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清
陳蘭彬是清朝首任率領幼童赴美留學監督與首任駐美公使,與同時代的駐外公使郭嵩燾、劉錫鴻相比,學界對其關注度相對較少。在研究留美幼童教育和中美外交史時,他才會進入研究者的視線。目前大部分研究涉獵其外交護僑方面①梁碧瑩《陳蘭彬與晚清外交》(廣東人民出版社,2011年),主要圍繞陳蘭彬生平、辦理洋務、率領幼童赴美留學及護僑方面對其一生進行闡述;李世紅《陳蘭彬對外思想及實踐》(2010年,湖南師范大學碩士論文),主要就陳蘭彬在維護國家利益方面的貢獻與其護僑思想進行研究;賈熟村的《中國首任駐美使節陳蘭彬》(《學術研究》2002年第3期),主要對陳蘭彬生平活動進行考證,肯定了陳蘭彬在中國外交上的貢獻;李文杰《新發現的陳蘭彬信函釋讀:留美幼童撤回事件之補證》(《史林》,2013年第1期),主要用陳蘭彬信函證明,留美幼童撤留的主因是出使團隊內部人員的糾紛。,對于陳蘭彬教育思想的研究還較薄弱,為數不多的成果②筆者目前搜集的主要成果有:夏泉《清季首任駐美公使陳蘭彬》(《暨南學報》2000年第3期),對陳蘭彬一生,特別是對陳蘭彬作為駐美公使和留美幼童監督的作為進行評價,對陳蘭彬出使國外,維護國家與民族利益的貢獻也進行了評價;謝俊美《陳蘭彬與近代中國留學教育》(《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3期),不拘泥于陳蘭彬在留學教育上保守性,對陳蘭彬率領幼童赴美留學的貢獻和在留學教育上的功過分析評價。側重于陳蘭彬在留學教育上的一些爭議,對其教育思想未見系統論述,筆者擬對此進行初步探討。
陳蘭彬(1816-1895),字荔秋,又名均畹,廣東省吳川市黃陂鎮人。1837年,陳蘭彬獲優貢生,旋居京師,游西北,考究興國之術。1851年,陳蘭彬應辛亥恩科順天鄉試中舉人。1853年,陳蘭彬參加會試,點翰林院庶吉士,任國史纂修,后長期任刑部候補主事。1856年,應庶常館散館試,此后長期供職刑部清吏司。1858年被調回廣東辦理洋務,與列強交涉。1860年因丁母憂回原籍,主講高文書院,后因陳金缸率會眾起事,遂組織團練相抗。后隨劉長佑北上,入京補原官。1869年入曾國藩幕府,由曾征調辦理文案,隨后辦理天津教案,得到曾“該員學優識正,練達時務”[1]的評價,之后隨曾前往江南辦理洋務,任上海機器局總辦。1872年被任命為駐美留學生肄業局監督,率幼童赴美留學。1878年任駐美國、秘魯、西班牙公使,1881年奉詔回國充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事務大臣。辭職歸故里后纂修家鄉志,在高文書院講學直至去世。
陳蘭彬重視文教事業,教育活動貫穿其一生。1860年,陳蘭彬主講高文書院,與楊頤倡議捐資重修高文書院,招募青年學習文武,以備國之所需。當陳金缸領導的洪兵起義襲擾高州時,陳蘭彬帶領學生,練鄉兵,設方略,與洪兵周旋三年之久,配合軍隊收復廣東信宜。因平叛有功,陳蘭彬獲朝廷“敘功加四品銜,賞花翎”[2];隨后在辦理文案期間,兼管保定蓮池書院,對書院管理問題提出系列建議。在任上海制造局總辦期間,為中國輪船事業積極招攬人才;1870年,陳蘭彬被選定為留美教育肄業局監督后,積極籌備出國事宜,參與擬定留學教育章程、計算出國經費等具體事宜,陳蘭彬摯友李興銳在其日記里曾記載:“夜,與荔秋算出洋經費。”[3]之后攜幼童赴美留學,在擔任監督期間,陳蘭彬“欲為中國建無窮之業”[4],認真履行監督職責。1877 年擔任駐美公使,對美國教育情況進行詳細考察;1882年奉詔返國,充壬午科鄉試較射大臣,1883年任癸未科會試復試閱卷大臣、武會試較射大臣;1884年辭職歸故里后仍主講高文書院,倡導興建陳氏書院,修纂高州、吳川、石城等地方志,關心當地蒙學教育與教材建設,弘揚文教,培育鄉才。陳蘭彬的教育思想體現在其一生教育活動中,大致而言主要包括五個方面內容:主張增加教育經費、普及教育及培養專業人才,倡導經世致用的留學觀和持保守趨新的中西教育觀。
經費是辦學的物質基礎與培養人才的重要保障。陳蘭彬未出國前,就很重視教育經費對于人才培養的作用。早在其兼管保定蓮池書院致友人信函中就提及關于人才與經費的問題:“各屬舉報人才尚罕至者,計省書院不能厚加膏火,著令久住,此間又少良師,自揣經術理學不能使人開發,于風俗人心稍有裨益,良用自愧耳。”[5]156陳蘭彬洞察到書院不能“厚加膏火”使人才“久住”,培養人才“少良師”的弊端。在為李作廷所作的壽序中肯定了其在協調教育經費投入的品德:“邑有書院,缺膏火,紳士議抽船規充之,邑令鄢弗從,官紳不睦。先生排解,如在會同時,而且捐俸薪創賓興,士林德之。”[6]從側面反映陳蘭彬對教育經費的重視。在留美幼童事業籌建過程中,留學經費是需要考慮的關鍵問題之一:“國家帑項歲有常額,增此派人出洋肄習之款,則籌費又難。”[7]154經過各方討論,決定留美教育“每年所需薪水、膏火,準于江海關洋稅項下指撥。”[8]7出國后,陳蘭彬作為留美幼童教育監督,如何合理使用經費是其需要考慮的問題。陳蘭彬深知倘若沒有經費的支撐,學生的學業必然會受影響,因而時刻注意經費支出。隨著幼童學習程度加深所需花費增加,原本計劃的留學經費愈益窘迫,陳蘭彬陷入一種困境,他深知國內對留學經費撥出不易:“中國籌添固難,倘添用于不急之務,問心何以能安?”[3]故盡自己最大努力妥善安排:“看至年底將出入之數統計,茍可勉強支柱,斷不上瀆憲聰。”[9]65可學術費用益發不敷,為了不影響學生的學業,陳蘭彬照實向李鴻章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作了呈報:“館于年而俱異,費亦與年而俱增。”[8]4最后經諭批準后,留學經費得到保障。除此,他時刻留意其他國家留美教育事業經費問題:“同治十一二年間,日本來美肄業者,聞有八百余人,且經議院準其數人入水師武備等院,后因費重,盡力撤回。”①《節錄所致李傅相函稿》,《咨報近期外交情況和撤回肄業局原委始末光緒七年七月二十四日(1881年8月18日)收》,《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清檔》第255冊,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引自王杰、賓睦新編:《陳蘭彬集》,未刊稿,原稿無頁碼。以此窺之,陳蘭彬對于教育經費問題非常關注。在作為公使期間所作的 《使美記略》,陳蘭彬對美國學校的經費問題亦進行了詳細考察:“該處商紳當建書院時,湊集洋銀四十三萬圓,以為義學膏火之費,……另有大書院一間,……計建費不下五萬五千圓……另送銀十萬,發商生息,以為遞年延師之費。……”[10]64陳蘭彬在美期間作詩:“臺上招賢少嗣音,誰將駿骨市千金。敞帷不棄風殊古,瞻望高原感特深。”[11]112表露了他對經費與人才的看法,看到美國重金招聘人才的情況,相比中國,不愿出錢聘請人才,陳蘭彬極為擔憂。因其在辦洋務期間就已感到中國實業人才的空缺,但中國對于實業教育的經費投入不足,這讓陳蘭彬傷感嘆息。告老還鄉后,他參與擬定的《議建陳氏書院章程》更是強調了教育經費:“……提出租息若干,延品學優長老師在本書院講學課文,凡我祠子孫果系聰明敏捷、材學有成、無力求師者,準入書院課讀,由書院酌助膏火。”②《陳氏宗譜》,廣東新會景堂圖書館藏。引自王杰、賓睦新《陳蘭彬集》,未刊稿,原稿無頁碼。可見,陳蘭彬在其一生的教育活動中,時刻關注著教育經費問題,主張增加教育經費的投入以利于人才培養。
陳蘭彬雖未明確提出有關普及教育的理論,但從其對西方教育普及率的記載和感觸中可以看出他對普及教育的重視。陳蘭彬在考察美國途中,每去一地,都會留意該地學校數目:“有書院數處”[10]64,“又有書院數間”[10]64。在其出使日記中處處可見學院數目的介紹,且對入讀學生的人數亦極為關注:“教學生三千人”[10]64,“每年蒙童入院讀書者約二萬一千人”[10]66,“統計學生約二千四五百人”[10]74。這是陳蘭彬擔任駐美公使后對美國教育的考察記載,面對新的文明,陳蘭彬自然會與國內的情況作比較,故這些記載相對客觀且能反映陳的態度,這些當時中國教育無法企及的數字足以讓陳蘭彬觸動和思考。除此,陳蘭彬發現普及教育還涉及到女子、殘疾人教育等方面,這在中國是不曾有過的。陳蘭彬記載了每處殘疾人教育情況:“又有別院以教聾啞者”[10]64-65,“教聾啞院一間”[10]66,“于一千八百一十七年另設一院,以教聾啞(通國設院教聾啞者,以此院為鼻祖)……”[10]66。他對聾啞教育教學方法進行詳細記載:“其教誨聾啞之法,則將其二十六字母演為手法,此以手問,彼以手答,百試無差,兼能以手作勢,彼即操筆為文,不失意指。其館師云:啞子無不聾者,若但聾而不啞,尚易為力。談次傳出聾子數人,與之覿面說話,如響斯應,掉面則否,蓋不用耳而用目,見人唇舌即能通曉也。”[10]68每處的女子教育,他也進行了描述:“內有學生男子三百余人,女子百余人。”[10]68“統計學生約二千四、五百人,女子居多,男子近百余人而已。”[10]74陳蘭彬的記載雖都是一些白描式的刻畫,但就他所記載西方普及教育情況來說,在當時的時代條件下不乏進步意義。清朝教育主要為統治階級與商人壟斷,地方所辦的社學和義學數量很少,導致中國教育普及程度不高。西方的普及教育程度給陳蘭彬留下了深刻印象,故他把自己所見所聞記錄下來,作為一個負有考察西方情況特殊任務的駐外公使,陳蘭彬的記載傳回國內,直接影響了晚清教育改革和中國教育近代化的進程,起到了傳播西學的積極作用。
陳蘭彬是中國傳統教育系統培養出來的官員,具有傳統知識分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社會自覺性。中國傳統文化自古惜才,而辦理過洋務的陳蘭彬,更深感國內缺乏實業人才的緊迫性。“至于人材難得,自古嘆之,棄短錄長,隨地亦有,可用而非根柢純正,恐才人作弊更甚恒流,抑不能始終一節。”[5]163-164除了傳統教育系統沒有機制培養實業人才,陳蘭彬更把焦慮的目光放在當朝用才現狀上。對朝廷長期不合理使用人才現象,他憂心忡忡的指出:“事業不足以羈上智,而祿利又不足以馭中材,強之使來冗員備位,黠吏生奸,流弊不可思議矣。”[12]在急缺實業人才的洋務時期,如何培養更多的專業人才,陳蘭彬提出了一系列看法。首先他認為人才的培養需要循序漸進:“不知外洋書院雖由小而中而大,其實皆按年遞進,俟讀書期滿。”①《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清檔》,第255冊,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引自王杰、賓睦新《陳蘭彬集》,未刊稿,原稿無頁碼。在接受一定基礎教育后,再“隨其資性所近,專習天文、律算等學”①,根據人才的資質進行專門化教育。除此,陳蘭彬注意到實業人才的培養“并非在院誦讀多年,遂無所不曉”,更需要“身居廠肆,始克有成。”①認為專業人才的培養需要注重人才的實踐經驗。難能可貴的是,陳蘭彬不僅思考了如何去培養專業人才,更考慮到這些人才日后的去處:“今船政衙門聚徒講習,撥派多人,前往泰西考究。此輩學成,若將來無從安置,日久荒廢,盡棄前功。”[13]他認為人才需要相應的機構來施展其才華,而且在用人時要知人善任:“有才未必皆能用,知己何嘗不是恩。”[11]80千里馬尚需伯樂來識,要量才而用,人盡其才:“天下未嘗無才,惟須敬之以禮。圣德何能數見,但當用其所長。”[11]22陳蘭彬所提出一系列重才、養才、用才的看法,初衷是為了應對晚清變局,培養當時辦理洋務最缺的專業人才,體現了中國教育近代化過程中對如何培養人才的一種思考。
陳蘭彬從小生活在書香門第之家,父輩都是傳統的讀書人,陳蘭彬的父親陳訓行,在家鄉“邑學宮”從事教育事業,其教育理念就是“以有用世為主”[11]112。而陳蘭彬成長的年代正是經世致用思潮興盛時期,其青年時代“即務經世之學,以優行貢京師,名動公卿間,游秦、晉,涉關、隴,潛心于古今兵事得失之故,及山川隴塞之要”[2]1720。成長環境與經歷奠定了陳蘭彬經世致用的思想基礎。在對待留學教育事業上,他所倡導的便是經世致用的觀點。
容閎與陳蘭彬一起率領幼童赴美留學,任副監督。“可知陳亦極頑固之舊學派,其心中殆早不以遣派留學為然矣。”[14]這是容閎在《西學東漸記》里對陳蘭彬的評價,在他的描述中,陳蘭彬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頑固派,認為陳蘭彬只是把留學監督作為自己高升的階梯。其實不然,最初陳蘭彬對于留美教育是持肯定的態度。其考慮到留學教育完成后“即將來有所甄別,尚在百人以外”,只要“內中倘得三數十人,中外學術精通,凡彼長技我可并駕齊驅,遇有事端,足與議論上下”,便能夠“得不戰屈人”[9]66。對留美教育的過程他亦有足夠的耐心,認為若是完成“初數年在小館,概習重文;再數年進大館,博求其里。然后審度性質,分門別類,從所造而務致其精”這一過程,“中等天資,殆非十余年不辦”[9]67,不能半途而返。他預想到在未來教育過程中會出現問題,仍對留美教育給予正面評價,可見容閎對其評價并不全面準確。倘若他不支持留美教育事業,又怎會在年事已高和國內頑固派反對聲音不斷的情況下,飄洋過海到一個語言不通的國度呢?“弟此行非有所樂而為之,亦非有所利而為之,弟如嘗膽枕戈,以期庶幾一當。”[9]66從其與友人信函中,可以看出陳蘭彬出洋的復雜心態。雖然他因自己不懂英語無法進行交流而懊惱:“特于洋語洋文一無所知,除督課幼童外,欲別做一事,隔手則諸多不便……”[9]66但在管理留美教育中,他盡心盡責,在實踐中不斷思考,注意到了學生必須分開才能學好英文:“各童聚集無不華言為便,倘此三二年內,不將各童隔別派開,欲其透熟洋文洋語,先不易易。”[9]64從目前的史料來看,他并不是容閎筆下頑固派,反而是一個“中體西用”的忠實履行者。“弟二月以前,止附近幼童來寓,復書改文……三月復定輪班章程,四人一班,調到寓所專讀華書,每日講書、復書、背書各二次,寫字二篇,或作‘解’或作‘論’,為之改訂,復講圣諭,附以律例。”[9]64在整個肄業局中,陳蘭彬的職責是督促幼童學習“西用”,也不讓幼童忘了“中體”。作為一個大半個身子都在封建社會的士大夫,陳蘭彬很難把握只讓幼童學習西方科技而在思想上遵守傳統封建禮教的尺度。后人之所以在留學教育方面指責陳蘭彬,很大程度是因為陳蘭彬支持撤回幼童一事。陳蘭彬是個封建士大夫,骨子里難以擺脫舊的、傳統的封建意識和價值觀,對中西學的理解可能也相對膚淺和死板,以至于他在聽到幼童加入基督教和剪掉辮子等消息、國內保守派對“肄業局”的責難不斷時,他作出了支持撤回留美幼童的決定。“吳嘉善特來華盛頓面稱:‘外洋風俗,流弊多端,各學生腹少儒書,德性未堅,尚未究彼技能,實易沾其惡習’等語。……既有此議,誠恐將利少弊多……”[7]165陳蘭彬將吳嘉善提出的“撤局”提議上奏清廷,雖不是主使者,卻是附和者,這也是其被后人認定為頑固派的依據。但陳蘭彬一開始支持留美幼童教育事業,到后來支持撤回留美幼童,從這一變化我們可以窺探到陳蘭彬經世致用的留學觀,因其之前辦洋務的經歷,深知實業人才的缺乏,他希望通過留學教育培養出一批既懂得西方技術又維護清朝統治的人才。在他看來,倘若這種教育不能為朝廷盡力,那么也就沒有必要再去支持幼童留學教育。這是陳蘭彬思想的限制,反映了中西文化碰撞時代趨新封建士大夫矛盾的心態。
“前古富強在兵與農,今日西人富強在兵與商。其用兵恃炮利船堅,無不根本于算法。欲選幼童出洋肄習,悉其技藝。”[15]面對西方的沖擊,陳蘭彬把中國的落后歸結于器物方面的落后,只想著學習西方先進技術,培養人才來發展洋務。“大抵日本小王近因改紀國政,思有所樹立于外,以鎮服其舊人。適值巴夏禮在彼,教以行西法、用西器,每言中國不能自強以激之。”[9]62他看到了日本“教以行西法、用西器”,而對比國內:“習虛意虛文,第以名利羈縻。”[9]62陳蘭彬對只行八股而不注重實業的封建教育是持批判態度的:“再直省各屬舉德才學三科,……所謂德才難于驟定,其學則八股詩賦而已……”[5]156-159他認為國內仕子只是一味誦讀無用虛空的詩文,將其作為踏入仕途的墊腳石,而從未思考讀書入仕終極目的是為了獲取有用的學問謀求國家富強。可他沒有思考這現象的根源所在,認為只要有“大力者轉移風氣,除冗濫而務真實,與彼人度長絜短,勝而后發,將何以善其后乎?”[9]62仍然遵從“中體西用”的教育觀念:“翩翩群小盡英髦,域外馳觀興倍豪。須識百般工藝術,根原還是讀書高。”[11]58在陳蘭彬看來,只要在中學的基礎上再增加實業的教育就可以挽救中國的頹勢。“真事業從五倫做起,大文章自六經開來。”[16]陳蘭彬雖批判中國傳統教育重虛不重實的現象,但是他并沒有認識到科舉制度為弊端之根源;而反觀其對西方教育的認識,更多的是停留在學習器物的層面上,認為中國只需學習西方的技藝,整頓吏治,便能挽救頹勢。故陳蘭彬教育思想具有傳統化和近代化雙重傾向,他順應時代潮流,不固守中國的傳統教育,但又沒有勇氣提出或是沒有意識到應廢除科舉制度,故他所持的中西教育觀是保守趨新的,處于一種感性認識的階段。
“雪案讀儒書,廿二齡以優行貢成均,選廣博,登科第,通籍詞垣,并從戎粵海燕山,想當年士氣激昂,原思樹立;星槎持使節,八萬里由巴邦返京邸,歷常寺,授宗卿,備官諫院,更宣力蓉臺樞部,幸此日圣恩高厚,暫息薪勞。”[11]85這是陳蘭彬對自己一生的評價,他是具有傳統義利思想和道德的典型文人。對于陳蘭彬的評價,我們要“知世論人”,任何人的思想都脫離不了他所處時代環境,陳蘭彬的教育思想正是在近代中國特定的歷史背景下產生和形成的。為了挽救晚清頹勢,陳蘭彬批評國內崇尚虛文的現象,主張培養專業化的人才,但對于中西教育的認識存在保守趨新、中西雜糅的矛盾。陳蘭彬無法深入分析中西教育之間的區別,教育思想缺乏一定的深度和系統性;但在客觀上,陳蘭彬的教育思想推動了晚清教育改革與中國教育近代化,加速了西學東漸進程。從這個意義上看,陳蘭彬在中國教育近代化過程中推動者的地位是不容抹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