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中：無罪受大罪背后

無罪！2018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判決物美集團創始人張文中無罪。2006年12月，張文中被捕；2008年，他一審獲刑18年，次年終審獲刑12年；2013年，他刑滿出獄。無罪卻入獄近7載，張文中和他的企業發展都大受影響。張文中無罪卻受大罪的背后，企業家們需警戒：盡量少犯錯，當心從犯錯到犯罪的事情發生。

冤案從天而降

入獄之前，以身家來看，張文中可謂商界的成功者。

張文中生于1962年，1983年畢業于南開大學。他先后在中科院讀博士、赴美國斯坦福大學從事博士后研究。這個高級知識分子還極具企業家精神。按張文中的說法，“我在斯坦福大學、硅谷這一段時間，充分認識到企業家是經濟發展的英雄，是經濟發展的推動力，同時市場經濟對一個國家是非常重要的。我們這一代人應該積極參與到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建設中，應該去當企業家”。

1994年，張文中在北京創立物美超市。2003年，物美成為首家在港交所上市的大陸民營零售企業。2004年，張文中以125億美元位列福布斯大陸富豪榜第125位，算是一位超級富豪。

風云突變。2006年，張文中被帶走接受調查，其后他從物美離職。而后，他因涉嫌行賄、挪用資金，被刑事拘留。2008年，他一審獲刑18年；2009年他終審獲刑12年。2013年2月，經兩次減刑，張文中刑滿出獄。

創始人入獄，企業發展很受影響。張文中被調查后，物美停牌長達10個月。其間，物美的資本市場融資能力基本喪失；與花旗集團敲定的8600萬美元的股份配售協議，在張文中辭任董事長后未能實現；并購江蘇時代超市的計劃也落空。按張文中的說法，“冤案從天而降，物美受到重創。幸好由于技術、人才、管理和經營的基礎扎實，我弟弟張斌帶領物美團隊苦苦支撐，企業才沒有垮掉，但失去了關鍵的發展機遇。”

歷史性的好時代

張文中最終被判無罪，得益于“歷史性的好時代”。

2008年10月，河北衡水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張文中、張偉春經共謀，物美集團騙取國債技改貼息資金3190萬元；物美集團在收購國旅總社、粵財信托分別持有的泰康人壽股份后，單位行賄共530萬；張文中與他人挪用泰康公司4000萬元資金申購新股為個人謀利，共盈利1000余萬元。張文中在一審中，被判有期徒刑18年，并處罰金50萬元。

張文中上訴后，河北高級人民法院2009年3月作出終審判決，詐騙罪、單位行賄罪、挪用資金罪刑期分別為10年、3年、1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50萬元。

2016年10月，出獄后的張文中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訴，最高人民法院2017年12月作出提審本案的再審決定。2018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判決張文中無罪，原審判決已執行的罰金及追繳的財產，依法予以返還，“綜合評判如下：（一）物美集團作為民營企業，具有申報國債技改項目的資格，其以誠通公司下屬企業的名義申報，并未使主管部門產生錯誤認識；（二）物美集團申報的物流、信息化項目并非虛構；（三）物美集團違規使用3190萬元貼息資金，不屬于詐騙行為。綜上所述，原審被告人張文中、張偉春及其辯護人所提物美集團作為民營企業有資格申報2002年國債技改貼息項目，張文中、張偉春沒有實施騙取國債技改貼息資金的行為，沒有詐騙故意，不構成詐騙罪的辯解和辯護意見成立；最高人民檢察院出庭檢察員所提張文中、張偉春的行為不構成詐騙罪的意見成立，本院予以采納”。

改判的結果在企業家群體中引發熱議。聯想控股董事長柳傳志稱：“不僅為張文中高興，也為自己高興。依法治國能夠讓遵紀守法的企業放心、大膽地發展，同時違法、違規的企業得到制裁，體現出黨實事求是的精神。”SOHO中國董事長潘石屹表示：“這不僅是張文中一個人的事，也是中國企業家的事。所有正直的人都應該為之振奮。張文中被改判無罪，標志著我們所處的社會環境越來越好，也標志著我們國家會朝著依法治國的道路往前走。”

張文中自己也稱：“我這個案子的糾正確實趕上了這樣一個歷史性的好時代、新的時代。我是經歷了一系列挫折的，在中級人民法院、高級人民法院，兩審都被駁回。2016年10月，我又鼓足勇氣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訴，趕上了好時候，中央2016年11月份頒發了這樣一個文件。”張文中所說的文件是2016年11月發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完善產權保護制度依法保護產權的意見》。文件指出，“依法有效保護各種所有制經濟組織和公民財產權，增強人民群眾財產財富安全感，增強社會信心，形成良好預期，增強各類經濟主體創業創新動力，維護社會公平正義”。這無疑是巨大的正能量。

最高人民法院審判監督庭負責人就張文中案改判答記者問稱，“張文中案件的改判，充分體現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加強產權保護、加強企業家合法權益保護的堅定決心；充分體現了黨中央對各類所有制經濟平等對待，鼓勵支持引導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精神；充分體現了黨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尊重和保障人權的戰略要求。張文中案件，是人民法院落實黨中央產權保護和企業家合法權益保護政策的一個‘標桿’案件。案件的改判，對于張文中及物美集團來說，洗刷了他們長期背負在身上的罪名，恢復了他們的名譽和財產；對廣大企業家來說，看到了黨和國家依法保護產權和企業家合法權益的堅定決心和實際行動，進一步營造了企業家健康成長的環境、發揮作用的空間，也將進一步增強企業家的人身和財產財富安全感，使廣大企業家能夠安心經營、放心投資、專心創業”。

近年來，全面依法治國。張文中案例無疑是經濟特別是企業家領域，中國依法治國取得重大成就的典型案例。企業家理該順應這一大勢，更好地弘揚企業家精神，專心把企業干好，而不是像早先那樣野蠻生長。

雖無罪但錯不少

張文中最終被認定為無罪，但還是有錯在先。犯錯與被“誤判”有罪、受大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第一，物美集團作為民營企業，以國有企業誠通公司下屬企業的名義申報國債技改項目的資格，這無疑是有意為之的錯誤。這個錯誤與一審、終審認定騙取國債技改貼息資金3190萬元從而被判詐騙罪（10年，是張文中入獄的核心罪名）顯然是有直接關系的。最高人民法院審判監督庭負責人就張文中案改判答記者問時稱，物美集團在距申報截止時間較近的情況下，為了申報的方便快捷而以誠通公司下屬企業的名義進行申報，程序上不規范。但物美集團始終是以自己企業的真實名稱進行申報，并未使審批機關對其企業性質產生錯誤認識。這意味著，物美集團犯的錯并不嚴重。

第二，物美集團獲得3190萬元貼息資金后，將該款用于償還公司其他貸款，違反了專款專用的規定，這也是錯。不過幸好物美并未侵吞、隱瞞該筆資金，否則后果會很嚴重。

第三，物美集團和張文中給予國旅總社總經理辦公室主任30萬元好處費，尚未達到刑法規定的“情節嚴重”的程度，不構成單位行賄罪。這顯然是錯的，只是情節不嚴重。

第四，最高人民法院經再審審理認為，張文中將泰康公司4000萬元資金轉至卡斯特投資咨詢中心股票交易賬戶申購新股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原判認定張文中挪用資金歸個人使用、為個人謀利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依法應予糾正。意即，有錯無罪。

這樣看來，張文中雖無罪，但錯不少。企業家還是要謹記法律、法規，做人做事無愧天地。犯錯多了，最終量變成了質變，后果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作者系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