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

科比·布萊恩特

文/KEN

2017年12月19日，湖人隊將在主場對陣勇士隊的比賽中退役科比·布萊恩特的球衣。此時我們才發現，科比已經有近兩個賽季沒有出現在NBA的球場上了。這不是我們忽略了他，而是一個不愿意面對的事實。時代的終結總是悄無聲息，但能留在歷史海洋中的，卻是那永不磨滅的燈塔。

在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場比賽砍下60分，科比想要證明的是自己并沒有被歲月擊敗。是他厭倦了NBA生涯，而不是時代淘汰了他。這就是超級巨星的定義，每一個時代都有屬于自己的傳奇，從喬丹到科比，再到詹姆斯、杜蘭特和庫里，我們應該慶幸，自己曾是這一切的見證者。所以我總是想對那些壁壘分明的球迷說一句話:享受你所鐘愛的球星的表演，不要攻擊他的敵人，否則有一天當他們離去，你就會發現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就像我們當年不公平地對待科比和艾弗森一樣。

在現役的NBA球員中，有很多人都是科比的忠實粉絲，最著名的就屬安東尼·戴維斯和保羅·喬治了。

在2015-16賽季開始之前，科比就聘請了一支專業拍攝團隊來記錄自己的告別之旅。這么做的信號很明顯——他本人已經把這個賽季當成了自己的最后一個賽季對待。與此同時，我們也能看到，科比在每一場比賽都緊隨湖人，即使上不了場，他也會穿著西裝坐在場邊觀戰。而每場比賽開始前，他都會和之前針鋒相對的老對手一一擁在，仿佛這是他們最后一次對決。雖然科比還在堅持說“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未來將發生什么事”，可他的這種舉動宣示了一件事情——這個NBA最好勝、最驕傲的獨裁者距離退役已經不遠了。

湖人隊的官方Instagram主頁創建了“TDIKH”的標簽，為了紀念“科比歷史上的今天(This Day in Kobe History)”。而湖人的宣傳團隊并不是唯一為科比做出紀念行動的，湖人隊特地在賽季開始前安排了球隊的訓練營計劃，他們把訓練營的第一站放在了夏威夷，這是科比加盟湖人后的第一個訓練營，和科比一起的，還有他那時候的隊友拜倫·斯科特。

湖人隊的每場比賽門票上，都印上了科比的照片，而在斯臺普斯的媒體證上，也印著科比當年身穿8號球衣扣籃的照片——當然，在球隊的媒體手冊上，也印著科比這20年來的精彩集錦。科比在麥迪遜廣場花園說自己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來看約比賽，他還回憶了在這里得到61分的光榮時刻。在佛羅里達州，科比并沒有出場，但他還是隨隊一起來到了邁阿密，比賽結束后，他步行回了酒店，身邊圍滿了高喊他名字的球迷。在達拉斯，科比和小牛隊的球員一一擁在，包括NBA的憤青馬克·庫班，每個人都對科比的最后一個賽季懷在著最大的善意。

能以這樣光彩的方式離開他最重視的球場，科比的職業生涯可謂圓滿，而科比·布萊恩特的名字，以及5、8、24、81這幾個數字，也將永遠留在球迷的記憶中。

新世紀的NBA球迷把科比當做自己的神，就像上世紀90年代的老家伙們迷戀喬丹一樣。兩個世代碰撞出了一個話題:喬丹接班人。說實話，這樣的比較和尋找確實無聊，可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在后喬丹時代，但凡有年輕的天才球員出現，就一定會被冠以“喬丹接班人”的稱號，艾弗森、麥迪、卡特都曾得到過這樣的待遇，可直到現在仍在被討論的只有科比。在這樣的討論中其實有個誤區，當年喬丹處于巔峰期時，也沒有人將他比作“下一個誰”，如今最新的“喬丹接班人”詹姆斯已經宣稱:我就是我。而科比本人也間接表示“喬丹無可超越，而我只是我”。

在NBA能吸引如此之多球迷到場觀看退役比賽的，除了喬丹就是科比了。

可是，如果非要比較的話，喬丹的職業生涯經歷反而能成為科比更進一步的證明。同為33歲時，喬丹出場26500分鐘，而科比已經將近50000分鐘。雖然科比當初進入聯盟時是以高中生的身份，18歲的他比22歲的喬丹進入NBA的年齡早四年，而且喬丹還有兩年“轉行”去打棒球，但我們完全可以把他們職業生涯相差的這兩年跟喬丹的大學生涯抵消，既然喬丹在33歲之后仍贏下了兩個總冠軍、兩次總決賽MVP和一次常規賽MVP，為什么科比不能呢？

事實上，“世界巡演”和在勞資糾紛中斡旋，并沒有影響到科比的假期訓練。在拉斯維加斯與菲律賓拳王達到以靜制動，以節奏勝速度的境界。

事實上，“學習”是科比除了訓練之外，提高自己的最好方式。早在幼年跟隨父親在意大利漂泊時，科比每周都會收到奶奶從美國大陸寄來的錄像帶。每次看完錄像后，他都會立即在籃球場上演練自己剛學到的新招2010年總決賽期間，當一名記者詢問科比如何看待自己十分全面的技術時科比坦言，這是自己向多名前輩“偷師”的結果。他說自己曾通過錄像學習“大O”奧斯卡·羅伯特森如何用自己強硬的身體強吃弱小球員，學習杰里·韋斯特的快速投籃動作，學習喬丹對后仰滯空時間的把控，學習“魔術師”約翰遜在快攻中的傳球，當然還有奧拉朱旺的腳步和尤因的拋投，埃爾金·貝勒漂亮的腳步也對他大有啟發，他稱這位湖人前輩為“腳步之王”。

如果在NBA近二十年挑選一個符號性人物的話，那么科比絕對當仁不讓。即便科比的挑戰者們已經躍躍欲試了，但他們也許并不知道科比究竟離他們有多遠。有人曾這樣評價科比:“當我們把他視為神，他卻在仰視著世界，當我們把他視為人，他卻在俯瞰著世界。”科比，就是這樣一個存活于蹺蹺板上的人物。

過去，他經常被拿來和NBA前輩們比較。而科比一路走來，把這種比較變得更加司空見慣，科比一路超越了奧斯卡·羅伯特森、多米尼克·威爾金斯還有摩西·馬龍等傳奇巨星，讓自己的總得分上升到NBA歷史得分榜的第6位。2015年6月，在科比站上斯臺普斯中心的計分臺并伸出5個手指代表他5個總冠軍的那一刻，等待他超越的目標就已經很清晰了。

不過即使科比真的獲得6個總冠軍甚至更多，我也懷疑他的地位是否能和喬丹持平。人們不喜歡替換掉他們一直供奉在墻上的神像，曾經，有人詢問過一位名人堂球員，“如果科比拿到6……”甚至還沒等他問完問題，就被那位名人堂的成員打斷了。“停，”他說。“住口。”

有些事情始終無法改變，就像一張老照片或是一張舊CD，它濃縮了我們的生活，所以就變得彌足珍貴。但我們必須明白一點，伴隨著科比的一直都是他斑駁的過去。我們從來都沒有間歇地去考慮科比未來的地位、他將成為其他球員必須滿足的標準。新一代球員幾乎都是看著科比打球長大的，而不是傳說中的邁克爾。他們的記憶里不會保存著喬丹打球的場景，科比才是他們的參照物。

科比仍然試圖把自己所有的總冠軍戒指的數量增加到別人難以企及的水平。一些球員一直都追趕著科比并在一個時期內表現的更出色。凱文·杜蘭特四個賽季的得分數差不多是科比最初四個賽季的兩倍，并且已經蟬聯兩屆得分王。在最有價值球員這一欄里，科比的MVP數量落后了勒布朗·詹姆斯一個并且僅和德里克·羅斯的數量持平。然而，對于科比和MVP的問題，你得明白:他其實根本就沒打算去贏得MVP。一旦科比上了球場，他的目的性就會很清晰，就會讓自己變得很難被解讀(甚至他的教練和隊友在一場比賽的開始也不能確定科比將會進入什么模式)。

在偉大的哲學家尼采看來，人類的存在就是超越，去超越或者等待被超越，而科比也一直強迫自己去完成沒有止境的超越，同時他也等待成為被超越的對象，問題是:當他們開正在試圖追趕的時候，科比已經爬到了更高的位置。

高到難以超越。

也許任何人都揮散不去穿插在科比背后的爭議，比如說當年與奧尼爾的恩怨情仇，比如說科羅拉多的強奸犯罪指控，比如肘擊對手的“骯臟球風”——任何一條都足以把他打入地曼尼·帕奎奧交流之余，科比還觀看了拳王的訓練，仔細地觀摩了拳王的步法。拳擊是非常注重上盤技擊和下盤步法的，一個巧妙的移動更勝于短時間內暴風雨般的急促進攻。科比希望自己能用節奏感彌補弱化的爆發力獄。但也請想想，我們詮釋科比的方式是不是過于苛刻了，有時我們并沒有必要把一名球員放到道德的高度去審判，繼而唾罵，雖然這是個淺顯道理，不過一旦主角換成了科比，人們似乎就變得失去了理智，盲從而又武斷。

從8到24

在科比的退役之戰中，他在自己曾經使用過的兩個號碼上簽名。無論8號還是24號，都曾經為洛杉磯帶來了總冠軍，帶來了歡樂。

歷史悠久的湖人隊對于退役球員號碼一直異常謹慎，但為了科比·布萊恩特，他們還是打破了慣例，準備把他的兩個號碼都掛在斯臺普斯球館的天花板上。而與聯盟中其他更換球衣號碼的球員相比，科比的那一次換號可能是引起最多關注的了。

2006-07賽季NBA中最有意義的數字變換就是科比的24號了。是的，在經歷了10個賽季，獲得三次總冠軍，以及讓人難以置信的81分以后，科比身穿8號球衣征戰NBA的場景將成為一段歷史。科比更換球衣號碼的消息一出，立即引來了無數的猜測:為什么要選擇24號？最簡單的說法是科比的高中時代的號碼就是24號，這次選擇24號是因為科比希望能在今后的每一個賽季都能像在高中那樣所向披靡；另一種說法是科比希望自己能夠發生蛻變，而這種說法在這個賽季的比賽中得到了充分驗證，這個賽季的科比更加的注重團隊配合，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相信自己的隊友。但或許我們能從禪師的一句話中感悟到什么，“一般來說球員們會在更換球隊時候選擇新號碼，但在同一支球隊卻要換號，這樣的情況很少見。24正好比23多1，而23是喬丹的專利。”而我的理解是24-23=1，1代表第一，科比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籃球運動中最為的的球員而不是“之一”。

其實科比在高中時就曾經更換過球衣號碼，但是這次引來如此巨大的關注，從一個側面上反映出了他現在無與倫比的人氣。很多人都知道科比選擇8號是因為他在參加阿迪達斯ABCD訓練營時穿的143號三個數字的總和。其實8號是科比小時候在意大利打球時穿過的號碼。回到費城上高中時科比一直穿24號征戰，不過在1996年率領母校獲得州冠軍時，科比的球衣換成了33號——他的父親喬·布萊恩特高中時的球衣號碼。剛進入NBA時，科比也曾想選擇33號戰袍，但當時的湖人33號球衣已退役，其原擁有者則是“天勾”賈巴爾，所以科比最終選擇了8號球衣。

這是科比抱著小女兒的近照，我們驚訝于科比超強的自我管理能力——要知道，在美國媒體夏天拍到的照片中，他還全身臃腫，發胖了不少，短短幾個月間，他就又變回了我們熟悉的樣子。

其實回味科比的職業生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就算那是一部看了800遍的老電影，但我們依舊會小有興致地的觀賞第801遍。人們把科比形容成一個自私鬼，貪婪的野心家和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的同時也出現了一個更有趣的現象——對于科比這個人，很少人會持中立態度，要么義無反顧地支持他，要么恨他恨到骨頭里，淺薄的人生經歷似乎很難解釋這一切，我們可以把這稱之為“科比現象”。而科比之后的兩個冠軍，也只是暫且讓一些人安靜了一會，他不像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中的安迪一樣，在逃出監獄后飛快地開著車享受耳畔微風拂過，陶醉在說不盡的暢快和道不出的自由之中！看似站在巔峰，但畢竟沒有達到高處不勝寒的境界。正所謂爬得越高，摔得越狠，科比深知其中道理。其實他根本沒有盼望能在NBA這個強敵環恃的兇險中全身而退，畢竟歲月是無情的，就算今天你還可以羅列出一大堆強悍的理由，但真正的英雄總會在不斷追逐中以悲劇收場。

三歲時，科比就在訓練館向父親立誓將來要成為一名NBA巨星，然后像世外高手般苦練于他鄉，當然你應該感謝他爹，他雖不是喬丹那樣的蓋世豪俠，但卻調教了一個打籃球的科比，而不是“商人”科比，或者“公務員”科比，所以你應該原諒他的偏執、好勝，他的骨子里帶著競技的精髓。所以你更應該原諒他曾經希望把所有球交給自己來終結比賽的欲求，或是以為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勝利高于一切的想法，理解他對籃球那種近乎病態的渴望。回歸簡單純樸的本真，籃球不外就是那一點來自于競技世界的快感和簡單的刺激。

“是什么讓我們對科比如此著迷或是憤恨？”相信所有球迷都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疑惑，而現在，我得到了答案——科比是一條線，他就像漫畫《灌籃高手》一樣，串起了我們青春時代的所有點滴、歡笑和淚水。當我們成天只能屈服于學業、事業、感情、住房、金錢這些原本可笑而又現實的陷阱里無法自拔時，科比就像歲月神偷一樣成為我們能夠觸及青春尾巴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屬于80一代的精神圖騰。而科比也是一樣，從年輕人身上得到激勵，即使屢屢失誤，他也依舊固執的堅守，那份倔強不是自私，而是在紀念流逝的青春。

如今，這份青春已經被懸掛在斯臺普斯球館上空——或者說，懸掛在每一個從科比時代開始接觸NBA的球迷心里，成為一面永不磨滅的旗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