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抗爭

王小毛

新手全職媽媽的生活

兩個月前向上司遞交辭呈的我，根本沒料到全職媽媽的生活竟會這么難。所以，當老公表示婆婆不愿意來幫我們帶孩子后，我一點都沒犯愁，還非常有底氣地說：“帶孩子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

辭職第二天，老公上班后，寶寶便哭個沒完，一直哄不好；拉完臭臭，給他換好了尿不濕，他又餓得哇哇大哭……晚上，老公下班到家時，我正抱著寶寶坐在沙發上。這個抱睡的姿勢我保持了兩個多小時，手臂已經麻木得不能動彈，整個人又餓又累。由于我早已把“自己能搞定寶寶”的大話放出去，所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堅持。

然而，一個星期之后，我最終決定向婆婆求助。

周五晚上，老公給婆婆打電話，希望她能來幫忙。我也不知婆婆是如何回復的，只見老公面露難色，說：“但凡我們能自己解決，就不會求您了，小慧現在連飯都吃不上，寶寶也被照顧得不好。”

婆婆是周日那天到的，滿臉的不情愿寫在臉上。那天的晚飯是婆婆做的，飯桌上，她滿臉心事。等到我撂下筷子，她才說：“丑話說在前頭，我只給你們做飯，其余的事情，你們別指望我。”老公看出我的不快，偷偷安慰我說：“媽就是那么說說，隔代人最親了，她到時候親近還來不及呢。”說實話，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我還從未見過不喜歡小孫子的老人。

第二天早上，睡夢中的我被寶寶的哭聲驚醒。我想婆婆早已起床，她肯定會去哄寶寶的。然而，寶寶的哭聲越來越大，沒辦法，我只好掙扎著起身去看寶寶。原來，婆婆一大早就出去遛彎了。餐廳里擺著做好的飯菜，屋子也簡單收拾過。我知道，我應該感恩、知足，但不知為什么，我彼時的失望和惶恐，竟比獨自一人在家時更甚。

她不愿為子女犧牲

我把家里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老公。他也頗感意外，沒想到自己的媽媽說不管就不管。畢竟，在我們的認知里，媽媽都是無私的，抱怨歸抱怨，但子女有需要時會毫不含糊地挺身而出，為啥我的婆婆這么沒有“媽媽樣”呢？

婆婆在外面溜達了半天才回來，她到家后便鉆進廚房里。一個多鐘頭后出來告訴我：“午飯做好了，我現在幫你抱著孩子，你先去吃飯，你吃完后再來換我吃。”我以為自己終于解放了，沒想到，婆婆吃完飯后，簡單打掃了廚房，又洗了些水果放在茶幾上，便鉆進小臥室午休去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孩子醒了好幾次，我抱著孩子哄了大半夜。此時我多希望婆婆能幫我帶一帶孩子，讓我去躺一會直直腰。透過門縫望著打鼾的婆婆，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我抱著孩子坐在沙發上，默默哭了許久。情緒平復后，我給老公發了條微信，我告訴他，我寧愿餓著，也不用他媽媽幫忙了，請她回去安享晚年吧。

她給我們上了一課

晚飯后，老公叫住準備出去跳舞的婆婆：“媽，小慧最近太累了，您平日里能多幫她一點嗎？”婆婆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們需要我搭把手，我可以幫你們；但如果你們是想讓我大包大攬，那我不接受。前半生的養育之恩我不求回報，后半生孤苦潦倒也不來投靠。養老院我都看好了，既然你們心里有怨氣，那我明天就走。”老公瞠目結舌，我無言以對。

婆婆走后，忙到吃不上飯的日子繼續。吃著外賣，我才知道婆婆做的小菜是多么可口，她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忽然想通了，日子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生的，我憑什么寄希望于婆婆啊？每一個人都有蒼老懸在時光前頭，難道就為了老有所依，就必須要在子女面前低聲下氣嗎？

那日，我給婆婆打電話，我說寶寶會與人交流了，想讓她聽聽聲音。婆婆聽著寶寶不停地“啊啊”，笑得很開心，又問我最近怎么樣。我趕緊說：“媽，我吃得太不好，您能來幫我做飯嗎？就只做飯。孩子爸爸不上班的時候，就給您放大假，您去哪玩都行。”婆婆說：“你都這樣說了，我哪能不管，我明天就過去吧。”

出乎意料的是，婆婆這次來，畫風大變，除了做飯，還經常幫我帶寶寶，讓我休息。我忽然明白一件事，婆婆幫我是情分，我要感激她，而不是用道德綁架她的晚年。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你對我好，我對你更好”的良性循環。這世上，任何關系之間，都沒有理所應當。

（摘自《分憂》201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