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婭·沃利斯 (Claudia Wallis)
和很多人一樣,我對骨質疏松癥有一些誤解。不幸的是,很多醫生也對此存在誤解。我們原以為,要想控制住與老齡化有關的骨質丟失,只需要做負重運動,補鈣和補充維生素D就可以。其他專門治療骨質疏松癥的藥物不值得人們去冒險,因為很有可能帶來可怕的副作用(比如下巴可能裂開)。而骨密度檢測之類的行為,或多或少是個騙局,想恐嚇很多人(尤其是一些中年女性),讓他們開始服用那些毫無必要的藥物。
這樣的觀念,阻礙了我進一步認識一些相關的現狀。比如,美國每年有30萬人會遭遇這個問題,其中半數患者必須使用輔助設備才能走路,四分之一患者一年之內就會死亡。但是,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大部分死亡和殘疾事件都可以歸因于骨質疏松癥造成的骨退化,而骨質疏松癥這種病只要在前期有所重視,是相當容易治療的。
不幸的是,錯誤的觀念引發了完全可以避免的健康危機。1995年,第一種治療骨質疏松癥的藥物阿侖膦酸鈉(商品名福善美)獲準上市,同年,基于x射線的骨密度檢測技術也開始廣泛使用。福善美是首批用來減慢骨細胞更新,使舊骨質的分解和新骨質的形成達到平衡的幾種二磷酸鹽藥物之一。研究表明,這類藥可以使骨折風險降低20%到50%。
醫生很歡迎這些新藥,美國的髖骨骨折率也開始下降。但是,當時一種名為骨量減少(osteopenia,骨密度較低,但還沒有達到骨質疏松的程度)的健康問題越來越常見,醫生也開始用藥物應對這種癥狀。如果患者恰好屬于骨質丟失最迅速的更年期女性,醫生就會強力推薦那些減緩骨質疏松的藥物。“很多醫生簡直成了狂熱的教徒。”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的內分泌學家艾瑟爾·西里斯(Ethel Siris)承認。
直到2005年時,有人報告了關于這類藥物的兩種罕見副作用。這兩種副作用非常可怕,可以造成下頜骨壞死和一種名為非典型股骨骨折(AFF)的奇特骨折。于是,這個原本火熱的領域突然遇冷。
2008年至2012年,口服二磷酸鹽的使用量下降了50%。隨之,美國髖骨骨折率也進入了平臺期,這導致2013年至2015年間實際骨折的病例數比預計多了11000例——相關數據是由西里斯和同事的近期研究得出的。
不過,用西里斯的話說,相關研究證明這兩種嚇人的副作用“非常非常非常罕見,重要的事得說三遍”。實際上,每1萬至10萬患者中才有1例。臨床醫生做了很多工作,可以更明確地發現哪些人對副作用更敏感,以及針對AFF應該如何察覺預警信號。當然,沒有上述風險的新藥也已出現。
但是,“副作用事件”已經使最易發生骨質疏松的群體受到了驚嚇,這塊寶貴的陣地在此之后就遭到了冷遇。在理想的情況下,如果在手腕、肩部、髖骨或椎骨部位出現過骨折的50歲及以上患者,都應該及時檢查骨質疏松癥。如果確診就應該及時治療。然而現實卻是,只有20%的人這么做了。在15年前,髖骨骨折的患者中還有40%曾接受過檢查。
實際上,研究和治療骨質疏松癥的醫生對上述變化感到很憤怒。他們援引了一些研究特意說明,如果你曾遭遇過一次“脆性骨折”,那么在之后一年內,你再次骨折的風險是正常情況的3倍左右。在髖骨骨折的人群里,有近半數的人在此前出現過其他部位的骨折史。簡而言之,如果第一次發生骨折后,不及時檢查是否患有骨質疏松癥并進一步治療,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哈佛大學醫學院教授道格拉斯·P·基爾(Douglas P. Kiel)認為,這“等同于公共衛生事故”。
為什么大家不去檢查并做進一步治療呢?醫院沒有單獨科室針對骨質疏松癥;擅長治療骨折的骨科醫生并沒有接受過相關訓練;醫保也不要求在一次骨折后進行骨密度評估。西里斯說,很多療養機構認為,只要骨折得到了治療,一切就好了。此外,一些互相矛盾的指南和被誤讀的研究,也讓一般的醫生“感到很困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最后,有一個簡單的事實:骨質疏松是一種沉默的疾病。然而靜靜等待骨折到來,卻是悲哀的錯誤。
(Scientific American中文版《環球科學》授權南方周末發表,賈明月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