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墳

王搢紳

1.一窮二白

蔣立元臨死時，吐出了最后的遺言：“去找陸烽……”蔣立元是喝酒引起的肝破裂致死的。看著父親掙扎著咽了氣，蔣淳號啕大哭。

辦完了手續，遺體拉回家，準備火化安葬。蔣淳先給大學好友吳星塵打電話，請他過來幫忙。隨后，他開始考慮父親的遺言，事情要從20年前開始講起。

那時，蔣立元的父親蔣德洪剛過世，家里一窮二白，連塊像樣的墓地都沒有。蔣立元沒辦法，只好在自家地頭挖了個坑，準備把棺材下葬。他和堂弟剛把棺材抬起，就聽有人遠遠地叫著：“慢著！”

蔣立元回頭一看，有個生面孔男子飄飄然走了過來。那個年月正是農村土葬轉火葬的節骨眼兒，有些家伙靠舉報土葬賺了不少錢。蔣德洪有遺囑，決不火葬。蔣立元給堂弟使了個眼色，趕緊把棺材入了穴，然后倆人拼命填土。等那男子走近，土剛剛把棺材掩住。

那男子留著兩撇小胡子，不客氣地問：“家里死人了？”

蔣立元有心不理他，又怕被當成默認，于是悶哼一聲：“死什么人，你嘴放干凈點，我們刨坑準備種樹。”小胡子笑了笑：“樹坑挺別致的，長方形，一人來長。”

蔣立元揚了揚手里的鐵鍬，做了個威脅的動作，說：“該干啥干啥去，別耽誤我們干活。”“算我多管閑事。”小胡子也不生氣，扭頭就走，邊走邊說，“這么兇的陰宅，等著家破人亡吧。”

“你什么意思？”本就迷信的蔣立元心里掠過一絲不安。小胡子反問他：“你懂不懂風水？”

蔣立元自然是不懂，但曾聽人說過選墳地“乘風則散，界水則止”。蔣立元只知道墳墓前面有水是好的，可以聚氣不散。他不想示弱地說：“風水誰不懂，前有水，后有土崗子，兩邊再有高坡的話，就叫椅子墳，是一等的陰宅。”

小胡子冷笑一聲：“倒是用心了，可惜不懂裝懂，還不如胡亂埋了，至少不會遺禍子孫。我只說一點，這個水溝不是環抱墳地，而是背向墳地。環抱的水叫‘玉帶環腰，主子孫富貴；背向墳地的水叫‘反弓水，主財破家落。”

蔣立元堂弟不以為然地說：“這還不好說，挪到水另一側不就完了。”小胡子嗤之以鼻：“那更好了，高坡在后變成了高坡在前，明堂受阻，等著三代受苦吧。”

聽到這里，蔣立元知道遇到了高人，恭敬地問：“請問先生尊姓大名？”那人說：“我姓陸。”

蔣立元想起傳聞中有個叫陸青松的風水先生，在本地頗為有名。蔣立元不禁緊張起來，問：“你是陸、陸青松先生？”

“正是。”陸青松承認，“我剛好路過這里，看你下葬，本不想多嘴，但你選的這個陰宅著實不好。我動了惻隱之心，反招了你一頓罵，罷了，你好自為之吧。”

蔣立元一時不知道怎么挽留，只好“撲通”跪倒，連聲道歉：“我有眼不識泰山，先生大人大量，請給我指條明路。”陸青松從田頭看到地尾，搖著頭說：“整塊地都不咋樣，地尾就算頭彩了，可也只能保證你家香火不斷，但代代單傳，窮困潦倒。”蔣立元聽了更加嘆服，原來地尾葬的正是他爺爺。怪不得家里一直窮得丁當響，怎么折騰都不來錢，原來是墳地風水不好。

2.尋找陸烽

陸青松建議蔣立元把父親也葬在地尾，起碼不是兇地，說完就要走。蔣立元一心想逆天改命，怎肯輕易放走，一個勁央求陸青松指點迷津。陸青松架不住，只好說：“咱倆相見也是注定的機緣。我有塊不錯的地，可以轉讓給你。”

蔣立元喜憂參半地說：“先生給的地肯定是好的，只是我一無所有，恐怕買不起。”陸青松說：“放心，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等你將來發了大財，記得照顧一下我的兒子陸烽。到時候給他買地蓋房子的錢，好讓他娶房媳婦。”

蔣立元面有難色：“我一旦發財肯定沒問題，可我能發財嗎？”陸青松自信地說：“跟我來。”說罷招招手，徑自在前面帶路。

半小時后，兩人來到卅寨村外的一塊空地，空地二十米見方，南側被三處三四米見方的墳地圍繞，空地上長著一株茂盛的榆樹。

“你去看看都是誰的墳？”陸青松說。蔣立元只見墓碑上刻著：故顯考趙公諱鎖柱之墓，孝子趙志明敬立。他大吃一驚，這趙志明就是本縣剛上任的縣委副書記。

陸青松說：“這三處墳地分別蘊涵福、祿、壽之氣。趙志明的父親就葬在祿墳里，所以兒子官運亨通。福墳旺家，主兒孫滿堂香火綿長。壽墳自然是保佑后代長命百歲。”蔣立元嘆為觀止，原來陰宅的效力這么強。他支支吾吾地說：“我不想當官，兒子已有一個；這輩子窮怕了，就想當有錢人。”

陸青松微微一笑：“這里本是四塊墳地，地勢暗合福祿壽財，風水書上稱為四喜墳。當年我看中這四塊墳地，就買了下來。財墳的地方還空著，可以給你葬父。”

蔣立元忙不迭地道謝，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這么好的地，您怎么不給自己的先人留一塊？”

“我是遺腹子，父親逃荒出走，尸骨無存。再說，子曰‘善易者不卜，風水先生給自己尋龍點穴，要損后代福報。我少年時為糊口，進入風水這一門。半輩子泄露太多天機，恐怕再活不了20年。我兒陸烽剛剛出生，但只怕等不到他成家立業了。今后你發了財，務必幫他安個家。”蔣立元連忙答應：“我兒子蔣淳剛剛1歲，到時候有他多少，就有陸烽多少。”

話雖這么說，一別之后，兩人便沒了來往。陰宅的力量卻慢慢凸顯，蔣立元的生意越做越大。蔣立元一死，留給蔣淳數百萬的遺產，他遺囑里寫著留給陸烽50萬成家之用，要蔣淳優先辦理。

待人接物迎來送往，蔣淳都不擅長，所幸第二天他的救兵吳星塵就到了。吳星塵是蔣淳的大學同學，但不是一個系，蔣淳是機械系，吳星塵是考古系。兩人本無交集，偶然在一個校園圍棋賽上認識，以棋會友，結為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