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健全：我這一生就做兩件事，漂泊、畫畫

一

在八閩大地上，有這么一位畫家，他很純粹又很不簡單。純粹是他不像許多畫家有這樣的頭銜和那樣的職業。對于毛健全來說，畫畫便是他的頭銜，同時也是他的職業，他的全部只有繪畫，而繪畫也是他的全部。

說他不簡單，是因為他在職業畫家這場“賭博”中，贏得了心靈的自由和財富的自由，殊不知在當下社會中做一個職業畫家的風險性，因為他投入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精力和資金。有多少畫家，因為經濟所迫而無法以繪畫維生？有多少人，在堅持一段時間后被迫放棄而選擇改行？更有多少人，想做職業畫家而未能如愿？

在我與毛健A全接觸交往的過程中，得知他成為一位職業畫家經歷了不少陣痛。職業畫家就得面對“赤裸裸”的市場，不能只追求自己內心世界的陽春白雪，不去理會外界的車馬喧囂，不然就會被活活餓死。若想知道人們喜歡什么，有著怎樣的審美趣味，就得走近人們、親近人們，這樣亦能精進自己的技藝、了解自己的作品。一方面要通過作品來培養他們的審美能力，另一方面也能使人知道一幅作品怎么拿捏才“恰到好處”。

毛鍵全，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想做好一位職業畫家，就不得不“健全”自己。于是，他開始了漂泊、流浪的追藝生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大半生都在游歷，或漂泊。他幾乎走遍了祖國各地。他調侃道：“我這一生就做了這么兩件事，那就是漂泊和畫畫。”

我知道他這么說的理由，職業畫家很容易妥協大眾，不斷生產自己、重復自己，把一張作品多畫幾遍來賺錢。但是毛健全不允許自己那樣做，他要變，不能重復。他不能讓自己晦暗不明，不然會極其痛苦，因為那不是他的追求。筆下變，筆下有創造，才是他的藝術追求，這需要行走。

至此，我也知道了他為什么漂泊。漂泊是一顆心，能隨時被運到遠方，在遠方感受風景。漂泊，是他雙手握緊生活，用情感歌唱藝術，用一顆眷戀的心，遠遠去接住他生命的每一個春秋。漂泊能讓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感，在畫里組成每一處小小的幸福。因為遠方有平靜、有沸騰，更因為遠方有不同的人、故事和風土。這些重疊的、隱喻的，在追求藝術的導航里，才不會讓他偏離方向。

二

他鄉岸邊，蘆花飛落，氣溫驟降。水波被陽光點燃，諜影重生，幻象迷離。在坎坷迷茫的藝術路上，毛健全找到了引航的燈塔，那朦朧夜色中閃爍的光。幾十年的漂泊生活，成就了他，雖然他沒有固定的居所，可無處不有他精神的宿處。他為人隨和、胸懷博大。從與他的談話中獲悉，他善于考察各地的風土人情與人文關懷，每到達一個地方，他都要靜下心來好好地待上一兩個月，了解當地的繪畫風氣和習俗，或了解當地的文化傳統與內涵……

漸漸地，毛健全認識到生活的重要性，“沒有生活就沒有藝術”似乎早已成為他繪畫的創作理念。他將自己有限的生命，毫無保留地灌注到每一幅生動鮮活的畫境中，情景相融，美不勝收。從中國畫研究的角度和方向來看，寫意性花鳥畫極能代表中國傳統水墨畫的語言特征和審美情趣。

在寫意花鳥畫中，筆墨語言的馳騁、似與不似之間的造型觀念等，都集中表現了中國水墨畫的意象審美特質。因此，毛健全的中國花鳥畫，從傳統筆墨入手，堅守筆墨底線，強調筆墨的表現力。從技法層面上講，他不管是用筆、構圖還是設色，都達到了較高的造詣及水準。所以說，毛健全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完全源于游歷，在孤獨中思考藝術、在漂泊中感受生活，使他的繪畫謹重嚴毅。他心靈的釋放，從一寸筆墨之長到萬卷宏圖之長青，沒有一處不將他的熱血和激情洋溢揮灑，這仿佛便是他曾經發奮學習時所立下的誓言。

三

一朵花開，要等待夜雨的洗禮，才會綻放出嬌艷的姿色；一樹陰涼，總要幾聲雀鳴歡騰，才會顯露出蔥郁的斑駁；一籃清香，總要飽覽歲月的沉淀，才會傳播出沁人的芳香。

閩地風光甚好，山清水秀、人杰地靈，是眾多知名藝術家的常年駐扎之地。親身走進大自然，寫生千姿百態的飛禽水鳥、紅花碩石，可謂幾十年的寒暑春秋，皆在奮筆揮毫的一瞬間進入花鳥的世界。畫百鳥圖卷的萬種風情，寫“層林盡染”的多樣人生，春華、夏韻、秋水、冬藏，一派生動的景象。

毛健全的花鳥畫作品，甚是以線造形、以筆成象，隨之又能達到“以形寫神”“形神兼備”等諸多藝術效果，從而形成純真的筆墨傳統和深具中國氣派的藝術形式。綜觀當代眾多畫家之精典，它們似乎早已忽視了中國傳統的筆墨屬性，過多地運用水墨實驗的“現代性”，固然無法弘揚時代的主旋律。

因此，毛健全認為，這種發展與退化趨勢的雙重性現象，應當引起畫家的高度重視與反思。在他眾多的花鳥畫作品當中，其最主要的藝術特征終將讓人耳濡目染：他運用傳統的筆墨造形，以靈性的筆觸傳達出情感的韻律，不斷地刻畫出生動的繪畫形象展現出傳統的藝術形態。

毛健全生于福州，祖籍在四川廣安，系隨軍家屬門第。1990年，毛健全在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進修學習，師從何水法、朱穎人、盧坤峰教授。其間，他走遍了祖國各地的名川山河，拜訪了中國多數資歷深厚的藝術名家，至此已有近30年的繪畫歷程。在此基礎上，毛健全出版有《毛健全畫集》《影畫蘭花》《影畫百鳥》《影畫仙鶴》《影畫白蔬果》等諸多系列畫冊，并有多幅作品參加了“藝海綴珠·兩岸書畫名家”聯展，且舉辦有“如畫中秋·花香滿月”毛健全美術作品展，為諸多藝術愛好者和觀眾所青睞。

2005年，毛健全毅然前往杭州就讀研究生，刻苦地完成了一年的學術生涯。對于他來說，杭州是個好地方，蘇東坡和李清照也曾長居于此。那里的風土人情和文化氣息，完全融入了他的內心，那條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個湖也澆灌了他的心田，他的夢就是從那里開始起航的。為了謀生，毛健全現在北京通州被冠名為宋莊的畫家村，擁有了一處屬于個人的工作室。閑適時，他靜靜地倚在案旁，泡上一盞清茶、拉起幾縷琴絲輕輕彈，總現一副雅士墨客的泰然情懷。

四

欣賞他的花鳥畫作品《春酣國色》，朵朵鮮艷的牡丹花競相綻放，它們有的羞澀躲藏，“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有的沉默寡言，“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孤寂，總讓人不禁遐想；更有滿懷激情、坦然露面，再現“人間重晚情，夕陽別樣紅”的溫暖情意。綠蔭下的青葉輕撫著土丘，兩只喜鵲對視嬉戲，它們是一對青梅竹馬的伴侶，或是偶然相遇的久別知己，戀戀而不肯離去。

再看其作品《幽香》，一抹新綠從石縫中鉆出，不經意便能聞出其散發的香氣。濃墨鋪襯、淡墨渲染，構圖飽滿豐富，筆法精湛嫻熟，一幅靜美的蘭花圖躍然紙上，幾片綠葉向四周悄悄舒展，兩朵嫩黃的蘭花嫣然開于其間，如若清風拂過，蘭花之香飄十里。

雅觀毛健全的趣味之作《三余圖》，又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其神與形的完美結合，動與靜的互相演繹，美與善的融會貫通，在三條魚的游動之下應運而生。化想象為翅膀，每條魚都仿佛要騰空而躍；化靈動為泉源，每條魚都能夠活靈活現；化靜美為純凈，每條魚都能夠依藻傍池。

品讀《藕花香氣過湖來》，那只駐足于礁石上的白鶴，正安靜地仰望著一朵撐起蓮蓬的紅花，依附在荷葉與水草的身旁，它亭亭玉立地展示著“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自律風范。

《別有池塘一種幽》畫面整體以動襯靜，生動形象地刻畫出了夏季中風蕭蕭而欲雨，荷塘一片青紅藍綠的景象，暢快淋漓盡傾訴之。對比其大幅作品《芳塘香溢》，竟然又多了些浪漫情韻。這種隔離喧囂的世外境地，在毛健全的筆下游刃有余，好像清秋已不再是秋，是一個花開季節的延續。從畫面的整體效應來看，每一片荷葉都沾滿了水墨的味道，它們俯首著姿勢，勝有白鷺一般的情緒。空中展翅的鵲鳥、石上憩息的伙伴，頓時將整幅扣人心弦的畫境活躍了起來。

芭蕉固然生情，想必毛健全也對此情有獨鐘。一幅《翠旗搖風》詩般的畫卷，讓時間與物體空間自然而然地延伸到了遠方，其主次分明、意蘊深遠、神形兼備，把內心對大自然的向往和追求，描寫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吉祥》之八雞圖，又將另一種形式展現于觀眾的面前，形象逼真地以大寫意的風格描繪出群雞相聚的氣勢，讓人欣賞時眼前一亮，贊不絕口。畫面中，八只雞的形態各不相同，有赳赳眺望的，有匍匐尋覓的，有相互依偎的，有凝神注視的，有追趕嬉戲的，每一種都令人嘆為觀止。

四季輪回，人生如夢，度過了三個季節的冷暖變化，《清麗圖》毅然在冬天開出嬌艷的花朵，那遒勁的姿勢摻合于筆墨的剛柔里，端起了每一朵花瓣的重量。信手拈來的造型能力，使梅花變得更加自然、輕松，毫無半點約束之感，底座再以沉墨壓之，縱然又穩住了其飄飄然的浮動，以致與真實的意境別無兩樣。

五

邂逅于墨林旁的藝術，總有說不完的故事和秘密，窗外麻雀“唧唧喳喳”的嬉鬧聲，無處不在大自然的叢林中出現。此時此刻，以畫為生的毛健全，心底想必也正在升起舞弄筆墨、潑墨潑彩的興致及雅趣。

正所謂與花鳥為伴，可以使人的品性無拘無束；與山水為伴，可以使人的品格誠然豁達。

從年少到白發，從稚嫩邁向成熟，飄散了光陰，飄散了內心苦楚。毛健全無畏的游歷、執意的追藝，使他的繪畫藝術特征越來越明顯，已形成自己鮮明的藝術風格！

李書烜，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協會會員、福建省書畫藝術研究會理事、福州市作家協會副秘書長，曾獲首屆海峽兩岸文學創作網絡大賽短篇二等獎、人氣獎、“盛東文學獎”一等獎、茉莉花獎三等獎、福建省優秀文學獎二等獎等。著有《坐在城市的樓頂》《寬闊的風景》《之間》《追夢人生》《意念》（與著名畫家盧清合作）等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