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帶著兒子問問一起奔赴撒哈拉的旅程,曾讓我第一次邂逅到靈魂歸處的感動,我以為那段行程已經足夠深刻,可是在印度自北往南穿越的60天,卻歷時更久、路途更艱辛、情節更跌宕。而這些故事不急于講完,這是一個可以一直講下去的故事……
筆者于本文開篇時曾言:“這是一篇縈繞于心,卻久久不敢動筆的游記。或許是感情的溫度太高,或許是這一次去梳理那些故事和心緒的時間有點久。與其說是在回憶印度為期60天的旅程,倒不如說是在腦海里一遍一遍重現,這三年來帶著孩子行走在路上的時光和瞬間,繼而還會聯想起那些一直在堅持獨自旅行的過往。”其實,因篇幅有限,只摘錄了部分原文進行刊登。但這部分文字已足以讓人感受到一位母親在旅途中的艱辛和快樂。我想,這樣的旅途,定會成為家人與孩子最棒的回憶。

曾經,那些一直惦念于心的環球旅行的夢想,不知不覺問似乎覺得走過了多少地方已經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能做到在任何環境下都明白自己是誰,要去哪里,不畏懼前行。
若非親身去經歷孕育一個孩子、成為一個母親,用全部的精力和時光陪伴他堅持做一件起初連自己都心里沒有底的事情。可能我自己都不會真的體會到,母親這個角色,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所帶來的脫胎換骨的改變和影響。
我一直堅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會變得更沉靜還是浮躁,取決于你能將自己置于哪層境界,又愿意為此付諸多少行動。
很多人都說在印度如果能待上一個星期還不討厭的,大多會愛上印度,如果一周忍不下來,就會無比憎惡這里。
我覺得一開始到印度很不適應的一個原因,是大多初到印度的旅行者都是從加爾各答或者德里入境。拿德里來說,我們從機場乘坐地鐵到新德里站下來,一出站臺就感受到一股熱浪襲來,縱使只是一件單衣,卻還是止不住的冒汗,站廳外擠滿了拉客的TUTU車司機,印度沒有出租車,只有這樣的黃綠TUTU車載客代步。
此前早有耳聞TUTU車的各種坑術,初到印度我們確實也不想被套路影響心情,于是擺脫了司機的干擾拖著箱子徑直走開。
我有心里準備印度隨地大小便的現象很普遍,只是沒想到連空氣里都彌漫著如此濃烈的屎尿味,相比于擔心霧霾的傷害,我反倒開始更擔心這種氣味存在的殺傷力。
新德里的帕哈甘吉一片,有非常多的旅店,只是可能不要太輕信Bookinq上的照片。最后我們轉到一家附近有集市的民宿,老板的熱情總覺得有點假,可能都是為了拉生意吧。
只是他說我們可以用廚房,并且隔壁正巧住著一個中國人潘潘,我一度以為在印度的中國人很多,后面的行程應該經常能遇上,可是沒想到在潘潘之后,整整兩個月從北印到南印,我們只遇到了3個中國人。
德里的天氣,熱的只想躲在陰涼處喝冰水。不出門的時候就躲在屋子里涼快著。民宿有兩個大露臺,樓頂的露臺可以晾衣服,只是有一天上去發現管家直接以天為被睡在地上我給嚇一跳,還沒有適應印度人隨時隨地都能睡的節奏。
老板只有白天在而且超級喜歡頂著大太陽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還喜歡拉上我們幾個房客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就扯到我們在德里想去哪里玩,他可以推薦包車司機或者向導,扯到我們什么時候離開德里,他可以幫著定車票等等。所以請腦補一下我想要逃離的心情。
所以都說印度坑蒙拐騙很多,但其實大部分的騙術在我們看來都很低級,所以稍加留意便可以防范于未然。只是初到印度,那種時時需要心中設防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也疲憊。



回到房間我發給美朵發微信:“朵,印度別的城市也跟德里一樣嗎,你喜歡印度的什么?”要知道,其實一開始對印度產生興趣,是因為我身邊在旅行路上遇到的幾位志趣相投的小伙伴,全部都對印度充滿好感,并且一再說還會再來。他們都是環球旅行者,去過那么多的地方卻依然對印度情有獨鐘。所以我才愈加想親身來感受一下這片土地的神奇。
德里的印度門一帶,集中著不少景點,我們抱著閑逛的目的坐著地鐵帶小問子出去轉轉。超級曬,感覺走在路上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馬路在冒煙。幾乎每隔一段路遇到雪糕車就要吃冰棍或者大罐冰水降溫。

路遇一個坐在地上寫作業的小妹妹,跟前擺了一小袋可以用來喂鴿子玉米碎。只是我在想這個大馬路上都是高速行駛的車輛,會有人停下來買嗎?但是他似乎并無意招攬客人,眼里也沒有來來往往的車輛,而只是專注于自己的作業本上。
對我們來說,可能初到德里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甚至不太屑于德里是印度的首都而覺得一定要去觀摩哪處著名景點。但是對于很多印度人來說,德里是大城市,就連一個印度門,都聚集著非常多的國內游客。
印度人愛拍照的特質在這時就已經顯露出來,看到外國面孔的我們就上來想拍照合影,拍完之后,旁邊見著的人又都一個個緊跟著來拍,這一點,真的比在伊朗當眾合影的現象還夸張。

穿過印度門,總算看到一個大片大片綠地和樹蔭的公園,啥也不說了,狂奔過去涼快一下避避暑。我們在公園找了一處陰涼,剛一坐下就被一群熱情的印度學生圍過來輪番合影。
而小問子卻淡定的在一旁,對小豬佩奇動畫片里見過的、豬爺爺的割草寶充滿好奇,對旁邊那個小男孩更是一臉羨慕不已的表情。
僅僅只是因為小男孩的爸爸是從事公園割草工作的。他跑過來跟我說:“媽媽,以后你也買一個割草寶吧。”
你看,孩子內心的價值杠桿是多么簡單。他依然挺好,依然在開心的尋找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高興了就笑不爽了就鬧鬧,熱了吃個冰激凌就超滿足,困了趴在肩膀上就能睡得很香。

達蘭薩拉本不是印度行程計劃要來到的目的地,相對于南北印的其他城市,這里路線規劃起來確實有點遠。但最終我們依然不顧奔波義無反顧的選擇前往,只因在尼泊爾的加德滿都,我曾跟路遇的有緣人惜靈有過幾次相聚的機會長談。
他向我講述他幾次劍走偏鋒的印度旅行,而達蘭薩拉正是一處有著特殊回憶的地方,當我靜靜地坐在他對面,那些極具畫面感的經歷,那些感動到他,即使是再次復述也依然眼里飽含著淚花的瞬間,也令我心有所動。
那一刻,達蘭薩拉便成了我在印度最期待拜訪的地方。
網上是這樣概括達蘭薩拉的:“喜馬拉雅山下的瑜伽小鎮”。但實際上更多的人是將這里與“流亡藏民”相聯系,我對宗教流派本沒有太多的好奇和執念。可這次旅行從時隔五年帶上問問重返西藏,到前往尼泊爾的藏族學院留下很多感動的回憶,如今又來到達蘭薩拉,一切都是最初的計劃之外,最終卻似乎冥冥之中串連成了一條線。
抵達時,清晨的達蘭薩拉還是有點涼,讓人直想往太陽下面鉆,我們拖著箱子抱著小問子準備先找一處旅店落腳。街道兩旁的店鋪還有很多沒有開門,我一邊走一邊在藏文、印度文、英文交錯的門牌里猜想這些店的主人是不是同胞。
紅黃袍子的僧侶們倒是挺早,圍坐在街邊喝甜茶曬太陽。不知道是不是出來兩個月開始有點想家,面對眼前這些熟悉的膚色和面龐,竟然有種莫名的親切與歸屬感。
不再像德里時候那樣,腳步匆忙,躲避路人目不轉睛的眼神,躲避烈日的暴曬,躲避擁擠的街道和汽車尾氣。
我知道我一定會在這里住上好幾天的。
來達蘭薩拉本就只是想來看看遠在異國他鄉的同胞們的生活,想看看這個被他們稱作Free Tibet的地方是如何的Free。于是我們每天的生活都很簡單,買菜做飯去街上閑逛、曬太陽喝甜茶,去后山探訪深居的藏民,或者遠遠的用長焦拍攝和記錄人文。
在外面的時日,因為不能隨身攜帶很多玩具,小問子反倒思維更發散,對各種我們攜帶的生活用品充滿好感和創意,把它們拼裝成他腦海里想象的東西:把空瓶子當小號角、把便攜小馬桶圈被當作潛水面罩、把相機電池組合成小帆船、把皮帶扣起來當成救援繩索、把長焦相機當作望遠鏡、把枕頭堆成帳篷……
也對各種學校和公園里的滑滑梯蹺蹺板之類的滿是期待。用小問子的話說就是:“我喜歡旅行的呀,因為可以遇見各種不同顏色的滑滑梯。”平時小區家門口就有兩座大的滑滑梯,也沒見他這么喜愛過,果然還是匱乏的環境能讓人更懂得知足和珍惜。
達蘭薩拉有兩所學校,目測有一處是給年少小喇嘛學習,一所是供藏民孩子讀書的場所。小喇嘛的學校因為在鎮中心,我們也是無意問看到一個小標牌寫著“School”才發現這個隱蔽鐵門背后的校園。
正從鐵門的小窗戶里張望進去,只見一個身著藏族衣飾,手里還捧著幾本書的姑娘走了出來,我猜她可能是學校的老師。她沖我點頭微笑又半蹲下身子去摸了摸小問子的腦袋,然后邀請我們進去,依然沒有任何的語言交流,但卻彼此都心有默契。
包括之后去拜訪的另一所建坐在一個小山腰上的學校。去的時候剛巧是孩子們放學的時間,學校門前站了很多家長,跟我們在國內看到的無異。只是面對一群人,我不再像路遇一位僧侶那樣目不轉睛地等待眼神交集,我害怕自己的突如其來驚擾到他們,更不想他們有一個瞬間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我而尷尬。
學校有兩層樓,大概8間教室和一些老師的辦公室,這讓我想起媽媽在鄉村教書時的校園,只是這里少了一些繁茂的樹木。

操場倒不是很大,正中心的位置有一座簡易的滑滑梯,是那種鐵藝焊接成的、一面是鏤空的小樓梯一面是滑道的簡單造型,小問子興奮地奔過去,完了一會兒過來跟我說:
“他們這里為什么只有一個滑滑梯沒有別的可玩的呢?”
為了讓他將來去學校上學的時候不反感,我們從小就給他構建校園的美好畫面讓他充滿向往:漂亮的老師、很多能一起玩的小朋友、操場、球場、滑滑梯和各種體育器材……可是如今他身處的校園似乎跟爸爸媽媽描述的不太一樣,那一刻我腦子有點卡殼,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去回答。
我在一旁看著小問子跟那些孩子們在一起玩耍,似曾相識的哥哥姐姐,可他們之間的語言已經不再相通,只是那個追逐嬉戲的笑容卻是同樣的干凈陽光。
又想起我在尼泊爾的藏族學院遇見的孩子們,這世間的孩子,有很多種成長與被養育的方式,我在一個觀念非常傳統的環境中長大。而小問子在一個相對開放卻依然有很多理念導向的社會里出生。
從別人的孩子變成別人的媽媽,這個過程似乎沒有明顯的界限,甚至于我,還常常恍惚的穿梭于兒時的很多場景和記憶里,覺得怎么好像自己都還沒被好好照顧過卻已經開始要照顧別人。也許那就是故事再也無法重塑的經歷,以及空缺再難彌補的曾經吧。
帶著小問子一起去那些不同環境的地方,做那些原本以為可能超出能力之外的事情,卻又一次次觸發極限的最終完成的過程。似乎內心與精神的力量和境界在一次又一次的被超越,而精神,那是人類最具潛力的能量場。耳濡目染和言傳身教在最直接的、促成著他成長歷程里慢慢形成專屬于自己的格局和精神世界。
縱使如今的大部分人還是寧可相信胎教也不愿相信孩子的親眼所見和身受其中。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呢,我們尊重一切信仰與生存方式,卻也堅定的保有一片內心不被紛擾的自留地。
所有的路從選擇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有對錯。有的不過是選擇前的推敲和平衡,以及選擇后的堅定和堅持。不需要向誰交待,這才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去選擇、自己做主、以及自己承擔所有一切的好與壞苦與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