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中巴”駛向北京：下崗媽媽托起當紅笑星的夢想

勁烽

2017年11月，高曉攀自導自演的首部影片《兄弟，別鬧！》，在全國隆重上映。王景芝和丈夫買票走進影院，為兒子捧場。看完影片，她給兒子發短信：“電影拍得很棒，媽為有你這樣的兒子驕傲自豪！”高曉攀秒復：“媽，您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又早早下崗，但就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

高曉攀出身普通，母親王景芝早年下崗。為陪兒子一起奮斗，這位平凡媽媽忍痛與丈夫分居10年，每周乘坐長途中巴在保定與北京之間來來往往。王景芝以特殊的“母愛中巴”，托起了兒子輝煌人生……

相聲新星流浪在北京

高曉攀1985年出生于河北省保定市，母親王景芝是河北建筑集團水暖工，父親高國旗系樂凱膠片集團的普通工人。高曉攀從小癡迷曲藝，8歲時父母將他送往保定少年宮學相聲。時任保定歌舞團團長的馮春嶺，覺得他是可塑之才，引薦高曉攀跟隨自己的父親、著名相聲大師馮寶華學藝。

當時，馮寶華在天津定居。從1994年9月起，剛滿9歲的高曉攀每逢星期天，就坐長途中巴去天津學相聲。為節省車費，王景芝和丈夫沒有陪同兒子前往。王景芝放心不下，每隔半小時就給中巴車主打一次電話，問兒子走到哪兒了。學完3個小時相聲，高曉攀再獨自坐長途中巴返回保定。整個往返期間，王景芝要打10多個電話。母愛伴隨長途中巴從保定駛向天津，又從天津駛回保定……

馮寶華教徒格外嚴苛，他讓高曉攀對著墻背相聲，打一個磕巴就重新來，一口氣能流暢地說一遍，他就在墻上畫個道；要是連著背錯五遍，高曉攀就抽自己一個嘴巴。他一說就是50遍，經常累得舌頭都麻木了。

高曉攀跟隨馮寶華一學就是5年。1997年6月高曉攀初中畢業，以優異成績考入河北藝術學校相聲科。這時河北建筑集團與企業合并，王景芝慘遭下崗；高國旗每月收入只有500元。為掙錢供兒子學相聲，王景芝進入一家民營建筑公司做水暖工。她像男人一樣，每天一身泥一身汗地奔走在工地，100多斤的鐵管子一彎腰就扛到肩上。每次領到480元工資，王景芝就在心里激動地告訴自己：“兒子兩個月的開支又有著落了。”

2000年高曉攀藝校畢業后，考入位于北京的中國戲劇學院相聲大專班。當時家里只有3000元積蓄，而每年學費高達1.5萬元。懂事的高曉攀小聲說：“爸媽，這學我不上了，準備跟隨流動藝術團去全國各地演出。”王景芝打斷兒子：“培養子女是父母的義務，要是讓你小小年紀就隨草臺班子四處流浪，我和你爸會懊悔一輩子！”

高家祖上立下規矩：有多少錢辦多大事，窮死不向外人借錢。為了兒子，王景芝與丈夫破了戒。她帶著自己手工鉤的毛線拖鞋當禮物，逐一登門拜訪親友。趁對方眉開眼笑夸她手藝棒時，王景芝就難為情地開口借錢。親友知道王景芝夫婦不是迫不得已不會走這一步，紛紛伸出援手。

2000年9月，高曉攀懷揣父母艱難籌集的1.5萬元，順利進入中國戲劇學院相聲大專班就讀。學藝術很燒錢，除了學費，高曉攀每年的生活費、住宿費、資料費、演出服裝費等等，也是一筆巨大開支。為負擔兒子，王景芝同時打三份工：她早晨5點起床，去某高檔社區掃院子；吃過早飯，她趕赴建筑工地做水暖工；晚上則在一家超市當理貨員。高曉攀深知父母的艱辛，學習格外刻苦，專業成績在全校遙遙領先。他幾次與名家同臺演出，被譽為“相聲新星”。

2003年6月，高曉攀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了。他這樣為自己設計未來：迅速成名掙大錢，還清父母為他求學陸續欠下的4萬元債務，5年內給二老在北京買套房子定居養老。然而，當時相聲市場不景氣，很多名家都鮮有演出，且演出一場只有100元報酬。而且京城人才濟濟，高曉攀根本沒有機會登臺說相聲。

為生存下來，高曉攀被迫四處打工。此后，他在西單商場做過服裝導購，在798藝術區當過油漆工，還去婚慶公司客串司儀……每掙到一筆微薄薪水，他除留下200元生活費，其余全交給父母還債。那時他舍不得租房子，經常拎著行李箱去這個朋友出租屋擠一晚，在那個同學家打地鋪。這位相聲新星沒有固定收入，像民工一樣在京城流浪。

有一次，東單一家餐廳開張，邀請高曉攀主持開業儀式。本來說好有50元報酬，可餐廳老板聲稱預算超支，給了高曉攀一只北京烤鴨抵工資。父母還沒吃過北京烤鴨，高曉攀決定中秋節帶回家給父母嘗鮮。烤鴨雖是真空包裝，但高曉攀擔心變質，便用繩子將烤鴨吊到通風的窗棱上。每晚睡覺醒來，他第一件事就是睜開眼，看烤鴨還在不在。

中秋節那天，高曉攀回保定看望父母。他將烤鴨交給媽媽，含淚說：“媽，兒子沒能力給您買貴重禮物，只能送一只烤鴨，我有愧呀！”王景芝攬兒子入懷：“曉攀，你這份孝心，這只烤鴨，足夠溫暖媽媽一輩子。真的，媽為你驕傲自豪。”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團圓飯，王景芝和著淚水將烤鴨咽進肚里……

“母愛中巴”在北京保定之間往返

別人不給機會，就自己創造機會！2005年春天，高曉攀與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朝陽區文化館組建了北京青年相聲劇團。高曉攀帶領一幫年輕相聲演員深入社區、學校、醫院演出。這幫年輕人不計報酬，不挑演出場所，且臺風青春活潑，很快在北京站穩腳跟。

高曉攀及青年劇團的脫穎而出，引起了同行的嫉妒。京城一位知名老相聲演員，認為青年相聲劇團擠占了自己和徒弟們的演出空間。他給高曉攀編織種種“莫須有”的罪名，說他人品不端，不講職業道德，見利忘義……很多同行被謊言蒙蔽了，結成同盟排擠、孤立高曉攀。2006年3月，青年相聲劇團被迫解散，高曉攀發完工資，身邊僅剩下15元。

雪上加霜的是，因拖欠房租，當晚高曉攀被房東趕了出來。3月的京城春寒料峭，他拖著行李箱，一個人沿著鴉兒胡同往長途汽車站走。天已亮了，高曉攀登上了回保定的汽車……

見到母親， 高曉攀撲在媽媽懷里哭了兩個小時。了解到兒子不堪回首的遭際，王景芝心碎了：“曉攀，別去北京流浪了，在保定找份工作吧。”高曉攀攥緊拳頭：“媽，我8歲學相聲，一家人的每個腳印里都盛滿眼淚和艱辛，如果現在放棄，以前所有努力就白費了！”兒子的心很大，自己沒有理由將他圈在保定。剎那間，王景芝做出一個重大決定：與丈夫分居，去北京陪伴兒子一起奮斗！

王景芝時年46歲，高國旗與她同齡。年輕時夫妻倆從沒分開過，現在人到中年，為了兒子竟面臨分居！王景芝覺得愧對丈夫。高國旗安慰妻子：“曉攀處境艱難，你有必要再護送他一程。你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和爸媽。”

2006年3月19日，王景芝離開保定，陪兒子來到北京。在朋友幫助下，高曉攀在豐臺區租了一間11平米的平房，他和媽媽睡鐵架床的上下鋪。為了生存，王景芝進入豐臺區某家政公司上班。高曉攀每天背著一袋藝術簡歷，去京城一家家文藝團體推銷自己。4月中旬，高曉攀成為北京某曲藝團一名編外演員。

王景芝每月工資1800元；高曉攀沒有底薪和獎金，只有演出才有收入，每月到手的錢比媽媽更少。母子倆住在低矮的出租屋里，王景芝經常花兩塊錢買回一個鴨架，用豆腐白菜燉一大鍋，就是母子倆難得的美食。母愛溫暖下，高曉攀不再飽一頓饑一頓，不再拖著行李箱四處流浪。

身為編外演員，高曉攀演出報酬只有正式演員的三分之一，他向媽媽訴說屈辱和心酸。王景芝忍淚開導兒子：“能有個說相聲的平臺不容易，咱不圖報酬，就將每一次演出當做磨礪自己的機會吧。”母親的精神引導，化解了高曉攀的心結。

因保定家中還有丈夫和年邁公婆，王景芝每周一至周五在北京打工陪伴兒子，星期五傍晚坐長途中巴回保定。王景芝一進門就忙開了：她里里外外打掃衛生，整理家務，擦拭灶臺和抽油煙機……那兩天里，王景芝給丈夫和公婆蒸兩鍋饅頭，包200個水餃凍到冰箱里，再于星期天傍晚坐長途中巴去北京。王景芝暈車，經常坐一路吐一路。為不增加兒子心理負擔，她每次在車站衛生間洗把臉，再化個淡妝，精神飽滿地出現在高曉攀面前。

媽媽每星期乘坐長途中巴，在保定和北京之間來往奔波，幾多艱辛與疲憊！每一條車轍，就是一道深沉母愛；每一條車轍，都在訴說母子倆蕩氣回腸的故事。中巴的每一聲鳴笛，更是母愛的深情呼喚。母親乘坐的長途中巴，承載著自己的夢想和未來，高曉攀親切地稱之為“母愛中巴”！

2007年6月，曲藝團赴郊區演出。因團里的班車坐滿了人，高曉攀只得自己花錢租了輛舊QQ車，還順便捎帶幾個演員。當天下著小雨，途中團里的車闖紅燈突然急剎車，高曉攀駕駛的QQ車追尾了。如此一來，他被迫放棄演出，獨自駕車去汽修廠，共花了5000元。第二天，高曉攀找相關領導報銷修車費，對方回應：“追尾你負全責，和團里沒關系。”

就在這時，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同事，聲稱車禍導致自己輕微腦震蕩，要求高曉攀賠償1000元醫藥費。高曉攀不知如何向媽媽開口，黯然在廢棄鐵道邊坐到深夜。凌晨1點，王景芝拿著手電筒找到兒子，含淚問：“到底發生了什么？”

了解到事情的前前后后，王景芝輕拭兒子眼角淚水：“曉攀，你之所以遭受不公正待遇，是因為還不夠強大。要活得有尊嚴，就必須自強自立。別難過了，別人負我們，我們不能負人。”兩天后，王景芝取出全部積蓄，又讓丈夫打來一筆錢，支付了修車費和對方的醫藥費。不久，高曉攀與媽媽商量：“我要做強者，想離開曲藝團創業。”王景芝沉默片刻，說：“媽支持你。”

當紅笑星在母愛中崛起

2007年冬天，高曉攀與表弟尤憲超、金霏等幾個青年草根相聲演員，組建相聲團隊“嘻哈包袱鋪”，他出任掌柜兼演員。籌措啟動資金時，高曉攀向老家的親友借錢，大家覺得他創業不靠譜，錢借出去風險太高，編織各種理由婉拒了。困境中，王景芝挺身而出。2008年3月，她與丈夫將保定的房子抵押給銀行，貸款6萬元支持兒子創業。

高曉攀與伙伴們將第一場演出，定位為“汶川大地震義演”。他帶頭在各大相聲論壇發宣傳帖子；王景芝出門做家政，順便在社區張貼宣傳海報。那時，高曉攀和媽媽緊張得整夜失眠，生怕沒人看演出。

5月16日，“嘻哈包袱鋪”第一場演出在海淀區拉開帷幕。令人欣慰的是，當天來了86名觀眾。當高曉攀在舞臺上抖完最后一個包袱后，他激動地沖到后臺，使勁用拳頭捶墻：“太棒了，太出乎意料了！”想起兒子一路走來的艱辛，一旁的王景芝熱淚盈眶。高曉攀將當天的門票收入、企業捐款，及出售“嘻哈包袱鋪”T恤的款項，共計1.5萬元，悉數捐給中華紅十字會。 由此，“嘻哈包袱鋪”在業內贏得廣泛贊譽！

然而，因沒有大腕助陣，加上缺乏原創作品，“嘻哈包袱鋪”在夾縫中求生存。由于五環內的城區都被知名相聲團體占據了，高曉攀只得率領團里一幫演員赴延慶、平谷等偏遠郊區縣演出。一個月后“嘻哈包袱鋪”發工資，高曉攀與同事們一樣，也只拿到27塊錢。第二個月，他拿到了31元工資。

這年8月，物業公司催高曉攀給“嘻哈包袱鋪”辦公室續交房租和物業費。此時公司賬面上只剩200元，高曉攀焦頭爛額。王景芝問兒子：“又遇到了什么過不去的坎？”高曉攀一聲長嘆：“媽，房租、物業費要將我逼瘋了。”王景芝激勵兒子：“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媽不怕苦和累，愿陪你堅持下去。”

兩天后，王景芝交給兒子一萬元：“你將公司的房租和水電費繳了。”高曉攀問媽媽：“您哪來這么多錢？”“向你小姨借的，我每月還她500，兩年還清。”高曉攀將臉貼在媽媽粗糙的手上，無聲抽泣起來……

“嘻哈包袱鋪”不能垮，否則對不起媽媽的血和淚！為殺出一條血路，高曉攀帶領同事們結合社會熱點，自己構思創作相聲段子。他們原創的《新白娘子傳奇》《狂人日記》《天地姻緣七仙女》等相聲作品，頗受80后、90后熱捧。與此同時，高曉攀還拜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師勝杰為干爹，全方位提升自己。

2012年11月，高曉攀與搭檔尤憲超表演的相聲作品《救，不救？》，勇奪第六屆CCTV電視相聲大賽金獎、職業組最佳作品獎。至此，“嘻哈包袱鋪”火爆京城，在海淀、東城、西城等主要城區都有了自己的演出場所。王景芝百感交集。

王景芝經常教育兒子：“要與人為善，懂得感恩，遇事要學會換位思考。”“‘嘻哈包袱鋪的同事都是你的兄弟，要將他們當家人看待，別擺老板架子。”在媽媽熏陶下，高曉攀人品藝品堪稱一流。

2015年2月18日除夕之夜，高曉攀搭檔藝術家馮鞏，登上了央視春晚舞臺。他們表演的小品《小棉襖》，成為經典之作。兒子已全方位成熟了，王景芝決定退出他的生活。這年10月，高曉攀與京城某醫院護士付饒組建家庭。王景芝告訴兒子：“曉攀，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媽媽該退出你的生活了，再攪合在一起，會影響你的幸福。”隨后，她叮囑兒媳：“曉攀就交給你了，你們好好過日子。”付饒誠懇告訴婆婆：“媽，我會將愛的接力棒接過來，好好愛曉攀。”

王景芝告別兒子兒媳返回保定，行駛了10年的“母愛中巴”正式停運。從保定到北京160多公里，中巴要運行兩個多小時。整整10年，王景芝乘坐長途中巴從保定到北京，再從北京到保定，往返數百個來回，總里程相當于繞地球兩圈。“母愛中巴”，見證了他們別樣的母子情。

媽媽返回保定后，高曉攀經常與妻子回去看望二老，節假日還接父母來京團聚。2016年，高曉攀出資在保定給二老買了一套新居。兒子事業有成，又是大孝子，王景芝和丈夫晚年生活幸福溫馨。

2017年11月10日，高曉攀自導自演的喜劇影片《兄弟，別鬧！》，在全國各大院線隆重上映。90多分鐘的電影，爆笑點達163個，創下票房新高。王景芝夫婦心里溢滿幸福自豪！她覺得，自己為兒子的所有付出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