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依稀是故鄉

虞佳瑋

久居省城，心卻無法棲居安定，我行色匆匆穿過如潮人海，可夢里依稀是我那充滿生命原色的故鄉。

見慣了這些并不寬闊的水面，河水悄無聲息地緩緩流過，我總會想到順流而下幾百里外江流浩蕩的故鄉。夜晚的大城市，冬霾塵封的月色不甚明朗，總會讓我憶起故鄉冬日里滿城花落的斑駁月影，如此清冷敞亮……

“故鄉”，總會是行走異鄉者刻入心痕的那個原點。我是一枚尋夢他鄉的學子，省城求學一年年的輪回里，多少載秋高氣爽、荷風輕揚，而今又是一路煙霞，鶯飛草長。柳絮紛飛里，我仿佛看見了滿載著兒時記憶的故鄉。故鄉的春天是潮濕的，雨后江岸天破曉，新鋪的木棧道散發出陣陣沉香。故鄉有三條大江，小時候，我時常在長輩的懷抱中，靠在江邊的欄桿旁，沿著江畔的小道鶴眺遠方。看清澈江水對岸古剎山嵐繞，遠處山腰間，竹林芳草環繞著素墻黛瓦；看拱橋斜坡下波濤翻滾，一葉渡江的扁舟拍打著金黃的水花。

那時的故鄉是寧靜的，踏著舊城的青石板，星羅棋布的古建筑講述著南絲綢之路上的敘府故事，烙刻著通往南蠻六詔的僰道印記，向一代又一代詮釋著這座小城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寧靜的小城里，婉轉的鳥鳴聲里不時夾雜著幾句帶著濃濃鄉土氣息的家鄉話，糖販子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可以飄得很遠很遠。

故鄉城外，有漫山遍野的青蔥翠竹；城內，有沁人肺腑的五糧濃香。夏天，沐浴著山間竹林里的清涼，竹根下泉水的滴答聲在耳邊回響，夜間不需要一盞燭火的光芒，樹隙里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蛙鳴聲里閃亮。除了一座綿延數里的酒廠，高速路口一樽碩大的酒觴，還有那故鄉的街頭巷尾那一方方窖藏，散發著一縷縷令人沉醉的酒香，月光下，文人墨客酒入豪腸的詩篇，伴隨著黃庭堅流觴曲水的故事世代傳唱。

隨著學業的逐漸繁重，父母的工作調動，回去的日子總是短暫又匆忙，故鄉逐漸化成了我深埋在心底的一種印象，能住上幾天也漸漸變成了一種奢望。一年又一年，每當聽聞故鄉高樓拔地而起，山川間幸福歌聲傳唱，滾燙的思鄉情總會在我心中回蕩；每當收到故鄉親人在節日里送上的祝福，我總會熱淚盈眶。

寒梅落盡把冬了，銜春的燕想歸巢。汽車駛上了岷江橋，窗外煙波里久違的故鄉把陣陣酒香瀉進了車窗里，熟悉的味道卻伴隨著淡淡的陌生的感傷，快速發展的故鄉和記憶里的不太一樣。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嶄新的，沒有了想象中的素墻黛瓦、扁舟水花，取而代之的是高樓林立，長橋飛跨……

夜里，推開酒店的玻璃窗，我依稀看見月光下的故鄉還是當年模樣。家鄉的竹林、月色、酒香，已經深深烙刻在我心上，那是兒時早已深藏的念想。剎那間，眼角已噙滿淚光。

是誰在輕聲哼唱——

在曠野中，我嗅到芬芳；

在泥土里，我攝取營養……

回首之際，揮手之間，我又將懷著你的芬芳揚帆起航。即使船行千里，我依然惦記著熟悉的山水；即使歲月流金，夢里依稀還是故鄉。

點評

“夢里依稀是故鄉”，本文標題就給人含蓄雋永之感，令人對文章內容充滿期待。文章開篇，作者巧妙地將自己如今居住的省城與曾經居住的故鄉進行對比，順利引出對故鄉山川景色的描寫，可謂過渡自然，情感豐沛。在作者的“夢”里，故鄉古建林立、底蘊深厚，青蔥漫野、山泉潺潺，螢火蛙鳴、酒香環繞；而在現實中，“熟悉的味道卻伴隨著淡淡的陌生的感傷，快速發展的故鄉和記憶里的不太一樣”。不過這并未影響作者對故鄉的情感，結尾處的一句“即使船行千里，我依然惦記著熟悉的山水；即使歲月流金，夢里依稀還是故鄉”，不僅照應文題，還將作者對故鄉的依戀之情展現得淋漓盡致，讓人動容，引人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