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王福來下海記

文/甘肅·汪志

從小到大上了十幾年學，同桌真是多之又多，有不少早就想不起來了，但對兒時同桌王福來，我一直記憶猶新。原因至少有兩個：一是也許遺傳或者營養不良的原因，兒時的王福來頭發全是黃的，就像黃了的枯草一樣，沒有一絲光澤，同學們都叫他“黃毛鬼”；二是一次我們倆為課桌的事大打出手。王福來這小子出手快，下手也狠，一拳猛打到我鼻子上，致使我鼻血不止，送到醫院縫了好幾針。從此我倆結下了“冤仇”，以至于很多年來，我的鼻子經常流血，估計是那時候留下的禍根，而每次流鼻血時，我就暗罵那個“黃毛鬼”王福來。

想不到的是近40年后，我竟然偶遇王福來。那天，我和妻子去沿海一座美麗的大城市探望在那里工作的女兒，回來乘地鐵去火車站準備回家時，從一個站點上來好幾個乘客，其中有夫妻倆就坐在我的正對面。剛坐下不久，他們的對話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他們交談的方言就是我的母語，尤其是那男的，年齡與我相仿，滿頭的黃發，一口我那老家的母語很讓人親切。“美不美，山中水，親不親，故鄉人”，我迫不及待地用家鄉方言接上話后，發現他們果然就是故鄉人。隨即我們倆互報家鄉地名，竟是一個村子的。接下來我試探地問：“莫非你就是王福來？”對方忙點頭，我當即說了自己的名字，于是40年前的兒時同桌，又是握手，又是擁抱，周圍的人都用異常的目光看著我倆。

王福來問我來這兒干啥，我急忙告之，并說火車票已網購好，下了地鐵就坐火車回家。我問王福來來這兒干啥？旅游？探親？王福來一笑：“老同桌，我早就在這兒置業定居了，趕快將火車票退了，咱倆好好聊聊。”我一愣：“你不是在家鄉的一個鄉上當老師嗎，怎么來這兒置業定居？”原來，在我跟王福來結下“冤仇”不久，他就去鄰鄉的一個學校讀書，再也沒有見過面。后來我聽別的同學說他艱難地考上了一所師范大學，畢業后被分到鄉上當了老師。

“老同桌，小孩子沒娘，說起來話長，咱們這就到火車站退票，然后跟我走。”盡管妻子不情愿，但怎奈王福來一來固執，二來熱情似火，最后我們只好跟著他上了附近的一輛高級豪華轎車，由王福來駕駛著來到了市郊一家公司。

“老同桌，這就是我的公司，已經開了20多年了……”王福來一邊領著我來到了機器轟鳴的生產車間，一邊滔滔不絕地向我做著介紹。

當年，王福來在一個親戚的幫助下去鄰鄉的一個學校讀初中，本來是想考中專的。上世紀80年代，考上中專就等于端上了“鐵飯碗”，這是很多農村孩子及他們父母的最大夢想，可王福來連續考了兩年都沒考上，沒辦法，只能考高中再考大學了。最后高考復讀了3年后終于被省內的一所師范大學錄取，本科畢業后被分到了家鄉的一所鄉中學當化學老師。我問道：“老同學，好不容易端上了‘鐵飯碗’，為啥后來辭職創業了？”“學校地處偏僻，工資低，妻子又沒工作，生活捉襟見肘，這樣的‘鐵飯碗’又有何用？于是我決心辭職，可家人全部反對，老父親甚至要跟我斷絕關系。但我義無反顧，來到了這座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給3家私營企業投了求職簡歷。那時本科學歷很吃香，他們全都聘用我，最終我選擇了一家化工涂料廠，因為我是學化學的，人家給的年薪是5萬元，當年的萬元戶都了不得呀。”

一番感慨過后他繼續說：“不過，給別人干永遠都是打工仔，我很想自己成就一番事業，于是干了3年后又決定辭職，老板將薪水提高到了10萬，我也不為所動。深究根源，其實是我小時候太調皮，養成了不安分的習性。打工3年攢了6萬，而開公司至少要25萬，上世紀90年代初，25萬可不是個小數目，銀行貸不到款，創業資金全部借民間‘高利貸’，那時候我把后路都想好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失敗了就跳樓！當然最重要的是當時沿海城市改革開放的氛圍非常濃，私營企業如雨后春筍，打工者也越聚越多，房子一下子緊張了，我洞察房地產要大發展，而房地產又離不開化工涂料。20多年的創業路程很辛苦，但收獲也非常豐厚，現在公司有員工100多人，總資產5000多萬，豪華車3輛，私人住宅樓3套，女兒在英國讀大學，還將父母從農村接到這兒安度晚年。”

最后，王福來動情地說：“老同學，這些變化當年想都不敢想呀，前不久我回了趟家鄉當年執教的那所鄉中學，昔日我的同行老師們絕大多數原地踏步。如果當年我不壯士斷腕地走出這一步，哪有今天的陽光明媚、一片燦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