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組詩）

萬有文

面對兒子

面對兒子，我的內心是急切的

也是疼痛的

他遲鈍的記憶力，和寫字的速度

像一只爬坡的蝸牛

什么時候，我已經不能容忍

他的慢和他的無知

他無辜的眼神

將一次次支走這些暴跳如雷、訓斥與猝不及防的打

裝進他幼小的身體

他的成長，像這茫茫黑夜

也將我全部籠罩

母親的功課

母親說：即使日子再苦

也要將那單薄的日子翻過晾曬

房頂上有母親曬的兩大缸醋

那是日子里積攢的苦

每天，母親在一口缸里攪拌數十下

又在另一口缸里進行過濾

直到那些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均勻了

直到過濾掉那些眼淚里的鹽分才停下

好像只有這樣

心里的疼痛才可以減輕一些

這是母親每天必做的功課

我知道，母親還要持續下去

直到將日子翻曬成深褐色

母親會獨自品嘗、忍受

那酸苦的味道

引渡的疼

父親的腰椎又疼了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感到生活的那根針

扎得我好疼

它從父親的那根日漸變得彎曲、突出

且神經末梢炎癥的脊椎

一直引向我

現在，我才意識到

人的脊椎是多么需要矯正

才能將走得歪歪扭扭的人生扶正

此時父親滿頭大汗

我知道，這疼痛是一生積攢下來的

如何將那些疼痛引渡

是佛陀的事情

更是作為兒子的事情

你的命

你的命，來自遠方

最終還會去向遠方

你何以要固守這眼前的一切

何以要迷戀眼前

這繁星覆水，春華秋實

其實春光已經乍現

命運在時光里安排輪回

好運與不濟

總有往復

我們只是一輛老舊的列車

行于半途

看風光還未呈現

看夕陽

落與不落之間

還未照完這人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