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渝川

《激蕩十年,水大魚大》
作者:吳曉波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
出版日期:2017年12月
定價:58.00元
國內著名的財經作家吳曉波2017年推出新著《激蕩十年,水大魚大》,以2008年為起點,梳理回顧了最近十年來中國宏觀經濟、各行業代表性企業的發展概況。
這本書有沒有亮點?有。這可以被當成一本最近十年中國經濟、中國企業發展環境演變的備忘錄,讀者可以通過大量細節的描述,驚愕地想起,僅僅就在幾年之前,還存在而今天看起來無法讓人理解、接近荒誕的監管政策以及行業競爭方式。就拿騰訊來說,3Q大戰之前,誰也沒有預料到,一場雙輸的“戰爭”會導致這家巨頭突然轉變為大眾創新的支持者。
《激蕩十年,水大魚大》的鮮明特點在于,就是延續了書作者《激蕩三十年》《跌蕩一百年》《浩蕩兩千年》的一貫風格。
那是什么風格呢?從威廉·曼徹斯特的底色,加入許知遠式的抒情,然后用羅振宇的方式進行精簡,變成一種“情懷型編年敘事”。如果你是一個愿意看經管書又很有情懷的人,閱讀《激蕩十年,水大魚大》,會因為讀到大量的、密集的、平鋪直敘并偶爾穿插抒情式表達的事件、人物、論題,變得淚流滿面——但問題是,你讀完這樣的書,根本記不起來自己讀了啥,有些什么樣的啟發。
換句話說,《激蕩十年,水大魚大》的敘述方式,本身就是有缺陷的。許知遠的文體,素為許多人所不喜,但不可否認的是,許很懂得把握敘述的重點,無論是感慨還是賣萌,總能找對槽點。而威廉·曼徹斯特的敘述雖然看上去拉拉雜雜,但非常擅長將歷史的宿命感和憂傷貫穿進去,讓重點事件和人物都變得很清晰。再說羅振宇,人家直截了當就說得很清楚:“賣干貨”!
《激蕩十年,水大魚大》對上述三種方式的組合,造成了一種奇怪的經濟史論談風格:一堆上好的經濟史“食材”,用文藝的方式串聯起來,主推“企業家權益”“經濟環境滄桑演變”的情懷,卻沒有經過精致化的加工,最終“上桌”的,是半生不熟的“雜燴”。這必然讓讀者陷入思考疲勞。這樣一本書,跟書作者巔峰時期的《大敗局》相比,可謂鴻溝巨大。
《激蕩十年,水大魚大》傳遞的價值觀念,也很值得商榷。這本書將中國經濟變革的動力概括為:制度創新、容忍非均衡(允許非均衡發展,甚至容忍“灰度治理”)、規模效益、技術破壁四項。這個結論的得出,其實跟整本書拉拉雜雜的敘述是沒有直接關系的,作者也沒有交待論證概括的過程。
作者所稱的四項動力,以及因此造就的發展,可以理解為缺陷重重的創造發展成績,同時也造成了問題,新問題的解決日后需要動用更多的社會資源、耗損更多的社會信任。
就拿所謂的容忍非均衡來說,這似乎就是鼓勵創新、容許變通,甚至為了試錯可以跨越底線的做法。問題是,很多情況下,容忍非均衡,會讓權宜之計變成并不具有公平性的固定做法,比如,20世紀90年代末期以來,許多城市已經變得無法擺脫對“賣地財政”的依賴,并無半點意愿去抑制高企的房價。
容忍非均衡,不但可以體現為改革開放初期對于外資投資的容忍,也能表現為拒絕履行勞工保障責任、環境保護責任的容忍。2008年圍繞《勞動合同法》引發的爭議,大量經濟學家出位炮轟勞工保護,充分暴露出這批人的法律觀念的淡薄、倫理意識的空白,這在美國和歐洲經濟學領域是不可能想象的。在《激蕩十年,水大魚大》書中,你只會看到書作者輕描淡寫的提到了這番爭議,卻沒有進行任何或法理或倫理或經濟學定理等方面的深入探討。
我們知道,在改革開放初期,民營企業家的一些突破當時法律的探索,發揮了積極的經濟和社會作用。但這并不意味著,隨便突破禁區和邊界,就是值得倡導的經營觀念。事實上,如果可以隨便犯規,企業也就不存在必要的動力和壓力去投資技術創新。《激蕩十年,水大魚大》將企業家權益的主張,與美其名曰“容忍非均衡”的隨便突破禁區和邊界的概念混在一起,無疑只會造就思想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