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青年職業技術學院
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逐漸形成了一系列父權社會的制度,對社會的各個層面都加以控制。女性為了迎合男性的需求,按照父權文化的要求來塑造自己: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委曲求全。曹雪芹卻對這些制度進行了批判,肯定了女性的地位和才能,表現出了他對父權體制的叛逆。
父權社會認為女性完全依附在男性身上,所有的價值都需要通過男性的肯定才得以實現,曹雪芹通過黛玉的《五美吟》對這一觀點進行了抨擊:
一代傾城逐浪花,吳宮空自憶兒家。效顰莫笑東村女,頭白溪邊尚浣紗。(西施)
腸斷烏騅夜嘯風,虞兮幽恨對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飲劍何如楚帳中?(虞姬)
絕艷驚人出漢宮,紅顏命薄古今同。君王縱使輕顏色,予奪權何畀畫工?(王昭君)
瓦礫明珠一例拋,何曾石尉重嬌嬈?都緣頑福前生造,更有同歸慰寂寥。(綠珠)
長揖雄談態自殊,美人巨眼識窮途。尸居余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紅拂)
在父權制度下,這五位女子命運凄慘:范蠡為幫勾踐復國,讓西施對吳王夫差施以美人計,最后勾踐復國成功,西施卻背負顛覆吳國罵名;虞姬同西施一樣,也是男權社會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一名弱智女子,卻因為君王的懦弱無能,遠離家鄉去合番。雖然父權社會對此種行為加以大力贊揚,但曹雪芹卻認為,這是被工具化的一個人物。綠珠更是完全失去了自我,作為石崇的附屬品,因之一句話,就跳樓身亡,是一個被父權社會價值觀徹底改造的悲劇人物。曹雪芹對虞姬和紅拂表示了充分的肯定,肯定其沖破束縛、追求自由,表現了對女性自主權的渴望。
男權制度極力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而《紅樓夢》卻一反傳統,極力肯定女子才華。作品中寫過詩歌的女性就有林黛玉、薛寶釵、元春、迎春、探春、惜春、李紈、史湘云、薛寶琴十余人,甚至丫鬟香菱也有一些作品,而作品中更是詳盡描繪了她們的幾場詠詩活動。
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蘅蕪院夜擬菊花題》中,寶玉提到“早該起個社的”,得到李紈大力支持,并自薦掌壇。寶玉和姐妹們都給自己擬了稱號,并以白海棠為題,以“盆”、“魂”、“痕”、“昏”四個字為韻,以“夢甜香”為時,各顯其才,作一首七言律詩。寶玉在男兒中也算有才華的,在與眾姐妹的賽詩中,卻墊了底。又有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 薛蘅蕪諷和螃蟹詠》:眾姐妹以菊花為題,各展才華。才女們的詩才不僅在作詩上,也在點評上,黛玉在三首奪魁之后道“我那一首也不好,到底傷于纖巧些”,李紈卻道:“巧得卻好,不露堆砌生硬。”第五十回《蘆雪庵爭聯即景詩 暖香塢雅制春燈謎》,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史湘云偶填柳絮詞內容》,都用大量的篇幅寫了姐妹們的作詩過程,充分展現了她們的詩才。
《紅樓夢》是中國愛情小說的巔峰之作,充分肯定了女性對愛情的追求。寶黛愛情是小說的主線,雖然最后愛情無果,但曹雪芹在里面表達了他叛逆的愛情觀。
寶黛愛情非傳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愛情形式,而是一種知己之愛,黛玉、寶玉都把對方視為知己,心性相近、志趣相投。寶玉討厭仕途經濟,黛玉也從不勸他考取功名。這一點,黛玉與寶釵、湘云是不同的,寶釵暫且不論,就連湘云也勸寶玉說:“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讀書去考舉人進士的,也該常常的會會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們,談談講講些仕途經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務,日后也有個朋友。”寶玉聽了之后大為不悅:“姑娘請到別的姊妹屋里坐坐,我這里仔細污了你知經濟學問的。”就連湘云這么一個才情超逸、不拘小節的人,尚要勸寶玉考取仕途經濟,倒真顯得黛玉的難能可貴了,也難怪寶玉把她視為知己。寶玉不近功利的稟性,也就只有黛玉理解,或者說欣賞的了。兩個人對落紅的態度也是一致的,寶玉怕落紅落在泥里被踐踏,便兜了那花瓣,抖在池里;而黛玉是把落花拿絹袋收了,埋在土里。寶玉聽到黛玉的《葬花吟》,“不覺痛倒在山坡之上”,恐只有心性相近,才有如此之默契了。
司棋可算得上是丫鬟里對愛情追求最為勇敢、剛烈的,司棋與表兄潘又安早有私情,被鴛鴦撞見,潘又安竟逃走了,司棋又氣又急又傷心:“想是鬧出來,也該死在一處。”一個丫鬟,在愛情面前,倒是比男子更加勇敢。而在王夫人抄檢大觀園時,兩人的私情被曝光,司棋雖低頭不語,但卻未流露出畏懼慚愧之意,連鳳姐都暗自稱奇。最后潘又安來司棋家,司棋恨其膽小,卻道:“要是他不改心……他到那里,我跟到那里,就是討飯吃也是愿意的。”偏偏潘又安怕司棋貪圖其銀錢,只是不語,司棋便一頭撞死了。司棋為了愛情,甚至可以連生命都不要,她完全無視封建禮教的約束,公開追求愛情,雖然最后悲劇收場,但是她對愛情的執著追求卻讓人動容。
甄士隱就說:“人凡古今女子,‘淫’字固不可犯,只這‘情’也是沾染不得的。……凡是情思纏綿的,那結果就不可問了”。曹雪芹卻在作品中塑造了一個又一個追求愛情的女子,這是人類天性的釋放,也是對傳統禮教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