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王家衛電影中非主流愛情的煙花效應

文/王一先

張小嫻的《愛情如煙火》曾經說過“愛情可遇不可求，但到底什么是愛情，每個人可能有不同的答案，當愛情消失后，就像是煙花絢爛之后的落寞”。從這句話便可以看出，在張小嫻的眼中，其實愛情就如同煙花一般，愛情來臨時就如同煙花一樣光彩奪目，而愛情消失后卻只剩那種悲涼的落寞。而王家衛則是將這種煙花散去后的落寞描述發揮到了極致，王家衛的電影多以非主流愛情故事為題材，通過對于愛情故事過程中大量矛盾與立場的沖突設定，以及特殊的手持、偷窺鏡頭語言的運用，深刻的體現了煙花效應的具體模式，而對于人物邊緣性格的設定與演員選取的把握，都帶有極為濃重的煙花色彩。

愛情故事的煙花效應便是指愛情的過程如同煙花一般，不論何種王家衛的非主流愛情類型，愛情的開始都是轟轟烈烈的，似乎是不摻雜任何的修飾與鋪墊的。兩個人在沒有充分了解彼此的前提下，便已經開始，就如同煙花一般的飛速發展。同時又是那樣的無所顧忌，似乎一切衡量愛情開始的先天條件都已不再重要。

王家衛非主流愛情故事中，每一段愛的開始都是那樣的速燃而又不計代價。但是，在速燃的背后，實則為其內爆的發生埋下了巨大的隱患。煙花的內爆由于其人物立場和人物性格上的矛盾性導致了非主流愛情中愛情的遺憾，這便為矛盾體的產生打下了基礎。而由于人物角色在設計上本身就存在著逃避、盲目以及孤注一擲等人格弱點，因此其內爆的方式也是多種多樣的。

在電影《阿飛正傳》中，蘇麗珍是勇敢的，但也是無奈的。當咪咪遭遇同樣的拋棄后，轉而來找蘇麗珍，這時候的蘇麗珍已然將這一切都看的很透徹，無論咪咪怎么鬧，她都能夠平靜對待。“這種事，早點知道要比晚點知道要好，現在哭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已經沒事很久了。”或許蘇麗珍并不是沒事了，只是麻木了。煙花的美就如同流星一樣，都是一種瞬時的美，甚至說這種美只是曇花一現也不為過，在天際綻放后，又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陣陣的硝煙和刺鼻的味道。

在《阿飛正傳》中，張國榮飾演的阿飛并不只是一個人或是一個名字，而是一類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安撫自己內心的挫敗感，而這種理由就被我們當做我們人生不如意的借口。阿飛一直在找“生母”為借口，過著放蕩糜爛的生活，他自認為自己是孤獨的，從而傷害了咪咪，傷害了蘇麗珍。這便是性格不合適導致了矛盾體的誕生，而這種邊緣人物性格的矛盾要遠比立場的影響更加巨大。就如同煙花中的不穩定化學元素一樣，相互排斥著，但卻大體處于平衡狀態。而當一種不穩定因素發生了改變，便會導致總體框架的坍塌，從而湮滅。

其實煙花效應誕生的根本內因還是創作主體的精神矛盾問題，王家衛也是當代將“編、導、制”集于一身的藝術風格導演，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摻雜了濃重的個人情感色彩。從王家衛的主觀愛情意識來講，王家衛自身是喜歡這種凄涼而又不完美的愛情。他曾經歷過香港的巨大影視格局變化，經歷過形形色色的人與事，體會到了一種悲傷與孤寂，這其實很好的映射到了王家衛電影當中。

王家衛在其鏡頭語言的運用上明顯喜歡著重使用手持鏡頭和偷窺鏡頭。首先就手持鏡頭而言，這種鏡頭的運用從本身來講可以說成是人物自身的一種主觀感受。甚至可以說成是王家衛眼中的世界，是對創作主體精神上的一種體現。例如在電影《重慶森林》中，林青霞在巷道中找尋偷走她毒品的人的情景，攝影機在跑動中隨意顛簸、晃動的畫面隨視覺產生主觀緊迫感和不安定感，也暗示著人物內心的漂浮、無著落以及外在世界的動蕩和由此引起的現代人內心世界的極度不安，表現了一種主觀的人物色彩。

而第二種便是偷窺鏡頭的運用，這種鏡頭相對而言比較客觀。總體來講是處于觀眾的位置去窺探人物內心的世界，這種鏡頭相對而言要比手持鏡頭隱喻得多，給觀眾大量的留白空間。談及煙花效應，那便是觀賞者的角度，利用這種鏡頭語言，他們可以充分的欣賞煙花之美，這種欣賞不慘雜煙花本身的痛苦，人們可以充分的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可以站在各種角度去理解何謂“煙花”。如《花樣年華》蘇麗珍穿著旗袍走過小巷的身影，《阿飛正傳》里阿飛離開他母親家中的背影，《東邪西毒》桃花河中騎馬等鏡頭，讓觀眾可以充分的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靜觀人物所處環境所帶來的心理情感氛圍。

王家衛利用這手持與偷窺兩種鏡頭語言，一方面表達了自己的主觀創作精神，以一種婉轉的方式讓觀眾在潛移默化中接受與體會自己的精神；另一方面，又給予觀眾大量獨立思考的條件，使觀眾在欣賞的同時，不丟失自己的主觀聯想意識，二者的奇妙結合，是王家衛的愛情故事更容易被大眾所接受。

王家衛的愛情故事中，他所拍攝的其實不是電影，有人說拍攝的是藝術，可在我看來他拍攝的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煙花”，足以籠罩整個天際。他用這“煙花”的全部過程，記錄著對于自己心中理想愛情的把握。煙火在天際散射出長長的軌跡，令觀賞的人是那樣的陶醉，人們被這樣的景象所迷惑，陷入深淵無法自拔，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真實，一切都隨著自己的心而迷離了起來，直到光消散的那一刻，夜空重回深邃的孤寂，只留下那冰冷的硝煙與刺鼻的氣息，人們才開始恍然大悟。這便是王家衛的愛情，獨屬于王家衛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