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大國“賭場”

程蒙

一個敘利亞的造假犯，一個伊朗支持下的阿富汗民兵，一個俄羅斯哥薩克人，如果說這三個人有共通之處，你覺得會是什么呢？可能答案遠超你想象。就在2月7日，一支由這三種人組成的300人的隊伍參與了一場奇怪的戰斗，這支隊伍在穿過幼發拉底河上的一座浮橋，試圖占領敘利亞東部的最大天然氣田時遭到美軍的轟炸。

2月7日，美國士兵在土敘邊境

代理人戰爭

這個名叫康諾克的油氣田于去年9月被庫爾德武裝從“伊斯蘭國”（IS）組織手中奪回，當時正是在美國特種部隊的協助下拿下的。此后，這個區域一直都有美軍駐扎。

這真是個讓人看不懂的故事，卻又折射出敘利亞戰爭中日益增長的怪狀和危險事態。康諾克油氣田發生的戰斗不過是敘利亞戰爭中各方無數次短兵相接的一個小小縮影。事實正是如此，敘利亞儼然已經成為囊括了美國、俄羅斯、土耳其、伊朗和以色列等世界大國和地區大國的角力場，這些國家在這個角斗場上追逐著各自的國家利益。意外沖突帶來的危險愈發嚴重和極端，沖突本身則變得越來越讓外界看不明白。

在過去的幾周里，戰場上的各方各派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動了大規模攻勢。在過去的幾十天里，先是土耳其軍隊對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弗林的庫爾德武裝人民保衛軍發動進攻;接著以色列空軍發動空襲，聲稱在損失一架戰機之后，摧毀了敘利亞一半的防空力量，以此報復伊朗無人機入侵以色列領空。

緊接著在天然氣田附近就發生了這場神秘的沖突，有報道稱這是自冷戰結束以來俄軍和美軍之間最激烈的戰斗。有報道說，在死者中發現了俄羅斯雇傭軍，還有消息稱俄羅斯雇傭軍死亡人數高達200人;不過沖突當地主要軍事醫院的消息人士透露，死亡人數可能在10至20人之間。

境外勢力對敘利亞的干涉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目前大亂斗的原因也很容易追溯：各方的共同敵人IS已經消失了。打擊IS讓各方勢力都得以介入敘利亞，各方解放的城鎮紛紛成了各自的勢力范圍，這就讓各方勢力都從中分得一杯羹。

如今庫爾德武裝控制了敘利亞四分之一的領土;土耳其人不愿意看著庫爾德人就此坐大。當庫爾德武裝自去年9月開始持續往南進軍時，美軍便派出直升飛機不斷將庫爾德戰士運到康諾克油氣田附近，以防其他勢力搶得先機。現在美國人希望用庫爾德武裝來阻止伊朗勢力持續深入敘利亞。

當然，每一方境外勢力都希望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損失，這就能解釋為什么那么多軍事承包商和民兵被招募來“負責”地面戰斗了。

美國人正在利用庫爾德人來達成自己的利益;除了自己人親自上陣之外，土耳其人還利用反阿薩德叛軍對抗阿薩德政府;與此同時，伊朗將從本國、伊拉克、阿富汗等國招募到的新兵混在一起輸送到敘利亞;自2013年起，上萬名伊朗控制的武裝人員在敘利亞境內全力支持阿薩德政府。這支多國什葉派組成的武裝部隊就派出小分隊參與了對康諾克油氣田的進攻。

兩撥當地的部族武裝也參與了這次戰斗，其中包括造假犯托爾基·阿爾博·哈馬德旗下的武裝，此人曾在卡塔爾被指控謀殺，在沙特被指控偽造文件，之后在敘利亞當上了高速公路搶劫團伙的老大，名噪一時。2013年，他被政府軍招安。

俄羅斯雇傭軍也摻和進來。一名51歲的哥薩克人在某次戰斗前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他胸前掛著一枚獎章，手拿一把軍刀。這個人來自瓦格納集團，出錢雇他們的是敘利亞商人。

可以說，整個敘利亞如今亂作一團，“盟友”和“對手”也變得模糊不清，俄羅斯人、庫爾德人、伊朗人、土耳其人、美國人和阿薩德政府支持者，彼此縱橫捭闔，錯綜復雜。但康諾克油氣田的沖突讓這些變幻莫測的聯盟逐步凸顯了出來。在戰斗打響之前，多方消息確認，庫爾德領導的敘利亞民主軍、俄羅斯人以及阿薩德政府達成了某項協議。

根據三方協議，敘利亞民主軍自愿退出油氣田周邊地區，并允許政府軍進駐。作為回報，俄軍向土耳其空軍關閉阿弗林領空，而阿薩德政府軍最終會讓庫爾德增援部隊從東部孤立區域通過政府軍控制區域，進入阿弗林。

換句話說，這筆交易的核心就是阿薩德政府拿到東部領土，庫爾德武裝則得以進入北部，對抗土耳其。

事實上，2月4日起，隨著莫斯科方面對土耳其關閉領空，土耳其針對阿弗林的空襲就已經結束了。相應地，土耳其也停止了地面進攻。在沒有空中支援的情況下，土耳其地面部隊可不愿冒險進攻。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約有200輛公共汽車、卡車和皮卡車隊從阿弗林東部庫爾德地區抵達。接下來幾天，一行由200輛巴士、卡車和皮卡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開進阿弗林，上面滿載著武裝人員、彈藥和伊朗制的武器。

出亂子了

但在實施庫爾德人、俄羅斯人與阿薩德政府之間協議的第二部分時，出了亂子。

政府軍準備拿下康諾克油氣田，庫爾德人已經將政府軍的行動通知了美國人。但美國人并不打算袖手旁觀，相反出動了轟炸機。難道是庫爾德人沒有告訴美國人交易內容，導致他們最后失信于阿薩德和俄國人？還是說五角大樓方面壓根就沒打算搭理庫爾德人的協議？

無論如何，莫斯科方面對此極度惱火。就在奪取天然氣田失利后的第二天，俄羅斯就開放了阿弗林禁飛區，土耳其軍隊馬上開始進攻，并在極短的時間里拿下了五個村莊。

那么油氣田戰斗到底發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有好幾名俄羅斯籍士兵在美軍的狂轟亂炸中喪生。美軍一直堅稱在行動之前一直保持跟俄軍的接觸，以避免發生沖突。而莫斯科方面也沒有否認這種說法，俄羅斯國防部后來也發表聲明稱，參與油氣田戰斗的戰斗人員在“沒有軍方許可”的情況下開進了油氣田地區。

1月21日，土耳其哈塔伊省，土耳其部隊在土敘邊境哈薩鎮附近

競爭對手之間公開撕破臉爆發沖突已經不是敘利亞戰場上的新鮮事了。就連同樣支持阿薩德政府的俄羅斯人和伊朗人之間也齟齬不斷。雖然兩邊共同的目標都是支持阿薩德政府，但目前兩邊各自的發力點不一樣，俄軍的支援主要在空中，伊朗的優勢在地面，那么最終打贏這場戰爭后，究竟誰才是頭功，就成了兩邊未來要博弈很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