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播音員的生存困境和職業堅守

一、基層播音員的發展環境分析

基層廣播電視宣傳工作歷來備受重視。新中國成立以后，在百廢待興的情況下，為了能夠更好地使黨的聲音直接傳達到基層，黨和政府首先在基層開辦了廣播站，那時候無線電技術尚未成熟，基層老百姓是通過高音喇叭接收信息的。這為我們掃盲、普及科學知識、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鼓舞大家開展黨的社會主義建設等都帶來了非常好的效果。

正是因為基層廣播的巨大作用，改革開放不久，1983年，為了適應新形勢，讓更多人聽到看到廣播電視節目，同時也是為了更好地宣傳改革開放，第十一次全國廣播電視工作會議決定對廣播電視的事業方針和技術政策作較大的調整和改革，最為重要的一條，就是實行“四級辦廣播、四級辦電視、四級混合覆蓋”的方針。這個措施在整個八九十年代為改革開放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此時的無線電技術進一步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可以看到或聽到廣播電視節目了。

在改革開放的近40年里，基層廣播電視媒體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此階段的基層廣播電視工作者很多都是自學成才，那時候的大學生很少，能夠分到基層臺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基層臺通過自我培養、以老帶新、接收培訓等方式，涌現了一大批高質量、高水平的廣播電視工作者，特別是播音員主持人，作為一個專業很特殊的職業，在基層很少有科班出身的，他們以他們努力的工作，為基層廣播電視增光添色。

二、研究方法：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

本次問卷設計僅針對縣級廣播電視臺的在職播音工作者，地域、年齡、工作年限、受教育程度等各不相同，這些區別于地級以上媒體從業者的共性構成了基層播音員從業狀況的特點。截至2017年4月25日，共收到問卷回復111份，問卷內容包括這些受調查者的身份信息、專業背景、聘用制度、薪資構成、交際范圍、跳槽意愿及一些涉及個人感受的程度題。

訪談對象由組織方面、個人方面、環境方面三部分構成，他們多來自江蘇蘇中一家縣級廣播電視臺，截至2016年底，全國縣級廣播電視播出機構共計2025家，其中經濟大省江蘇下轄的96個縣(市、區)共有廣播電視播出機構86家，江蘇經濟南北發展不均，因而廣播電視臺的發展水平也參差不齊，蘇中地區的這家廣播電視臺兼具南北方特點，具有一定代表性。

三、基層播音員生存現狀概述

在基層廣播電視發展過程中，經歷了三次政策導向性的變革，這些變革一方面促進了基層媒體的發展，但也帶來了體制性的障礙：“四級辦”方針雖然在短時間內解決了媒體覆蓋面的問題，但也帶來了重復建設、資源浪費、閑置、內耗的情況，各級臺被嚴格地限制在行政框架體系之內，活動空間狹隘，加上縣級財政有限，投資追加不足，就會使內容生產陷入匱乏；90年代，有線電視的崛起，使縣級媒體的受眾資源大量減少；而伴隨著產業化浪潮的推進，曾有人提出撤掉一些基層媒體的建議，公共頻道的開播使得縣級臺的諸多功能被弱化，一些縣級媒體也開始思考，自己是否應該擔負起縣域內的公共責任。

在新媒體時代，接收終端的改變，影響著受眾的收聽收視習慣，在基層表現得尤為明顯。廣播受關注度普遍高于電視，在8位深度訪談者中，僅有2位表示會采取傳統方式收看電視節目。

(一)渴望跳槽人數占比超七成

在此次問卷調查中，一個數字最讓人驚訝，74.8%，這是基層播音員中想要跳槽人數的占比。因為種種原因形成的職業倦怠，使得基層播音員想要改變現狀，44.1%的人表示想要跳槽但不知道往哪跳的，23.4%的人表示想要轉行，只有7.2%的人想要繼續從事本行業，跳去其它媒體機構。在被問及播音員可能跳槽的原因時，居前三位的分別為：薪資水平低(15%)、沒有晉升空間(11.9%)以及沒有合理的培養機制(9.3%)。

在這些調查者中，薪資構成主要是三種方式：固定工資(28.8%)、固定工資＋績效(47.7%)、固定工資＋績效＋創收提成(20.7%)。這些受訪者的聘用方式也分三種：企業編(含臺聘和人事代理，36.9%)、事業編(49.5%)以及實習(4.5%)。在一家媒體中，擁有事業編制仍被看作是相對穩定的標志，他們的薪酬水平基本有所保障，如果這類人群有跳槽意愿，多來自上文提到的后兩者原因，即沒有晉升空間以及沒有合理的培養機制。而企業編制工作人員則更多會因為薪資待遇的問題想到跳槽。受訪播音員w這樣認為：

實話實說，如果有更好的機遇，我并不一定會堅守了，現在的現狀可能也磨滅了我許多當年選擇這個專業時候的熱情，集團對播音員團隊并不重視，對你的作品不會特別肯定，也沒有給你任何晉升的通道，或者出去學習、提升自己的機會，這樣的環境會讓人覺得自己做再大的努力也沒什么用，慢慢地你自己也會覺得自己做得越來越不好，哪還會有當初的闖勁了。①

(二)從業人員再學習的意愿較強烈

在程度題“是否有進一步學習的打算”中，程度范圍設在0-4分，平均值達到了3.1，其中50.5%的受訪播音員表示特別渴望通過學習有業務方面的提升。這些受訪者中，非播音科班出身的人數占到了35.1%，這比往年非科班出身人數占比減少了許多。

但基層播音員團隊的發展態勢并不理想，51.4%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所在的媒體擁有優秀的播音員個體但沒有成熟的主播團隊，甚至有26.1%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所在的媒體沒有優秀的個體也沒有成熟的主播團隊。

播音員的業務技能直接決定了節目質量的好壞，在基層，雖然受眾并不懂得用專業術語去評價播音員，但諸如“這個播音員普通話不標準”的評語也足以引起播音員的重視，這是來自受眾最直接的反饋，也是一種提醒播音員自省的信號。

而從管理者角度，他們可能更會考慮資源的合理配置，以及做這件事情的投入產出比：

單位也可以送人去深造學習，但是把優秀的人送過去了，接觸的界面越來越大，層次越來越高，這不是相當于給別人培養人才了？把那些本身素質不怎么樣，很需要提升的人送過去了，那也不會改變多少，本身他基礎素質就不行，送過去也浪費。②

一方面是受眾對播音員有一定的心理期待，另一方面播音員自身也有提高自己技能的意愿，但管理者會從節約成本的角度不會給予太多幫助，此時作為播音員應該怎樣提升自己個人技能是個亟待思考的問題。

(三)播音員所在媒體環境局限大

在程度題“對現在基層媒體發展環境是否滿意”中，程度范圍設在0-4分，平均值僅為1.19。有27%的受訪者投給了“非常不滿意”，沒有一位受訪者選擇“非常滿意”，他們對發展環境的滿意度比薪資待遇的滿意度還要低一些。

從大環境來看，媒體管理層也深刻認識到了傳統媒體傳播終端的缺陷，他們相信省級以上媒體或是新媒體是他們實現播音員價值的更好舞臺，因而在招人時也會綜合考量，會尋求一種用人上的平衡，會選用那些能勝任基層播音工作但穩定性更強的播音員。同時體制機制的制約，使得企事業編制的人員很難做到同工同酬，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打擊了通過社會招聘進入單位享受企業編制待遇的工作人員的積極性。一位基層廣播電視臺的管理者這樣說：

我有時候也會很奇怪，播音院校每年也有大量的播音畢業生，我們對播音員也有需求，但現在就連報名的人都沒幾個了。我們這還算是東部較發達地區的縣級市，其它地區就更不好想象了。③

科班出身的外地播音員更多是把基層臺作為一個跳板或是一個鍛煉的平臺，而對于一些非科班出身的播音員來說，則會結合自身實際情況出現不同的觀點。有些人覺得自己本身從一名工廠的工人或者其它行業轉型做到了播音員，已經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了，而另一些則認為這份工作與其它行業相比并不能給自己很好的發展和積累：

我也是轉行過來的，我到了臺之后發現好沒勁，就是念稿，沒有了挑戰也沒有了追求，再加上人事、制度上的缺陷，也不知道怎么給自己定目標，在這個崗位上我是停滯不前的。④

媒介與播音員是相互成就的關系，沒有好的播出平臺、團隊建設、培養機制、輿論環境，播音員便很難將自我施展出來，而如果擁有了這些，播音員自身條件受限，創造力不足也很難生產出觀眾喜聞樂見的節目。所謂“困境”，便是這些困擾他們的情境，而要擺脫這種情境的干擾，需要心理層面的建設，也需要業務技能的提升，更需要社會各方的關注。

四、生存困境下的自我堅守

問卷顯示，對現狀不滿想跳槽人數超7成，特別渴望進一步學習的超5成，對未來有職業規劃的又不到5成，這些尷尬的數據透露出了播音員的焦慮，也折射出其能力的匱乏。

(一)提升自我價值感

基層廣播電視播出機構肩負著重要的宣傳使命，即把中央的方針政策和決策部署在基層落細落實落好，融媒體時代給傳統媒體帶來的“陣痛”，換種視角來看也是一種機遇。基層擁有最鮮活的素材、最樸實的受眾，是內容生產的絕佳平臺，基層播音員完全不用因為平臺的限制而妄自菲薄。

(二)提高業務成熟度

語言的傳播過程，并非是一成不變、千篇一律的，而應是帶有播音主體的理解的。播音員在進行播音創作時技巧上的處理反應了一個播音員對稿件的理解程度，因而播音主體的創作行為必然是具體的與歷史的統一。這是不同播音員的差距所在，與平臺無關。無數播音大家和播音前輩為基層播音員樹立了榜樣，這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天然優勢。不管技術怎樣變革，傳播渠道如何改變，傳播內容始終是創作者應該關注的部分，業務成熟度是立足崗位、做足準備之后的得心應手，也是讓自我走出職業困境的最有力武器。

五、結論

平臺不分大小，任務同樣重要。在時代的洪流中，基層播音員應學會“處變不驚”，以平常之心踏實做好份內之事，也要學會“隨機應變”，以優良的業務水平應對不斷變化的媒體環境。我們看到，在深刻領會中央精神的同時，距離老百姓最近的基層臺更能真切地感受到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和滿意度，也更能讓黨的主張發出時代強音。為推動基層媒體的發展，為媒體工作者營造良好環境，許多地方已經邁出嘗試性步伐，在內容、渠道、平臺、技術、制度、管理等方面，不斷催生傳播力、影響力和公信力。我們有理由相信，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基層播音員會在屬于自己的平臺中做得得心應手，為全國廣電事業發展貢獻力量。

注釋：

①引自江蘇省如皋市廣播電視臺播音員w的訪談(2017年4月，面對面訪談)

②引自江蘇省如皋市廣播電視臺管理者h的訪談(2017年4月，面對面訪談)

③引自江蘇省如皋市廣播電視臺管理者n的訪談(2017年4月，面對面訪談)

④引自江蘇省如皋市廣播電視臺播音員z的訪談(2017年4月，面對面訪談)

[1]呂婧.江蘇省縣級電視臺節目現狀研究[D].蘇州：蘇州大學，2014.

[2]李森.縣級廣播電視媒體從業人員的職業生態研究[D].南京：南京大學，2015.

[3]萬海英.縣級電視臺生存與發展策略研究[D].濟南：山東藝術學院，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