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瑤

李念和老公霍東江是西安市一家企業的普通職員,兒子出生后由爺爺奶奶帶。2016年8月,兒子小志上小學之際,李念把他從奶奶家接回來,開始步入陪讀媽媽的行列。可是接到身邊沒多久,李念就要崩潰了:小志自理能力極差,他的房間亂成了豬窩,而且在學校狀況頻發,書包拉鏈沒拉,文具盒不知掉在了哪里……更讓人崩潰的是陪小志寫作業,那么簡單的題,可就是如同雞對鴨講。終于,李念發火了,她無法容忍兒子的“弱智”。
霍東江對李念很不滿,指責她不會管教孩子。李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霍東江經常出差,兒子的事情很少幫上忙,偶爾在家還充當好人,對她吹毛求疵。為了小志的學習和教育,夫妻倆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家里成了雞飛狗跳的戰場,小志借機渾水摸魚,更加不像樣子。
李念的改變是在和一位育兒專家交流之后。這位專家聽了她的煩惱,笑著說:“你一定是獨生子女媽媽。還有,兒子不是你一手帶大的,是老人幫著帶的吧?”李念一愣,專家的判斷確實很準確。專家說:“因為你是獨生子女,你從小到大的愿望和要求很容易被滿足,就會讓你缺少韌性和忍耐力。而兒子又不是親自帶大的,你沒有和他一起成長,沒有經歷過小孩子的磨纏,突然把孩子接到身邊,雖然愛孩子可是耐心很容易被損耗盡。”
李念想想,認為專家言之有理,可已經錯過了那些鍛煉,現在要怎么做才既能管好孩子,又不會讓自己怒火中燒?專家讓她列出兒子最讓她生氣的三個缺點。李念說,首當其沖是學習不好;其次是不專心不用心,靜不下心來看書,吸引他的永遠是手機;最后生活自理能力太差,還有就是脾氣壞。專家說:“我知道了,你希望他是個熱愛閱讀,專心學習,自理能力強,脾氣溫和的孩子。”“是的,那我就非常滿意了。”專家笑著說:“好的,我就告訴你秘笈:孩子是不需要管的,你要想讓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你自己就努力去成為這樣的人。因為孩子從小到18歲上大學,在家的時間比在校的時間要長很多,最能給孩子潛移默化影響的是原生態家庭,飲食習慣、性格、心理、為人處事,都在承接父母的言傳身教……”說完專家笑著看李念。李念吃了一驚,難道兒子的翻版是自己?
李念回到家,老公和兒子去了婆婆家,家中很安靜。這是個尋常的日子,她以第三者的角度平靜地審視了自己的家。兒子的房間不用說,凌亂不堪,再進自己的臥室和廚房,好吧,李念不得不承認,她的臥室和廚房也沒好到哪去。是的,獨生女長大的她,其實持家整理房間的能力也很遜色。至于閱讀,她不愛看書更愛拿著手機刷屏,而脾氣嘛那就更不言而喻了。好吧,她終于承認,自己也沒有做到她要求兒子做到的那些。李念反思良久,終于痛下決心,為了兒子,她要做全新的自己。
李念為自己做了全面改造計劃,不發脾氣,開始看書,家里隨時保持整潔。
說做就做,李念網購了一批文學經典及兒童讀物,并在家里大張旗鼓地搞衛生。而霍東江則在一旁閉目養神,在李念的再三要求下才搭了幾次手。李念忍著沒有發火,還擠出燦爛的笑。小志看著媽媽巨大的變化有些摸不清狀況,倒是比平時乖巧了許多。小志做作業時,李念也不守在旁邊,而是離開一點距離,拿起《日瓦戈醫生》看。老實說,沒想到這本獲諾貝爾獎的名著自己看得這么吃力,可是不能讓兒子看出來,只好像演戲一樣裝作認真看書。給兒子檢查作業時,她幾次深呼吸總算忍住沒發火。
幾個星期后,一次李念下班回家,客廳一片狼藉,她讓老公和小志去整理,大的使不動小的也不聽話,老公還反譏她:“你的衣柜不是才整理的嗎?也是亂七八糟。”李念的怒火在心中升騰,老公當著兒子的面拆她的臺!當晚檢查作業時,小志把簡單的題做錯了,怎么講他都不明白,像是故意的。李念終于忍無可忍,揮手打了兒子兩巴掌:“你不長腦子嗎?這么小的數都算不過來?”小志哇哇大哭。霍東江進來生氣地說:“就你還能變成好脾氣的媽媽?你自己做不到也別要求我們!”李念積蓄多日的委屈和怨氣再次爆發,她美美地和老公吵了一架,直把他罵得狗血噴頭,落荒而逃。
李念過后又后悔,不想讓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只好再次向專家請教。專家說她太操之過急,“我們不可能突然成為全新的自己,要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改變,挑最緊要的改變。”李念說當下最緊要的就是,給兒子當陪讀差點被氣死。專家告訴她:“其實我們不建議陪讀。學校的老師都是科班出身,教學是他們的主業,家長能比老師教得好嗎?而家長主要是負責孩子的性格養成,心理成長,家長和老師應該職責分明,當家長的本分盡到了,這個孩子的學習成績也不會太差。”李念思索再三,決定調整自己的方法。
從此,李念只做老師要求家長做的,比如聽寫,檢查背誦等,至于常規作業她不再盯著也不再檢查,小志如大赦般開心,家庭氣氛好了許多。
慢慢地,李念終于習慣了閱讀,也喜歡上了閱讀。如何拉兒子和自己一起閱讀呢?《名偵探柯南》是個好時機。李念和兒子都喜歡這個少年偵探,她給小志買了全套漫畫書,和兒子一起看,兒子看不懂的地方她再講解。通過柯南,李念把兒子也帶動得愛上了看書。小志喜歡智能機器、兵器和戰斗故事,后來也愛上了溫暖的童話故事。每當新書買來,小志吃過飯就積極地寫作業,不為別的,就為早點寫完可以看書。小志看他的書,李念看自己的書,時不時地母子兩個人交流一下,氣氛極為融洽。李念為這一變化暗自稱奇,以前威逼利誘都不能讓兒子喜歡看書,現在兒子竟然樂在其中。她再次想起專家的話,孩子不用管,你想讓孩子成為什么人,你就先去做什么人。
不過期末考試時李念還是忐忑不安。很快成績公布,小志依然穩定地排在20名,雖然沒前進,可也沒有后退,而且還是在她不陪讀的情況下,看來不陪讀是可行的。
霍東江看到了李念的變化,也佩服她確實是改變了自己,而不是為給兒子看而裝腔作勢,他給妻子道歉,也開始嘗試改變自己,兩人的關系大為改善。
李念又向自己的另外兩個壞習慣挑戰,一個是整潔,一個是脾氣,雖然總是堅持一段時間就會反彈,但她不再焦慮前功盡棄,而是調整自己再重新開始,就這樣反彈的間隔越來越長。她發現新的習慣很難建立,可一建立起來也不容易打破。
經過近一年的自我折騰,李念身上真的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是個溫柔隨和的媽媽,和兒子是親密的書友,家里總是保持干凈整潔。而小志身上也變化明顯,喜歡閱讀,學習成績穩步提升,李念再次信服了專家的育娃理念。
2017年10月,網上發布一則帖子:“陪兒子寫作業到五年級,然后心梗住院了, 做了兩個支架。想來想去命重要,作業什么的就隨其自然吧……”立刻引來跟帖無數:“才五年級,你要好好活著”“每次到作業時間,我就覺得我在人間的歷劫就快完成了,很快就可以飛升成上神了”,“我嫂子陪孩子寫作業,把孩子揍得嗷嗷哭,我哥進屋去勸,十分鐘后變成男女混合雙打……”
李念看著看著就笑了,這些家長多像當初的自己,看來,還有那么多的家長處在困惑當中。他們不明白,最需要受教育的其實不是孩子,而是父母。教育孩子,是一個生命的塑造,是成就另一個生命,復雜、系統、持久、微妙,太多的父母無證上崗。好在,她已洞悉了當媽媽的秘密……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