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聘保安

焦松林

鄭六這幾天呆在家里無所事事，成天泡在網上打游戲。他年紀輕輕，又長得人高馬大，按說找到一份工作非常容易。可他有個毛病，愛喝酒，而且一端起酒杯，就非得喝醉不可。正因為前段時間喝酒惹了事，他剛被一家公司開除了。

這天一早，天氣就熱得要命，鄭六玩了會兒游戲，正要下線，忽然一個叫“家在南方”的陌生人加他為好友。緊接著，一個女性的頭像晃動起來，發(fā)來一條消息：“你想找工作嗎？一趟南下送貨的活兒，你做不做？”

鄭六一看，勁頭來了。送趟貨，這有什么難的？他趕緊敲了幾行字：“什么貨？去哪里？你能開多少錢？”

“家在南方”很快回復了：“貨你不用管，只要保證安全送達就成。目的地是廣東東莞，我們開給你500塊錢工資，吃喝都歸我們。”

鄭六看到這里，馬上就答應了。送貨去廣東，來回不過五天時間，吃喝不愁，每天還能拿一百塊，這活比在公司做保安強多了。

“家在南方”告訴鄭六，后天出發(fā)，希望他馬上去火車站買去廣東的車票。鄭六警覺起來，對方不會是誆自己吧？于是問道：“萬一我買了票，你們放我鴿子，我上哪兒訴冤去？”

“你們小區(qū)里7號樓4單元202室有個孩子叫陶誠，他上小學五年級，是我家親戚，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問他。”對方說到這里，又加了句，“只要你買了車票，我們可以提前付給你工資，500塊，外加車票錢，一分不少。”

鄭六答應了。他下了線，來到了202室，摁響了門鈴，里面?zhèn)鞒隽艘粋€蒼老的聲音：“誰呀？”

鄭六怔了怔，答道：“我叫鄭六，是小區(qū)的住戶，請問，這是陶誠家嗎？”

老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里面又傳出了一個稚嫩的童音：“爺爺，是找我的。”

緊接著，一個系著紅領巾的小男孩打開了門，他身后站著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老人正一臉警惕地看著鄭六。

鄭六撓了撓頭，說道：“老人家，我是來找陶誠的，剛才有人告訴我說她是陶誠的親戚，我來驗證一下。”

小男孩低聲說道：“我就是陶誠，那是我姐姐，你放心，她不會騙你的。”

鄭六心想孩子的話不足信，既然那人是陶誠的姐姐，問問她爺爺不是更好嗎？于是，鄭六對老人說： “老人家，我和您是同一個小區(qū)的，我家住18號樓，您是不是還有個孫女，她讓我出趟差？”

老人認真地聽著鄭六的話，他的耳朵顯然有些背，鄭六說了半天，他只捕捉到一句，老人大聲地答道：“孫女？不，我沒有孫女。”

鄭六心里犯起了嘀咕。老人說他沒有孫女，這話肯定是真的，也就是說陶誠的話不足以信。現(xiàn)在的小孩子，騙起大人來一騙一個準。

想到這里，鄭六就要告辭了。他剛走到門口，陶誠就追了出來，然后懇切地說道：“叔叔，你相信我，她真是我姐姐，不過不是親姐姐，她說的都是真的，請你相信她。”鄭六正要說什么，一回頭看到了陶誠的眼里閃著淚光，心里一軟，問道：“你保證？”

陶誠點了點頭，指著胸前的紅領巾，說：“我對紅領巾起誓，我說的話，絕對是真的。如果不是因為我要照顧爺爺，我還可以跟你一塊兒走。”

鄭六終于松了口，說道：“你告訴你姐姐，我相信你，我這就去買票。”

陶誠聽到這話，破涕為笑。

火車站買票的人很多，等鄭六買了票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時分了。

吃過晚飯，鄭六打開電腦，QQ上彈出了一條消息，正是“家在南方”。她告訴鄭六，500塊錢的費用和車票，全放在他家的信箱里，她讓鄭六馬上去取。另外，她還問鄭六喜歡抽煙還是喜歡喝酒。

鄭六笑了，答道：“酒是我的最愛。”打完這句話，鄭六等了許久，也沒見到“家在南方”上線。于是，他走出家門，來到了樓下，打開信箱之后，鄭六愣了，那里面的確有錢，可是全部是零錢，5塊的，10塊的，最大的面額是20塊。他把這一沓錢拿回屋里一數(shù)，673塊，扣除173塊錢車票，恰好是他預收的500塊錢工資。

第二天一早，鄭六就收到了“家在南方”的留言：“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后天一早，我們在火車站聯(lián)系。現(xiàn)在我去幫你買酒。”

到了約定的時間，鄭六早早地來到車站。他沒有進候車室，而是在廣場上轉來轉去。那個“家在南方”，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給他打電話。

距離火車到站還有兩個小時，鄭六的手機響了，他正要接，不知從哪里走出來七八個孩子，把他團團圍住了，一個個清脆地叫著“叔叔好”。

鄭六嚇了一跳，他以為是行乞的，再仔細一看，這些孩子手里各自提著塑料袋，里面裝著方便面之類的物品，一個孩子笑嘻嘻地說道：“鄭叔叔，你別接電話了，是劉娜，不，是‘家在南方給你打的電話，我馬上去找她。她在公用電話亭呢。”

鄭六呆呆地看著這些孩子，一時之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等劉娜趕到鄭六身邊時，他已經完全了解了這趟行程，他究竟要做什么。原來這群孩子的父母都在廣東東莞打工，現(xiàn)在孩子們放了暑假，想去南方看望自己的父母，可是人生地不熟，他們又不敢獨自出去，這才想到要找個大人做保安。這時，陶誠說他們小區(qū)有個保安最近回來了，于是劉娜就用QQ聯(lián)系上了鄭六。

劉娜天真地笑道：“鄭叔叔的網名就是真名，為了驗證你是不是真的，我特意讓你去了一趟陶誠家。怕你拒絕，不愿意送我們去，我們只好不告訴你真相。”

鄭六目瞪口呆地看著劉娜，這些孩子真是人小鬼大啊，這樣的主意，也真虧了他們能想得出來。

劉娜拉著鄭六的衣角，說：“鄭叔叔，現(xiàn)在你明白了，能送我們去了吧？”

另外8個孩子也眼巴巴地看著鄭六，“叔叔，我們真的很想念爸爸媽媽。我們把平時的零花錢全部攢起來了，為的就是能在暑假去看望爸爸媽媽。您看，酒我們也買了，還有燒雞。您就答應吧。”

鄭六遲疑了許久，最后說道：“我現(xiàn)在不能送你們去。”

孩子們失望地看著鄭六，劉娜突然哭出聲來。

“我要去接陶誠，這里有錢，你們拿去，趕緊幫他買張票，他也想去南方呢。”鄭六笑吟吟地看著這幫孩子。

“可是他走不開，他爺爺需要人照顧。”劉娜急切地說道。

鄭六輕聲地在劉娜耳邊說了句什么，劉娜的小臉立即綻開了花。

原來，鄭六準備把陶誠的爺爺接到自己的家里，和父母一起住一周，這樣陶誠就能和他們一起走了。

“以后我再不能酗酒了，為了這幫孩子。”鄭六喃喃自語，然后坐了一輛出租車去接陶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