進展——2007全國建筑環境與建筑節能學術會議論文集[C].北京：中國建筑學會建筑物理分會,2007:518-524．

[3] 盧淵,李穎,宋攀.鄉土文化在“美麗鄉村”建設中的保護與傳承[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3):6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