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單車撤場

陳靖 王志琦 郭澤眾

獵豹全球智庫近日發布《共享單車全球發展報告》，稱2017年，全球共享單車用戶規模已增至2.27億。獵豹預測，未來兩年內，全球共享單車用戶規模將繼續保持增長，在2019年預計達到3.06億。然而，在中國市場，共享單車經過洗牌之后，春天還未到來。

曾經吸引火熱融資的共享單車企業，在2017年出現了倒閉潮。去年1月份，悟空單車成為了第一家倒閉的互聯網租賃自行車運營企業，之后除了7月、8月，每個月都有至少1家共享單車企業倒下。

去年年中，全國有近70家共享單車企業，到年底“死亡”34家，幾乎夭折一半。共享單車紛紛退場時，有著數百萬甚至千萬用戶的公司，留下了押金難退、現場討要甚至消委會入場起訴等一系列待解難題。

充值易，退款難

共享單車企業倒閉引發的焦慮從2017年的9月開始。

9月底，微博爆出酷騎單車運營危機，用戶押金退款困難的問題。與充值時的手機便捷操作相比，線下現場退款則設置多重障礙，甚至跨省更換退款地點。

9月27日下午4點，記者來到酷騎單車辦公室所在地北京通州萬達B座。大樓門口停了一輛警車，警方人員以“上面人太多，保障公共安全”為理由，在一層大廳限制人們上到位于30層的酷騎總部。現場有不少一兩個月前就在酷騎APP申請退押金的用戶，他們不顧阻攔，試圖強行突破電子門，還有一些用戶尋找另外的入口。

記者輾轉來到酷騎總部所在的樓層，兩條歪歪扭扭的隊伍從電梯間一側的走廊延伸出來，他們在等待排隊登記退款。隊伍前面，酷騎總部的前臺空無一人，員工的辦公桌皆已被清空，只開了兩個小房間處理退押金的相關事項，一間面向單車賬號關聯“支付寶”的酷騎用戶，另一間針對關聯“微信錢包”的用戶。

由于關聯支付寶的用戶可以實現押金“秒退到賬”，房間門口由警察守門，一個一個放行。而關聯微信錢包的用戶不能立刻返賬，有個別用戶的情緒變得非常激動，試圖進入為支付寶用戶開設的房間，遭到警察阻攔。有人和警察發生爭執，幾乎是胸貼胸地質問警察為什么微信不能退款，警察只能勸說：“你后退，你后退，你別動手，你別動手。”

現場沒有發生肢體沖突，但面對用戶焦急的一遍又一遍的詢問，工作人員只能跟面前的大媽重復著：“你不要再問了，不要再問了。”

9月28日中午，酷騎單車官方發表了公開信，承認公司遭遇了運營危機，前CEO也因經營管理不力被罷免CEO職務。

酷騎官方稱，微信不能立刻退賬是因為端口被微信官方所封鎖，希望用戶給酷騎多一些時間。隨后，微信表明端口已經正常開放，通州工商局也勒令其盡快退款，網絡上開始有去登記的用戶曬出微信押金秒退的轉賬記錄。

酷騎官方在微博上發文，引用前CEO的媒體采訪，稱公司已經和四川某集團達成了收購協議，將會妥善處理后續問題。

微信端口開放后，酷騎依舊只能以到場登記的用戶為優先退款對象，許多人在外地的用戶通過找代辦的方式以求盡快獲取退款。

記者在2017年“十一”前后又多次探訪酷騎總部，退押金的人在大樓門口就開始排隊，現場警力增加。停止辦理退款的時候，還沒辦理好退款的人群不愿散去，留在大門口齊聲喊道：“退錢，退錢！”

11月20日，酷騎單車發布通知：“原位于北京市通州萬達廣場的辦公室暫停辦理退押金事務，現場退款只能攜帶用戶本人身份證或駕照、護照等有效證件前往四川省成都市高新區吉泰路588號海洋中心1棟708室辦理。”

無法到現場辦理退押金手續的消費者在微博上申訴，要求在線上完成退押金的手續，但在APP提出申請后一直沒有被受理。

酷騎單車在微博公布了3個退押金專線，記者多次撥打，不是無法接通，就是正在通話中，微博上大多數的反饋也與記者相同。

中國消費者協會在公開信中寫道：“已收到關于酷騎公司投訴21萬人次”。

消委會介入押金退款

與酷騎單車一樣在9月倒閉的小鳴單車，在押金退款環節也不順利。據《華夏時報》報道，小鳴單車欠用戶的押金規模在5000萬元左右。

11月28日，小鳴單車相關負責人表示，90%以上注冊用戶已經完成了退款，但廣東省消委會卻認為，11月份中下旬開始，小鳴單車公司在處理省消委會轉辦投訴方面開始出現被動消極。

消費者普遍反映稱，小鳴單車承諾1-7個工作日退還押金，但其申請退款7個工作日之后仍然沒有收到押金款，最長拖延時間甚至達幾個月。同時，小鳴單車官方微信、微博均無人工服務進行反饋溝通，只有系統自動回復，且客服電話一直“占線”打不通，客服郵箱也一直沒有回復。

截至2017年12月8日，廣東省消委會本部收到消費者對小鳴單車的投訴2952件（不含來訪），全省消委會受理小鳴單車投訴超過3萬件，投訴內容大多針對押金逾期退還的問題。今年3月，廣州市消委會通報了2017年度的投訴統計，全市共受理消費投訴169730宗，其中，小鳴單車投訴量占了10萬宗。

為了化解消費糾紛，去年12月18日，廣東省消委會就“小鳴單車”拖欠消費者押金、資金賬戶管理不規范等系列問題，以其經營管理方——廣州悅騎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作為被告，向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消費民事訴訟。

經廣東省消委會向銀行方發函了解，小鳴單車開設的資金賬戶為一般賬戶，并非第三方監管的銀行專用賬戶，其收取的消費者押金沒有實施銀行托管，小鳴單車并未向社會作出真實的說明和明確的告知。

廣東省消委會強調說，此次訴訟的核心在于保護眾多不特定消費者合法權益，維護社會公共利益，解決的是個體消費者維權成本過高的難點問題，目的不僅僅局限于解決當下的押金退還問題，更希望通過押金“專款專用”“第三方監管”及“免押金服務”等訴訟請求的提出，以司法判決推動共享單車營銷模式科學化、合理化，實現行業規范有序、健康長遠發展，給消費者提供安全放心的消費體驗和無憂的維權保障。

但如果公司已經沒有足夠的資金，退還的錢從哪里來呢？

去年11月23日，交通運輸部發言人吳春耕公開表示，目前交通運輸部已經關注到了部分共享單車企業出現了經營困難的問題，目前正在會同發改委、銀監會等部門進行調研，盡快制定配套政策。

小藍單車的做法是一種思路。

2018年1月9日，同樣被押金問題困擾的小藍單車發布消息：“單車業務將托管給滴滴出行，用戶可以通過滴滴出行APP繼續使用小藍單車。”1月17日起，小藍用戶的押金、特權卡和充值余額可以轉換為滴滴單車券和出行券，具體方案將在近期公布。

去年8月，交通運輸部等10部門聯合發布的《關于鼓勵和規范互聯網租賃自行車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受到廣泛關注的第十二條強調，要加強用戶資金安全監管。

指導意見要求，如果企業收取押金則要嚴格區分企業自有資金和用戶押金、預付資金，在企業注冊地開立用戶押金、預付資金專用賬戶，做到押金“即租即押、即還即退”。若企業出現實施收購、兼并、重組或者退出市場經營情況的，必須制定合理方案，確保用戶合法權益和資金安全。

指導意見出臺一月后，小鳴單車、酷騎單車和小藍單車相繼出現撤場沒有退還所有押金的爛尾現象。而3家用戶量居高的共享單車企業倒閉的原因正是“資金鏈斷裂”。

指導意見還鼓勵共享單車企業對用戶實行免押金的服務。

目前，摩拜新用戶騰訊信用分630以上可以免押金，ofo和哈羅單車則對芝麻信用分650分以上用戶免押金。

但3家共享單車巨頭的免押金并不適用于所有城市。

共享單車的明天

共享單車正是去年資本聚集的領域，注冊用戶量和月活躍度是重要的兩項數據。數據越漂亮，融資的錢越多。今時今日，資本的力量更加強勢，催生大型互聯網企業的速度比兩年前快太多了。

倒閉的共享單車企業中，不乏注冊用戶上百萬的企業。9月退出的小鳴單車注冊用戶600多萬，11月倒閉的小藍單車和酷騎單車的注冊用戶分別為2000萬和171萬左右。

《好奇心日報》通過公開資料整理，對比了打車軟件公司與共享單車公司融資的密度。

自第一家打車軟件公司2012年7月上線以來，同類公司在第1、5、9個月融資成功，最高的一筆融資以千萬美元計算，滴滴、易到、快的三家企業都獲得了資金支持。

自第一家共享單車企業在2016年4月成立以來，同類公司在第4、5、6、8、9、11個月都傳出了融資成功的消息，ofo去年新一輪融資高達4.5億美元。雖然共有10家企業曾獲得資金支持，但89.7%的資金都去了摩拜和ofo兩家企業。

至于錢實際有沒有到企業賬上，有沒有投入運營，難以得知。

今年2月，ofo又通過動產抵押的方式，先后兩次將其資產共享單車作為抵押物，換取了阿里巴巴共計17.66億元的融資。

ofo與摩拜是共享單車的頭部玩家之一，但兩大巨頭去年已曝出資金鏈危機。這筆巨額融資能拯救共享單車嗎？業內人士分析說，“目前共享單車行業都處在困難期，盈利模式和前景遭遇質疑。但不管怎樣，先拿到錢就先渡過了危險期，這筆錢或許能讓ofo先安穩小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