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麻煩事

劉川

從2015年起，我一直住在酋長球場南側(cè)的昆士蘭路。公寓的5單元入口緊挨著俱樂部的停車場入口，無論是比賽日去媒體中心，還是平時去俱樂部辦公室處理日常事務(wù)，從這出發(fā)非常方便。

周中的某一天傍晚，我去附近霍洛威路上的超市買菜。回來的時候突然被三個孩子攔在了路上，領(lǐng)頭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八九歲，臂膀下夾著一個臟兮兮的足球，但是操著毫無口音的標準英語極有禮貌的說道：“能問您幾個問題么？”然后還沒等我說話，他就滔滔不絕的說道：“是這樣的，我們在這踢球，但是被住在這家的一位先生投訴了，他不準我們以后再來這一帶踢了，還說他已經(jīng)打電話報警了。”孩子邊說邊指了指我身后的一棟房屋。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回頭，那是一棟精巧雅致的獨棟兩層住宅。這里獨立于鄰近的老式聯(lián)排別墅，從外觀風(fēng)格上也和粗線條的英式住宅完全迥異：雪白的外墻上，看似雜亂無章，但是實則經(jīng)過精巧布局，點綴種植著類似爬山虎一類的綠植。

“你們是不是把球踢到了人家外墻和玻璃上了？”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yīng)著領(lǐng)頭孩子的疑惑。“絕對沒有，我們在這根本不敢射門。一般情況下大家只是互相傳球，不過如果威爾喜歡拿著球自己盤帶的話，我和盧克有時會追著他搶斷。那位先生抱怨說我們實在太吵了。”

其實這里再往東一個街區(qū)就有一片空地，應(yīng)該是這些孩子踢球的好地方。于是我指著東邊說道：“如果住在這里的家庭喜歡安靜的話，何不試試那邊，那邊的空地還更大些。”

結(jié)果坐在一旁花壇護欄的那個孩子怯生生的接過了話：“我們有時候周末白天在那踢，但是現(xiàn)在那旁邊的酒吧開門了，我們怕把皮球踢到酒吧外聊天的人身上，所以才挪到這邊來的。”

我忽然明白了他們把我攔下的原因，原來是將這戶屋主嚇唬他們的話語當(dāng)真。“別擔(dān)心，我可以保證警察絕對不會來找你們麻煩的。”事實上幾天前英國的警察倒是剛剛因為警力不足發(fā)過聲明，不會再為損失小于50英鎊的竊案和事故出警。“如果沒有損壞任何東西的話，我覺得你們可以在這里踢球。”不過設(shè)身處地為這棟精巧別墅的主人想想，每天晚飯時間門外都會喧鬧尖叫兩個小時，似乎也確實是件讓人不爽的事情。因此這句話剛說完，我在幾個孩子期待的眼光中又立刻語塞。

看著街區(qū)拐角處的球場輪廓，我猛地想起了村上春樹的那句名言：“羅馬充滿羅馬才有的麻煩事，東京充滿東京才有的麻煩事，無論我們身在何處，都只能和麻煩事相伴而行，同麻煩事一起生存。”倫敦同樣也是充滿了倫敦才有的麻煩事，外界都以為這里的街區(qū)是孩子們無拘無束的足球天堂，但是誰又會想到在相距球場僅一箭之遙的街區(qū)，卻有三個年幼的孩子在為街區(qū)踢球會不會驚動警察而苦惱。

而更讓人感到麻煩的是，這似乎不是任何人的錯，也怪不到任伺人頭上。它只是一個單純的麻煩，沒有任何妥協(xié)的頑強存活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