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烽火歲月

□ 朱裕新

20世紀60年代，中國人民解放軍陸續派出了32萬名指戰員參與 “抗美援越”戰爭，我是這32萬人中的一員。從1966年3月出國至1969年3月歸國，三年的越戰生涯，給我留下了許多難忘的回憶。

突遇空襲

1966年10月6日上午8時許，我軍部隊正在進行工事施工，突然數架美國飛機呼嘯而來，緊接著響起一連串的炸彈爆炸聲、機關炮掃射聲，我軍官兵們立即隱蔽到各人的防空掩體里。

援越抗美高炮戰士利用戰斗間隙自娛自樂。

我當時是連隊文書，連長李喜元和指導員湯安想經過簡短商量后，命令我向機槍陣地運送彈藥。這時一名上海工人周師傅飛步向前主動請纓，我就與他各取一箱子彈往機槍陣地飛跑。剛跑了200米左右，我就被一塊石頭絆倒（為了防止空襲，要隨時注意空中情況），膝蓋和胳膊摔得很痛，子彈箱的把手也摔斷了。我爬起來，把子彈箱往肩上一扛，一瘸一拐地繼續往陣地跑。周師傅見我負傷了，就把我肩上的子彈箱扛了過去。到達陣地，我們立即幫機槍班裝彈盒。

之后，我與通訊員黃金貴分頭奔赴工地找各班排長了解情況，然后就聽到機槍陣地傳來炸彈爆炸聲，指導員向我一招手命令道：“朱裕新，跟我上機槍陣地！”周師傅也即刻跟上。我們剛跑到陣地，就看到戰友唐慶佑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了。衛生員賴顯才幫唐慶佑包扎好傷口后，身材高大的周師傅上前說：“我來背他。”我們就一人背、三人扶，很快就把唐慶佑背回連隊駐地。這時，連長已安排好車輛，隨即把唐慶佑送到團部衛生隊。

接近黃昏時，又一批敵機飛臨我連陣地，我們都在防空壕里觀察敵機動向，當天敵機一直轟炸到太陽下山才離開。晚上，部隊回來后，連排干部一邊吃飯一邊研究明天的防空方案。據上級情報顯示，明天敵人將會有更瘋狂的轟炸。飯后，炊事班立即和面炸面餅，分發給戰士們。當晚連隊趁夜往大山溝對面轉移，我和五個步槍手被安排留守營房。

7日早上7點多，敵機果然來了，他們批次多，間隔密，專找6日被暴露了的機槍陣地投彈。6日當天，我連重機槍陣地已暴露，誰知一營高機連三班于當夜又轉移到同一個山坡上，距我連已暴露的陣地僅百米，這是7日敵機轟炸的重點目標。

敵機開始轟炸了。我們每人一個防空洞，敵機從右邊俯沖，我們的身體就往右邊洞壁貼；敵機從左邊俯沖，我們就往左邊洞壁貼。下午2點左右，洞外一聲巨響，我們的耳朵幾乎都被震聾了，飛揚的塵土遮天蔽日，洞里如同黑夜。我坐在兩個箱子上，只覺得背部、腰部都很疼。

塵埃落定后，我們從防空洞里出來，發現營房全被炸毀，現場一片狼藉。我立即召集其他留守人員，往溝底的后山撤離。

次日，連隊回來了。據統計，6日除機槍班重傷一人外，其余僅有兩人被彈片擦破皮，一人在轉移時摔下懸崖負傷，其他一百多人安然無恙。

探查炸彈

自從我們的營房被敵機炸毀后，連隊搬到半山腰上。連部勤雜班營地旁有一個石洞，因經常遇到空襲，我把彈藥及文件箱搬入石洞，并在此住下。洞內很潮濕，睡前墊的干草一覺醒來就會濕透。

1966年11月中旬的一天，我正在抄寫連隊的《戰地快報》，三排長李宜川喊我：“文書，帶上尺子，我們一起去山溝探查老美扔的炸彈。”我跟著李宜川出發了。走了半個小時，我們到達一處山溝，發現有一顆約兩米長的炸彈橫臥在溝底。李宜川精通工程爆破技術，他教我先傾聽彈中聲音，若其發出鐘表的滴答聲，必是定時炸彈，若無則屬“臭彈”。我們把身上所帶的鐵器放于遠處，以防產生磁場，然后接近炸彈，臥倒，耳貼彈體靜聽，確認彈中無聲音后，再輕輕地拉開皮尺丈量。經估算，這顆炸彈屬700磅重型炸彈。我們做好記錄后，隨即引爆炸彈。

自制像章

1966年至1969年，中國人都特別流行佩戴毛主席像章，但我們部隊的偉人像章僅限于上級分派，每人僅有一枚。戰友們便嘗試用熔解后的燃燒彈彈皮自制像章。這個方法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流傳開了。

大家先是利用假日休息時間去撿彈片。若能撿到二三十厘米長的彈片，就用鋼鋸把彈片鋸開，分給眾人。大家便找來軟泥或略帶細沙的土粉，把現有的像章壓在軟泥上形成像章模具，然后找一塊不易引發火災的地方，將幾塊石頭拼起來，架上罐頭盒就開始燒彈片。約一個小時后，彈片慢慢熔解，接著將熔解的鋁水倒入模具，一個較粗糙的像章就鑄出來了。大家再用砂紙、紗布將像章打磨光滑，成品就做好了。

在艱苦的戰爭環境下，能通過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制出偉人像章，大家都十分高興，感到無上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