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雨虹

導演:
忻鈺坤主演:
宋洋、姜武、袁文康類型:
犯罪/劇情/懸疑故事:
北方凜冽的冬天,一個牧羊少年帶著自家的羊群在山里行走,路過淺淺的河溝,他停下腳步低頭注目。 兩天后,礦工張保民得知兒子失蹤的消息,急切趕回家中。三天后,律師徐文杰的女兒失蹤,他拿起電話打給他能想到的唯一嫌疑人。山林,荒野,尋找孩子的人們迷失在其中。在第11屆FIRST青年電影展中,最熱門的影片當屬閉幕影片、忻鈺坤執導的第二部作品《暴裂無聲》,開票短短30秒便銷售一空。之后影片更是被倫敦國際電影節選中參與展映,該電影節選片人克萊爾·斯圖爾特點評:“我們的選片人被這部復雜且有娛樂性的影片深深吸引,其敘事結構繼承了意大利西部片的結構,超越了近期韓國影片的風格和經過設計的暴力元素,同時加入了極具中國特色的社會評論。劇情緊湊,角色令人印象深刻,結尾冷峻。”作為“處女作即一鳴驚人”的新導演,新作能讓觀眾更加清楚地看到忻鈺坤的野心和努力的方向,這毫無疑問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2015年,一部《心迷宮》俘虜了一大批路人和影迷,讓人們記住了“忻鈺坤”這個名字。3年后,忻鈺坤帶著他的新作《暴裂無聲》歸來。從某種意義上說,《暴裂無聲》才是忻鈺坤的“處女作”。“在我臨近30歲的時候,我覺得我要跟自己好好談一談。我要靜下來,努力去拼一把。我的計劃就是閉關,寫完我自己的長篇劇本,然后想辦法找資金把它拍出來。”《暴裂無聲》的劇本就是在此之后誕生的,然而制片人卻并不看好這部作品,一來彼時的忻鈺坤資歷尚淺、沒有導演經驗,二來預算問題無法解決,于是忻鈺坤決定先拍攝劇本沒有那么復雜的《殯棺》,后更名為《心迷宮》。
好在守得云開見月明,忻鈺坤借著《心迷宮》收獲了事業,本來想著如果不成功便回家做飯,如今終于可以接近他的電影夢。而《暴裂無聲》就是他釋放表達欲望之后的結晶。巧的是,和《心迷宮》一樣,《暴裂無聲》也經歷了改名風波,起初這部影片還叫做《山野追蹤》,講述的其實是一名父親在礦山之間追尋孩子蹤跡的故事。但忻鈺坤在后期剪輯時發現,影片對于不同程度的“惡”的呈現延展了影片的主題,之前的片名已然承載不了這部分的命題,于是就改名叫《惡人》。由于外界因素,忻鈺坤之后與宣發部門一起商討,最終采用了《暴裂無聲》這個片名。“暴裂”與“無聲”,這既與男主角張保民的角色屬性和人物性格相襯,又富有意義上的矛盾,還符合影片類型的定位。這個經過深思熟慮后的名字,確實奪人眼球。

《暴裂無聲》是一部擁有冷冽基調的黑色、犯罪電影,故事發生在相對閉塞的北方礦業小鎮,相比路遙筆下野蠻生長力與樸實真誠并存的礦區,電影里的則更為令人沉默。失語礦工張保民在孩子丟失后只能漫無目的地尋找,在嫌疑人昌萬年出現后這個失落的父親終于重燃希望,可只身肉搏后的血肉模糊更像是一種無力的抗爭。另一邊,黑心礦老板昌萬年聽著古典音樂,偽善地為小學捐款,可同時這個表面斯文的生意人也殘害同行、暴力行兇,干盡了違法犯罪的勾當。貪財怕事的律師徐文杰通過張保民的幫助找到了丟失的女兒,可在經歷了一番內心掙扎后他卻選擇對張保民兒子的下落諱莫如深。在蕭索的寒冬里,張保民、徐文杰與昌萬年,面對金錢、利益和家庭的困局,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步棋。這是一場揭露人心的較量。
影片的黑色風格已經超脫了傳統的犯罪電影,忻鈺坤放棄了犯罪片慣用的套路—“兇手是誰”,轉而把立足點聚焦于“兇手如何選擇”之上。張保民并不只是在找孩子,也不只是孤身一人對抗惡勢力,他揪出了更大的利益團體。而作為中間人的律師徐文杰,針對正義與利益如何選擇的糾葛矛盾,以及他的最終答案則發人深省。《暴烈無聲》將人性的罪惡面無限地放大,用“無聲”的發言,展現了成人世界里的眾生相。
創作初期,忻鈺坤的腦海里總是有這樣一幅畫面:在西北荒蕪的土地上,一股強風吹起地上的塵土。他說這是最初啟發創作靈感的誘因。影片中,不難看出這個誕生在導演腦海里的畫面,在以不同的方式成為影片整體的主色調。除此之外,影片色調明暗對比明顯,眾多具有隱喻含義的事物與鏡頭在緩緩直達心底,引發人們思考。除此之外,宰羊、吃肉、徒手搏斗等極具生猛狠勁的鏡頭,也讓這部電影變身成為一道耐人尋味的視覺饕餮大餐。
“我的兩部影片都屬于犯罪和懸疑類型,對我來說它們像雙胞胎一樣。”正如導演自己所說,《心迷宮》與《暴裂無聲》存在一定的相似度。它們都是以人物群像進行描繪的現實題材電影,忻鈺坤承認他在創作時確實抱有野心,希望能夠塑造一個大場面,能使觀眾宏觀地看到人物命運的交織。相比一股腦傳達自己作為創作者的意圖,讓觀眾有共鳴,觸動他們的心才是他的信念。談不上以電影濟世,但能使觀眾從中得到一些對現實世界的理解和看法,就是這位“講故事的人”的心愿。為此,怎么讓觀眾看得進去就成了需要攻破的難題。
《暴裂無聲》中設置了三個主要人物,宋洋飾演的丟了孩子的啞巴礦工張保民,姜武飾演的反派煤老板昌萬年和袁文康飾演的律師徐文杰。這三個人物分別代表三個階層:失語的底層人民、搖擺不定的中產階級、新興的暴發戶。電影通過塑造三個性格迥異的主人公,讓觀眾能夠窺探利益之下的眾生百態。相比錯綜復雜的劇情,忻鈺坤想要表達的主題其實很明了,“群體社會性中個體命運的差異與矛盾的根源”。
有別于《心迷宮》的多線敘事,《暴裂無聲》十分克制地沿著時間順序去講述故事,同時在影片中埋有相當多的隱喻,比如山野中的窟穴、昌萬年辦公室的暗房,以及光線昏黃的山間隧道等。但無論是何種敘事手法,絕大部分時間觀眾都會沉浸在與忻鈺坤的“對話”當中—或者是說,被忻鈺坤的邏輯所引領,一步步窺見他想讓觀眾看到與思考的一切。
忻鈺坤說:“不注意現實問題正是大多數人的一個癥結,我們不愿去關注視野中人群的狀態,我們只看到眼前,看到自己。群體的社會性是我想探尋的命題。這個命題似乎很空泛但又與我們息息相關。”在他眼中,自己有責任引導觀眾更為透徹地看到所處世界的真相,若觀眾在走出影院之后,懂得如何以更深的視角來重新體察世界,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