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冰
她和他相戀4年,愛得全世界只剩彼此,發誓相愛相守直到地老天荒。大學一畢業,她就毅然決然地嫁給了他。孩子出生前,公婆開心地趕來了。但女兒一落地,他們就失望地走了,因為她生的不是兒子。
那時他還會安慰她,細心照顧她,下班便回家帶女兒。但隨著事業有了起色,他身上的自信和氣場強大起來,即便在家中,有時也流露出不屑。她有點失落,可又想,男人是樹,你得讓他張揚,這樣才能足夠挺拔。
終于熬到女兒3歲,可以上幼兒園了,她想出去工作。可公婆突然來了,不容商量地說:“必須盡快生二胎。”他們說,一定要看到自家的香火續上了,他們才放心。
她跟他說,暫時還不想生二孩。他說,早生二孩也好,生完爸媽就無話可說了。她知道他是孝子,不想讓他為難,于是又懷上了。公婆很開心,猜測她這次懷的一定是男孩。
可是,9個月后,現實再次讓他們失望——又是一個女孩。公婆又從她的視線里消失了。這時,他的態度仍令她感動,休假半個月,在醫院悉心照料她和孩子。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在家中的卑微,已成定局。
半個月后,他又全身心投入工作,她只能自己帶兩個孩子。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成為傳說中的“甩手掌柜”,只管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便待在書房。
她覺得無權去打擾他,因為家中所有開支都是他給的。可是,當兩個女兒睡下,她疲憊地在沙發里坐下來,覺得家里冷清得可怕。她開始反思自己的婚姻,意識到他對自己的冷漠。
就在這時,公婆突然又來了,是來商量生第三胎的事。看著他們,她一秒鐘也不想再忍了,非常明確地說:“我不會再生,如果你們一定要孫子,我可以離婚。”然后,她轉向他:“我之前溫順聽話,是因為愛你,想要你的父母高興。可是現在,我發現我的愛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想愛了。”
公婆再次氣憤地走了,她和他陷入冷戰。她覺得自己婚后的這5年太糊涂了,現在她清醒了。既然婚姻里已沒有絲毫寵愛,只剩下沒完沒了的義務,還要這婚姻干什么?
她求媽媽幫忙照顧孩子,自己去找工作。脫離社會多年,工作很不好找,她只好去給樓盤發傳單。雖然如此,她畢竟有了自己的收入。除了女兒的生活費,她不再問他要錢。
工作兩年后,由于業績突出,她成為部門的主管。她買了一輛車,開始物色合適的房子,決定等買好房子就離婚。
這天,同事唐姐跟她借車出去辦事。可是不久,一個外出的同事就跑來告訴她,唐姐出車禍了。她連忙趕去現場,卻看到他焦急地和交警說:“我得先去醫院看我老婆。”
她看到他掏車鑰匙的手都在顫抖,見他要關車門了,她大聲喊他,他愣在那。她說:“你別去醫院了,受傷的是我同事。”
他突然沖過來,一把抱過她,那么用力,那么緊。她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讓他抱著,良久才輕聲說:“先生,您失態了。”他松開她,像個孩子一樣笑,說:“太好了,你沒事。”
她坐他的車回家,等紅燈的時候,他突然說:“老婆,把你的手給我。”他拉起她的手,說:“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你,我該怎么辦。”
原來,車禍發生后,由于唐姐昏迷不省人事,交警恰好在車上看到一張卡片,上面寫著他的電話,就這樣把電話撥給了他。
唐姐的傷勢不太嚴重,她總算松了口氣,于是請了幾天假,想收拾一下家里。陽臺上的花已很久沒打理,她一盆盆搬出來。突然,一抹粉光在她眼前晃動,是那盆曇花,雞蛋大小的花苞,粉紅里裹著金黃——它,居然要開花了。
她把它輕輕地抱起來,記得8年前就是這樣從賣花人手中抱過它的。他付了錢,說:“你喜歡就買吧,就是不知會不會開花。”賣花人說:“放心,曇花是最不忘初心的,不管蟄伏多少年,它始終記得要開花這個初心。”那么,她和他結婚的初心呢?
晚飯后,她將他帶到陽臺,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盆曇花,十幾朵花齊齊盛開,粉紅花瓣,金黃花蕊,芳香濺溢。“8年了,它竟然真的開了。”他很驚訝。她說:“你還記得那個賣花人的話嗎?”“記得,他說,曇花是最不忘初心的。”
然后,他們坐下來,聊他們當年不管不顧奔向婚姻的初心,談這些年來他們如何與初心背道而馳。還好,愛情還在,只是被磨疼,躲藏了起來。
(大浪淘沙摘自《上海法治報》
2018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