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澤安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 上海 100038)
執法沖突與對抗是一種必然的社會現象,是秩序與自由對立的結果。[1]由于執法沖突與對抗的多樣性、隨機性和突變性,導致警察隨時可能要面對危險。為依法履行職務,保護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人民警察必須依法、合理和有效地使用武力,到達目的后,必須立即停止使用。但是公安民警違法使用武力,使用武力不當的情況偶有發生,給人民警察的形象造成負面影響。訓練模式陳舊、訓練手段單一是警察不敢使用武力、違法使用武力的重要原因之一。虛擬現實(VR)技術作為21世紀的三大關鍵技術之一,將具有3I特性的“VR”技術運用到警察武力使用訓練,對提高警察使用武力的能力和提高執法規范化水平具有重要意義。
VR(Virtual Reality,即虛擬現實技術)是利用計算機模擬產生一個三維空間的虛擬世界,提供使用者關于視覺、聽覺、觸覺等感官的模擬,讓使用者如同身臨其境,可以及時、沒有限制地觀察三度空間內的事物。[2]VR技術利用計算機生成對于人——視、聽、嗅、觸等感覺的逼真場景,使用者通過VR設備與虛擬環境進行交互,達到身臨其境的感覺。
二十世紀末,美國科學家指出虛擬現實的“3I”特性,即交互性(Interaction)、沉浸感(Immersion)和想象感(Imagination)。
交互性:指用戶與各種對象之間相互作用的能力,在虛擬環境中,各種對象可以通過輸入、輸出設備,影響用戶或者被用戶影響,強調人與虛擬世界進行自然的交互。
沉浸感:由于人類75%的信息都來自視覺,通過把用戶置身于計算機創造的虛擬世界中,通過視覺、聽覺、觸覺等器官的模擬體驗,讓人置身于無限接近真實的環境中,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
想象性:用戶在虛擬現實中,根據環境中傳遞的信息,以及自身沉浸在系統的行為,通過自己的邏輯判斷、聯想等思維過程,去想象虛擬現實系統中并未直接呈現的畫面和信息。
軍事是“VR”技術應用最早、最多的一個領域。美國國防部將“VR”技術列為21世紀保證美軍優勢地位的七大關鍵技術之一。[3]美軍于二十世紀開始將模擬訓練設備運用于部隊訓練,戰爭打響之前,就構建逼真的虛擬戰場環境,模擬戈壁灘、熱帶雨林、草原荒漠以及人行街道等各種不同的環境,并通過設計對方士兵角色的方法進行雙方模擬作戰。利用VR技術制造一種險象環生、貼近實戰的立體戰場環境,使軍人“真正”進入環境逼真的戰場。軍人通過穿戴數據手套、運動捕捉以及其他手控輸入設備,根據不同的軍情,選擇不同的小組執行不同的處置方案,感受不同處置方案所產生的效果,從而增強軍人的臨場適應能力,提高訓練質量。與傳統的訓練方式相比較,利用“VR”技術進行訓練具有環境逼真、場景多變、針對性突出等特點,符合軍事訓練減少人員受傷、減少裝備損耗的目的。
德國心理學家勒溫認為,人的行為取決于內在需要和周圍環境的相互作用。根據這一觀點,他提出了著名的行為公式:B=F(P·E),其中B代表行為,P代表個人的需要(內在心理因素),E代表環境(外在因素的影響)。[4]這個公式表明,個體的行為是人的內在因素和外在環境相互作用的結果。警察自身的思想準備是“警察防彈背心”的重要組成部分。[5]由于職業特點所決定,警察要隨時保持高度的警惕性,但是不少警察在執法執勤過程中養成了懈怠的習慣性思維,這種習慣性心理導致其從心理上漠視警察武力使用訓練,把訓練當休假,訓練紀律松散,訓練效果差。對三個省份基層公安機關六十位民警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五年以上警齡沒有參加過警務實戰訓練的民警占21.4%,每年縣級公安機關組織警務實戰訓練的人數僅占35.7%。[6]
二十一世紀初,公安部推出了切實把公安教育擺在優先發展戰略地位的重大舉措。全國掀起了警察訓練的熱潮,加快了公安教育訓練基地建設、師資建設、教材建設。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警察武力使用訓練的水平以及警察武力使用規范化建設的進程。由于地區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東西部之間、內陸和沿海地區之間以及省內各地區之間資源配置不合理,教育訓練工作發展不平衡以及教官的數量和素質差距明顯,導致警察武力使用訓練水平失衡。以經濟水平高度發達的廣東省為例,全省五百多名專職教官中,珠三角地區專職教官占總數的74.5%,汕頭、陽江、潮州、云浮四市(區)專職教官與警力數比例低于0.1%,陽江甚至只有一名專職教官。
警察執法對象、執法任務、執法環境等方面的多樣性,決定了執法沖突與對抗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例如,從執法對象來看可分為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人數、不同背景、不同地區等,這些不同情況所表現出來的沖突與對抗形式是不同的,而且各具特色。從執法對象的表現形式來看可分為心理抵抗、語言沖突、肢體對抗、持器械對抗和持武器對抗等。根據《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現場制止違法犯罪行為操作規程》,參考香港的警察武力層級,有學者制定出“武力使用等級表”(如表一所示)。但是,法律規定、裝備保障、情景差異、警察個體差異和嫌疑人差異等影響警察武力使用的眾多因素導致警察在武力使用過程中選擇模糊。這也是警察武力使用訓練過程中亟待解決的重點和難點問題。
1. 針對性訓練不足。警察武力使用分為口頭制止、徒手制止、警械制止和武器制止,由于警察自身技戰術能力的薄弱,在實際訓練過程中往往追求類似“抱膝頂摔”等“一招制敵”的控制技術,忽視了口頭制止和徒手制止的訓練,導致警察在實際執法執勤的過程中,過分依賴于警棍和武器的使用,出現突發情況就“鳴槍示警”。目前,警察使用武力訓練的模式為“基本訓練→判定訓練→戰術訓練”的三段式模式,風險評估判定是警察使用武力的前提。在實際訓練過程中,由于訓練搭檔都是熟人,場景也是教官先行設定,往往忽略評估判定這一重要環節的訓練,使民警執法過程中迫切需要的“防控體系”出現了短板。
2. 訓練方式落后,缺乏培訓長效機制。長期以來,民警訓練的管理者和組織者束縛于傳統觀念,以教官“示范”“講解”,學員被動的“聽”和“做”的教學模式為主。由于課時任務重,有的老師缺乏實踐經驗,沒有經歷或體驗真正的警匪“槍戰”,教學內容偏重理論性和基礎性,套用部隊的老條令、老教材,射擊教學仍然停留在25米、15米的精度射擊訓練中,針對當前警務實戰“快速、運動”特點的應用射擊內容極少,忽略了應急訓練和對抗訓練。警察武力使用訓練是一項系統工程,為了保證武力使用訓練的效果,需要對整個訓練過程進行合理、整體的規劃。由于警力少、任務重,一般都進行簡短的集訓,忽略警員的個體差異性,領導和普通民警之間、不同年齡階段的民警之間以及不同基礎的民警之間訓練大綱相同,存在重復訓練現象,缺乏培訓長效機制。
3. 輕視綜合實戰訓練。分解訓練法在警察武力使用訓練中被廣泛采用,通過分解訓練可集中精力完成專門的訓練任務,形成良好的動力定型和戰術意識。在警察武力使用訓練過程中,以警棍的教學為例,教官將伸縮警棍的訓練分解為警棍的佩戴方式、戒備姿勢、警棍的取放和擊打練習等部分,由于時間、裝備和安全性等原因的限制和考慮,往往僅停留在分解動作的練習和動作簡單的模擬“比劃”上,導致在實戰過程中警棍打不開、擊打部位不對以及持警棍不敢控制的現象頻發。警察武力使用訓練中的徒手控制、警械控制和武器控制內容是由不同教官進行教學,不同內容的授課教官只講授在什么情況下應該使用其課堂講授的方法進行制服和控制,內容缺乏整合,使整個武力訓練難以運用于實戰。由于輕視對抗訓練、武力選擇訓練和防控綜合訓練,當民警處于應急處置過程中時產生疑惑,使用徒手、警械或者武器判定不明,導致民警流血犧牲、武力使用過當的案件時有發生。
當前,警察武力使用訓練質量考核評估機制不健全,民警教育管理部門與施訓機構的責任和義務不明,訓練過程的部分性考核現象突出,開辦的“武力使用專項培訓班”“入職培訓班”以及“警銜晉升培訓班”的考核都是在所有培訓內容結束后,教官選擇一個技能和一個固定情形進行考核,參訓民警早已熟悉考核情形,隊友之間也相互熟悉,導致考核流于形式,由于考核占用時間長,使訓練時間大大減少,考核機制的不健全成為引起民警日后流血犧牲的隱患。
“VR”技術早期運用在監獄審訊和心理治療方面,因治療恐懼癥、PTSD聞名于世,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其臨場感。通過“VR”技術,利用3ds Max、Rayfire、FumeFx、Maya、Houdini和Nuke等特效軟件構建警察在執法執勤中真實遇見的執法對象突然持刀襲擊、駕車沖撞、縱火焚燒以及雙方力量懸殊搏斗等不同情景,既可以模擬出已經發生的暴力襲擊情形,也可以根據客觀實際需要設計預期的處置情形,受訓者通過穿戴立體頭盔、數據服、數據手套或三維鼠標操作傳感裝置做出或選擇相應的戰術動作,輸入不同的處置方案,體驗不同的處置效果,進而像參加實戰一樣,提高警察使用武力水平、快速反應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增強民警在執法對抗中情緒狀態的高度自控性,在實際執法過程中能夠保持適當的警覺狀態,提高保護自己的安全意識,在面對執法的環境和對象時保持一定的敏感性。
與傳統的“層級式”的培訓模式相比,“VR”技術的引進打破了傳統“部--省--市--基地”教官實地授課模式,減少了層級傳遞過程中的誤差,大大提高了培訓的效率。警察武力使用培訓高級教官通過攜戴三維跟蹤定位設備、數據手套、數據衣、三維鼠標等進行授課,系統會自動記錄教官的肢體動作信息和語言并存儲于云端。只要有需要,基層民警就可以佩戴頭盔顯示器,利用洞穴式立體顯示裝置等裝備進行理論和技戰術的學習,參訓民警在計算機生成的虛擬環境中,通過視覺、觸覺、聽覺等多種感覺的模擬體驗,使自己以第一視角置身于無限接近真實的警務活動環境中,從而增強訓練效果。
在使用不適當武力的情況下,如果程度太低,就會使警察或者其他人員置身于危險之中;如果程度太高,警察就可能會對犯罪嫌疑人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參訓民警通過佩戴接受裝置,進入由3D建模技術構建的虛擬現實世界,面對不同執法環境,一旦選擇武力不當,系統將會啟動自動報警系統并對執法活動暫停,系統將會對其錯誤使用武力的情況進行講解,然后快速重置進入前面武力使用選擇錯誤的情景,民警對處置再次進行評估、判斷,直到成功選擇合適武力進行處置為止。這樣不僅節省了時間和空間,而且讓民警通過“闖關”的形式對各種不同處置場景有所熟悉,讓民警的武力使用選擇能力得到切實提高。
利用計算機云端系統將每位民警武力選擇訓練情況信息進行存儲,根據每位民警訓練的實際情況,找出武力使用的短板,根據艾賓浩斯的記憶曲線,建立民警武力使用訓練長效機制,不斷變換教法,進行數據對比驗證,根據民警的不同訓練水平及時調整VR課程,使每位民警參與訓練、熱愛訓練;通過大數據系統找出全體參訓民警的共性問題,增加民警的武力使用情形判定訓練、口頭制止和徒手訓練,利用VR技術讓每位民警經常性地體驗“槍戰”情景,讓參訓民警在VR高壓環境中進行近距離快掏槍連續射擊、多目標射擊和障礙排除等基礎對抗訓練或專項訓練,切實補足短板;利用“VR”技術將體能、心理、技能、法律及公安勤務工作結合起來,進行防控綜合訓練,使民警將所有武力使用訓練內容進行融合,構建當代警察的立體防控體系。
警察武力使用訓練靠的是長效機制,而“臨界反應”是使用武力進行有效控制的關鍵點,信息在教官和學員之間進行有效的傳遞體現出學員對訓練的掌握情況和教官的教學水平。傳統的先訓練、后考核的“點對面”模式由于時間緊、任務重使教官不能對每位學員進行細致的講評。將參訓民警的動作進行量化,利用VR+全身動作捕捉設備從使用武力的空間位置、時間特征、空間特征、人體慣性特征、動力特征和運動動量特征等多種維度分析,當學員武力使用錯誤時,系統將會暫停,自動將學員信息與多名教官模擬的信息進行實時比對,將復雜難度的表格、數字以通俗易懂的語言和3D圖像的形式進行顯現,以便學員進行及時糾正。同時參訓民警也可以利用VR設備觀看自己的武力使用訓練過程,后臺將會記錄信息并進行打分,訓練結束考核也就結束。利用VR技術進行客觀、全面、公正的考核有助于提高民警的參訓積極性和執法規范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