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植物的生活（組詩）

張禮

山里人

這個從山里出來的

老男人。好多年沒到城里

他用竹扁擔，挑著

山里才有的一些貨物

野生蘑菇，山雞，麂子干

山里的老頭，從農用車上

匆匆下來，準備去菜市場賣掉

竹筐里的野物，卻迷失方向

城里不比鄉間，一條小路

腸子一樣連通全村，可走到頭

村里只有圍欄，沒有紅綠燈

沒有那么多的岔道與地名

見不到，那么多的交警與城管

七彎八拐，山里老頭

想撒尿了，滿臉憋得通紅

橫視滿大街，燈紅酒綠

車輛在路上螞蟻一樣奔跑

行人匆匆而過，竹筐里的山雞

要死不活，山里的老頭

卻不知菜市場，還有廁所

在大街的哪個方向

十二月的一場冬雨

一只戰敗麻雀的驚叫

真的嚇到了我，我也發出

一聲小小的回應

沒人注意這只落敗的麻雀

會飛向何方

這個下過一場小雪的

十二月。季節埋下灰色的臉

落葉，早已被風趕盡

樹木放棄了疼痛，打了麻醉針

那樣麻木。而我愛的人

離我很遠，可能在某個地方開心

十二月的一場冬雨后

天氣更加冷了，我的臉

也戴上了面具，如同一部厚黑學

這個季節，真相被深埋

肉體，需要一場春雨來解凍

我也是一株植物

我也是一株植物

身上的衣服，就似一片片葉子

我也需要澆水施肥，也想著

把手伸向天空，其實我們

一直都懼怕生命，走得太快

同一株植物一樣

我有名有姓，有自己的出生

還有結局。我有過暗戀

也有過失戀。而植物

暗戀的是陽光還有雨水

在塵世，我們時常落滿灰塵

要有一場雪，或者一場雨

來把我們的靈魂洗凈

還要有一簇陽光，來照亮

我們疼痛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