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濤 樂菲菲
企業普遍熱衷與政府建立政治關聯,主要是因為企業面對制度不完善帶來的產權侵害以及資源分配不合理阻礙企業的發展。企業與政府建立良好的關系,便于尋求政治保護傘和扶持資源。Johnson & Mitton(2003)通過研究1997-1998年馬來西亞經濟危機中的企業價值變化發現,當政府采取資本控制政策后,與首相馬哈蒂爾有關聯的企業價值上升了32%,充分說明政治關聯為這些企業帶來了保護。Goldman et al.(2013)通過對美國1994年參、眾兩院中期選舉和2000年總統選舉研究發現,與上臺的共和黨有關聯的企業明顯獲得更多政府訂單,與下臺的民主黨有關聯的企業則相反。不論是在法律制度高度完備的發達國家,還是在制度環境不夠完善的發展中國家,政治關聯都對企業發展具有重要作用。
但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政治關聯“危害論”已成為學術界熱議的話題。李維安等(2010)發現,企業政治關聯程度越高,績效表現越差。田利輝等(2013)研究發現,政治關聯會給民營企業績效帶來負面影響。于蔚(2016)認為政治關聯會通過損害企業生產經營效率降低企業績效。盡管研究者基于實踐數據獲得了政治關聯“危害論”的經驗證據,但這絲毫不影響企業家積極尋求政治關聯的熱情。企業家這種與企業利益相背離的行為明顯違背經濟學中“理性人”的假設,說明政治關聯明顯存在激勵悖論。然而現有研究卻對政治關聯悖論提及甚少,這一悖論出現的原因更是被理論界忽視。杜興強等(2010)曾指出,企業通常付出高昂的“尋租”成本建立政治關聯,以期獲得資源的壟斷或隱性契約保護,造就非凡的業績增長;但“尋租”容易導致稀缺性資源用于非生產性領域,造成資源的嚴重浪費,事實上阻礙企業長期績效的改善。這為解釋政治關聯激勵悖論提供了一個視角——權力尋租。權力尋租會引起公共權力的濫用,容易導致腐敗。但在十八大以后,中央大力加強反腐力度,黨力等(2015)認為反腐敗會增加企業尋求政治關聯的成本。這對企業構建政治關聯的動機具有弱化作用,同時對政府官員的權力尋租行為具有強有力的約束作用。同時,中組部“18號文”的頒布致使大量政府官員紛紛從企業辭職,使企業政治關聯程度大大降低。無論是中央的持續反腐,還是中組部的“18號文”都在傳達著一個信號:禁止權力尋租。現如今用尋租的觀點解釋政治關聯激勵悖論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政治關聯是政府干預企業的一種隱性手段,韓劍等(2014)認為財政補貼等政府干預行為會顯著導致資源錯配,而政治關聯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為企業引進更多政策資源。作為政府分配公共資金的重要方向之一,政府補助成為政府干預企業經營的重要手段。本文通過討論政府補助在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的作用機理,以期獲得對政治關聯激勵悖論存在的新認識。
用社會資本理論解釋企業家建立政治關聯的動機實質上是為進一步豐富自身的社會關系網絡,為自身利益及身后企業的發展謀取寶貴的經濟資源提供政治支撐。但是,利用政治關系獲取政府的經濟資源離不開足夠的政治影響力。因此,追求政治影響力是企業家踏入政壇的直接目的。政治關聯層級越高,接觸到的政府官員級別越高,所帶來的影響力也越大。因而政治關聯層級是企業家政治影響力的重要體現。但在激勵悖論情境下,鄧建平和曾勇(2009)發現民營企業實際控制者政治關聯層級與經營績效具有負相關關系。這說明企業家尋求政治影響力與其激勵效果出現偏差,較高的政治關聯層級并未提高績效水平,反而導致績效表現更差。根據資源依賴理論,企業的生存和發展離不開外部資源的支持。政府手中掌握的重要經濟資源恰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企業對外部資源的需求。但在我國行政體系下,地方政府掌握社會經濟事務的管理權和公共資源的分配權,企業能否獲取經濟資源,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與地方政府的關系(Boubakri et al.,2008)。因此,企業具有與地方政府建立良好關系的強烈動機。持有類似觀點的還有吳文鋒等(2008),他們認為,高管的地方政府任職經歷對企業價值的作用要明顯大于在中央政府任職經歷。因此,本文認為,企業構建與地方政府的關聯有利于獲得更多的扶持性政策資源,促進績效改善。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一:相比于具有中央級、省級政治關聯的企業和沒有政治關聯的企業,與市、縣(區)級政府機關建立關聯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更好。
如果與市、縣(區)級政府建立政治關聯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更好這一假設成立,那么在激勵悖論情境下,政治關聯的這一激勵效果是如何實現的呢?政治關聯是企業家的一項社會關系資源,會通過多種途徑對企業績效產生作用,如突破行業管制壁壘、享受稅收優惠、獲得大額補貼、降低貸款利率、延長貸款期限等,蘊含著復雜的作用機理。資源基礎理論指出,保持競爭優勢的關鍵是企業擁有的特殊資源,建立外部網絡是獲取特殊資源的有效途徑。在這一理論的指導下,企業選擇與政府建立聯系,獲取政府手中的稀缺資源成為保持競爭優勢的重要途徑。
補助政策是政府干預經濟的重要手段之一,能夠對企業的經營行為產生重要影響。通過對創業板企業披露獲得政府補助的原因進行分析發現,政府補助的作用存在多樣性,目的存在雙重性。創業板企業以高技術企業為主,面對研究開發、技術更新及改造等壓力,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但同時面臨的融資約束對投資選擇產生重要影響(史金艷和陳婷婷,2016),政府通過補助政策幫助企業解決部分資金問題,減小企業在技術創新過程中承擔的風險。同時,對企業取得的技術創新成果進行獎勵充分體現政府對企業進行扶持的目的。我國政府為扶持某些特定行業、產業而進行專項補助,地方政府為促進當地經濟發展采取的招商引資中的補助政策,都是政府出于經濟調控目的利用補助政策干預企業經營的表現。對于企業來說,政府補助政策屬于低成本可得性資源,具有政治背景的企業家對各級政府的補助政策更加了解,而自身在政府中的關系資源使其具有獲取更多補助的優勢,尤其與地方政府建立政治關聯會獲得更多補貼。政府補助資金增加了企業現金儲備,有利于企業安排更多的資金用于技術研發創新,提高創新績效水平。
結合上述分析,本文作出以下假設:
假設二:政治關聯可以幫助企業獲得更多政府補助,對政治關聯的負面影響起到遮掩效應。
作為傳媒發展的產物,媒體治理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成為學者們關注和研究的重點,原因之一在于媒體的信息傳播機制對政府、企業起到一定的監督治理作用。媒體治理既可以監督政策的執行,又對規范企業合法經營具有積極作用,同時還能對政府和企業之間的溝通交流起到見證和監督作用。鄧建平和曾勇(2009)還發現,隨著制度環境的完善,政治關聯對經營績效的負面影響不斷削弱。這說明政治關聯作為一種正式制度的替代機制,能夠在制度環境較差的地區發揮更大的作用。在制度完備的地區,傳媒發展水平較高,媒體治理的效用更有效(王波等,2017)。可以認為媒體治理是制度是否完備的重要體現。所以,政治關聯與媒體治理在作用地區的方向上存在相反性,并且媒體治理能夠有效促進企業創新。
媒體治理的作用更多體現在對各種機會主義行為的事前約束上。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企業通過具有政治聯系的高管預測或提前探知政府相關政策信息,為獲取政策資源提前“活動”。這種出于政策套利目的的行為具有明顯的機會主義特征。但在傳媒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媒體治理的外部監督作用有助于削弱這種機會主義動機,減少權力腐敗的發生,促進政策更加公平、公正地落實,同時也提高政策資源促進經濟發展的有效性。就本文而言,媒體治理削弱了依靠政治關聯進行尋租獲利的動機,致使企業依靠政治關聯獲取更多政府補助的優勢不再,從而導致政府補助遮掩效應的喪失。
假設三:在傳媒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媒體治理能夠導致政府補助的遮掩效應失效。
政治關聯與政治關聯層級:本文認為董事長或總經理曾任政府官員,或具有黨代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身份,或在行業協會擔任領導職務,即與政府存在特殊聯系,具有政治關聯;根據董事長或總經理的政治履歷可以判斷其與哪一級政府存在聯系,即政治關聯層級。
政府補助:采用政府補助金額取對數的形式進行實證檢驗會忽略企業規模的影響,導致結果失去可信度。本文將企業每年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之和與總資產的比值作為衡量政府補助的指標。
創新績效:目前沒有衡量創新績效的固定指標,參考羅明新(2013)的做法,使用“專利申請數/千萬元總資產”作為衡量創新績效的指標。
媒體治理:采用“中國傳媒發展指數”衡量各省媒體治理水平。
控制變量:主要考察公司治理結構、區域市場化水平、研發、財務杠桿、企業成長性和財務績效等方面,選擇的指標分別有股權制衡、高管持股比、第一大股東持股比、各省份市場化總指數、研發員工比例、資產負債率、總資產增長率和總資產收益率。另外控制行業變量的影響。

表1 變量說明
(1) 數據來源。本文選取2012-2015年創業板上市公司非金融保險類企業數據,主要考慮到以下三方面原因:一是自十八大以來,反腐力度大大加強,“八項規定、六項禁令”以及中組部“18號文”等對黨政官員進行了強有力的約束,這對企業與政府之間的聯系產生了巨大影響;二是選擇創業板企業作為研究對象是因為創業板企業多數處于高速成長期,很多方面需要政府的扶持,對其進行研究具有代表性;三是因為金融保險類企業財務數據的特殊性會影響研究結論。
政治關聯和政府補助數據由作者通過企業財務報告手工收集整理,“中國傳媒發展指數”來自于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傳媒發展指數報告(CMDI)”,各省份市場化總指數來源于王小魯、樊綱編著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6),其他數據來自于國泰安數據庫。在數據的處理過程中進行縮尾處理和中心化處理。
(2) 檢驗方法與模型設計。在以往的研究中,絕大部分學者將PC2與IP歸結為一種線性關系,采用回歸方法進行檢驗,但無法直接檢驗本文提出的假設一。在假設一中,要檢驗市級及以下和省級及以上兩組不同關聯層級創新績效表現,更傾向于是一種定性研究。所以本文采用對應分析的方法,將IP的數據進行降序排列,根據“專利申請數/千萬元總資產”的度量結果,以0.1、0.01為界限將數據分為三組,其中大于0.1的數據賦值為2,為IP表現較好;介于0.1與0.01之間的數據賦值為1,為IP表現一般;小于0.01的數據賦值為0,為IP表現較差,然后與PC2進行對應分析。
檢驗遮掩效應的回歸模型:
IP=a0+a1PC+a2Control+ε
GS=b0+b1PC+b2Control+ε
IP=c0+c1PC+c2GS+c3Control+ε
遮掩效應的回歸模型用于檢驗假設二,在操作過程中分別用PC1和PC2進行回歸,考察GS對PC1和PC2的影響是否都會產生遮掩效應。
(5) 輔助服務市場化。電能交易市場化后,更應建立并強化輔助服務市場,用市場價格體現輔助服務的價值。預計未來輔助服務的價格會大幅提升。
全部有效數據989個。表2的統計結果顯示,超過一半的企業具有政治關聯,但整體的關聯層級卻不高。創業板企業GS和IP總體上差距不大,兩者顯示出顯著的正相關性。但PC1和PC2卻與GS沒有顯著相關,PC2與IP顯著負相關。創業板企業多集中于東部沿海各省,尤其在北京、上海、廣東、浙江和江蘇等省市分部較為密集,而這幾個省市傳媒發展指數都很高,所以創業板整體上媒體治理水平較高,并且MG與PC1、PC2顯著負相關,MG與MAR顯著正相關,印證了在經濟發達地區,媒體治理水平較高的情況下,政治關聯現象較弱。MAR與PC1、PC2顯著負相關,說明在市場化程度低的地區,企業家更加熱衷于構建政治關聯。Pearson相關性分析僅表明兩變量之間的相關性,為驗證假設,還需采用其他檢驗方法。

表2 描述性統計和主要變量Pearson相關性
注:*、**、***分別代表在10%、5%、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
創業板企業(金融保險類除外)在2012-2015年共有7509筆政府補助披露了發放主體,包括1576筆由省級及以上政府單位發放,5933筆由市級及以下政府單位發放。據本文統計,政治關聯企業平均每家獲得補助43.8筆,平均獲得補助資金3908.9萬元,平均每筆補助資金89.3萬元,其中省級及以上政府單位發放862筆,市級及以下政府單位發放3381筆。非政治關聯企業平均每家獲得政府補助35.6筆,平均獲得補助資金3800.7萬元,平均每筆補助資金106.6萬元,其中省級及以上政府單位發放714筆,市級及以下政府單位發放2552筆。政治關聯企業要比非政治關聯企業平均多獲得8筆政府補助、100多萬元補助資金,但平均每筆卻少17萬多元。從發放主體來看,政府補助絕大部分由市級及以下的政府單位發放,創業板企業政治關聯層級主要集中于市級及以下,因此獲得更多的政府補助。
由表3,第一個維度慣量為0.01,占總慣量69.7%,第二個維度慣量為0.004,占總慣量30.3%,所以需要用兩個維度解釋PC2和IP之間的關系。卡方統計量的顯著性為0.08,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PC2與IP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性,對應分析有效。

表3 對應分析總覽表
根據圖1,IP表現較差與省級政治關聯最接近,說明建立省級政治關聯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最差;IP表現最好位于市級政治關聯與縣(區)政治關聯之間,說明具有市級和縣(區)級政治關聯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較好;IP表現一般與沒有政治關聯最接近,而政治關聯層級為中央的點不與任何IP的點接近。此結果說明,政治關聯為市級、縣(區)級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最好,沒有政治關聯的企業次之,政治關聯為省級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最差,但中央級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沒有顯著作用。

圖1 相應分析圖
表4中,Model 1-3和Model 4-6分別是用PC1和PC2檢驗遮掩效應。6個模型均通過F檢驗,說明回歸方程具有顯著性,D.W檢驗值均在1和2之間,為可接受的結果,即認為不存在殘差自相關。所有變量的VIF值都小于3,說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在回歸系數估計和顯著性方面,Model 1、Model 4中PC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負,說明整體上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負向影響,并且隨著關聯層級越高,創新績效表現越差。Model 2中PC1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政治關聯企業要比非政治關聯企業獲得更多政府補助,這與描述性統計結果相一致。Model 2中PC1的系數b1與Model 3中GS的系數c2乘積的符號為正,而Model 3中PC1的系數c1符號為負,證明GS對PC1的遮掩效應成立,遮掩效應量為|b1c2/c1|=0.164,驗證假設二,政府補助在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起到遮掩效應,遮掩了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負面影響。
控制變量方面,BSR、ESR、CR1在Model 1、Model 3、Model 4、Model 6中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較好的治理結構能夠對創新績效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ALR在這四個模型中均與IP顯著負相關,表明較高的資產負債率不利于企業創新績效提高。MAR在Model 2和Model 5中與政府補助顯著負相關,說明在市場化程度越低的地區,企業越容易獲得更多政府補助。RDP在Model 2和Model 5中與政府補助顯著正相關,說明企業研發員工占比越高,研發工作量越大,研發支出就越多,而政府補助中很大一部分用于激勵企業加強研發力度,幫助企業分擔研發投資風險,因而會獲得更多政府補助。

表4 遮掩效應的檢驗結果
注:括號內為t檢驗值;*、**、***分別代表在10%、5%、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

表5 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法的檢驗結果
如表6,Model 7-9檢驗MG對GS遮掩效應的影響,分別在Model 1-3的基礎上加入MG和交乘項PC1*MG、GS*MG。Model 7-9均通過F檢驗,驗證回歸方程的顯著性;通過D.W檢驗認為不存在殘差自相關;所有變量的VIF值都小于3,說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表6 媒體治理檢驗結果
注:括號內為t檢驗值;*、**、***分別代表在10%、5%、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
Model 7和Model 9中PC1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GS的系數顯著為正,與Model 1和Model 3一致,但Model 8中PC1的系數卻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但是PC1*MG顯著為負,說明MG能夠通過有效的負向調節作用使政治關聯對政府補助的積極作用達到無效。此時情況與前文檢驗PC2遮掩效應的情況一致,需要用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法檢驗b1c2的顯著性,結果如表5中Bootstrap 2對應的結果所示,b1c2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在MG干預下,GS在PC1與IP之間的遮掩效應失效,驗證假設三。
本文采用2012-2015年創業板上市公司數據,試圖以政治關聯、政府補助和創新績效三者的關系為例認識企業政治關聯激勵悖論存在的合理性,結果發現:整體上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負向影響,但政府補助多由市級及以下政府機關發放,政治關聯可以幫助企業獲得更多政府補助,從而對其負面影響起到遮掩效應;所以具有市級及以下政治關聯的企業創新績效表現更好;但在傳媒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媒體治理能夠導致政府補助的遮掩效應失效。
各級政府都有各自的補助政策,但在大多數情況下,中央和省政府的補助政策最終落實到市縣兩級來執行,對于轄區內經濟資源的分配也主要由市、縣(區)兩級決定。所以建立市縣兩級的政治關聯容易獲得更多的政府補助。創業板企業多為處于高速成長期的高技術企業,更需要政府的扶持。政府補助本身是一種扶持性經濟資源,對于企業來說獲取成本非常低,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企業緩解資金壓力,分擔經營風險,激勵企業加強技術研發,提升創新績效水平。創業板企業的政治關聯構建層級中為市縣兩級的占多半,省級及以上關聯層級相對較少,因此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更容易獲得更多的政府補助。所以,政府補助對創新績效的積極影響能夠遮掩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部分負面效用。傳媒發展水平與市場化程度緊密相關,本文在控制了市場化程度后,媒體治理能夠顯著負向調節政治關聯對政府補助的積極作用。但鑒于政治關聯與媒體治理在區域作用方向上的相反性,創業板企業大部分位于東部發達地區,媒體治理水平較高,對政府政策的執行和政企之間的交流起到監督作用,能夠削弱政治關聯引進政府補助的優勢,導致遮掩效應失效。
本文通過論證政府補助對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的作用對認識企業政治關聯激勵悖論的存在獲得三點啟示。
(1) 企業家對政治影響力的追求與激勵效果出現偏差。本文證明建立市級、縣區級政治關聯的企業創新績效比建立省級政治關聯和沒有政治關聯的企業表現要好。這說明并非企業家構建政治關聯所達到的層級越高對企業的作用越好。但在現實中,企業家往往追求更高的政治關聯層級,以求帶來更強的政治影響。但是在我國行政體系中,通常情況下上級政府機關不便插手下級政府機關的工作,這就使得即使企業家與省級甚至中央具有關聯,但卻很難使自己從市級及以下政府機關那里獲得好處。
(2) 政治關聯的激勵機制體現了企業家追求政治關聯的“博弈”心理。企業家構建政治關聯的目的之一在于獲取“回報”。很顯然,這種“回報”對企業十分有利。本文以政府補助的遮掩效應為例,證明政治關聯確實可以為企業帶來更多政府掌控的經濟資源,而這些經濟資源對創新績效的積極作用遮掩了部分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負面效用。甚至可以認為,這種遮掩效應是政治關聯帶給創新績效的積極效用。這體現了企業家構建政治關聯的“博弈”心理,到底是“回報”更多,還是“付出”更多?在現如今講究“關系”的社會里,絕大多數企業家選擇相信“回報”更多。
(3) 外部機制對政治關聯激勵過程具有治理作用。本文以媒體治理為例,論證了媒體治理能夠有效削弱政府補助在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的遮掩效應,說明有效的外部機制能夠對政治關聯的激勵過程起到治理作用。對于這一結果,不能說媒體治理將政治關聯的積極作用抹殺,而是更大程度上兩者存在替代關系。媒體治理代表的是一種制度相對比較完善的生存環境,公平、合理的資源分配使政治關聯的作用大打折扣,進一步削弱企業家構建政治關聯的動機。
1. Boubakri, N., J. C. Cosset, and W. Saffar. Political Connections of Newly Privatized Firms.JournalofCorporateFinance, 2008, 14(5):654-673.
2. Goldman, E., J. Rocholl, and J. So. Politically Connected Boards of Directors and the Allocation of Procurement Contracts.SocialScienceElectronicPublishing, 2013, 17(5):1617-1648.
3. Johnson, S., and T .Mitton. Cronyism and Capital Controls: Evidence from Malaysia.SocialScienceElectronicPublishing, 2003, 67(2):351-382.
4. 鄧建平、曾勇:《政治關聯能改善民營企業的經營績效嗎》,《中國工業經濟》2009年第2期。
5. 黨力、楊瑞龍、楊繼東:《反腐敗與企業創新:基于政治關聯的解釋》,《中國工業經濟》2015年第7期。
6. 杜興強、陳韞慧、杜穎潔:《尋租、政治聯系與“真實”業績——基于民營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金融研究》2010年第10期。
7. 韓劍、鄭秋玲:《政府干預如何導致地區資源錯配——基于行業內和行業間錯配的分解》,《中國工業經濟》2014年第11期。
8. 羅明新、馬欽海、胡彥斌:《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研發投資的中介作用研究》,《科學學研究》2013年第6期。
9. 李維安、邱艾超:《民營企業治理轉型、政治聯系與公司業績》,《管理科學》2010年第4期 。
10. 史金艷、陳婷婷:《融資約束下異質債務對中小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大連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1期。
11. 田利輝、葉瑤:《政治關聯與企業績效:促進還是抑制?——來自中國上市公司資本結構視角的分析》,《經濟科學》2013年第6期。
12. 王波、吳倩、葉勇:《媒體關注、市場化進程與企業社會責任履行——基于中國A股上市公司經驗證據》,《現代經濟探討》2017年第7期。
13. 吳文鋒、吳沖鋒、劉曉薇:《中國民營上市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與公司價值》,《經濟研究》2008年第7期。
14. 于蔚:《政治關聯為何降低企業績效——基于生產效率的解釋》,《浙江社會科學》201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