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廷五人：美國30億為其腐敗買單

李輝

基 廷五人是指1989年五名被控腐敗的美國聯邦參議員。

這五名參議員分別為加州民主黨參議員阿蘭·克蘭斯頓、亞利桑那州民主黨參議員丹尼斯·德孔西尼、俄亥俄州民主黨參議員約翰·格倫、亞利桑那州共和黨參議員約翰·麥凱恩以及密歇根州民主黨參議員唐納德·里格爾。

他們被指控代表林肯儲蓄和貸款機構主席查爾斯·基廷干涉了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對林肯機構的監管調查。

美國儲貸危機

這一案件發生在1980年代末，是美國儲貸危機的一部分。因此，要搞清楚這一腐敗案件，首先要稍微交代一下案例發生的背景——美國儲貸危機。

說到美國的金融危機，大家印象比較深刻的應該是2008年發生的次貸危機，但是實際上儲貸危機在歷史上可能比次貸危機更為著名，不僅美國自己，國內也有許多文章在反思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那次嚴重的金融危機。所謂儲貸危機，簡單來說，就是美國儲貸社所遭遇的金融危機。

儲貸社在美國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紀，以吸收存款和發放住房抵押貸款為主要業務。儲貸社曾經在美國大蕭條時期經歷過一次嚴重的危機，八十年代末的儲貸危機可以說是第二遭遇重大的金融危機，這一次在短短幾年之內總共倒閉了747家儲貸社。

危機發生的原因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放松監管。

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自從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之后，美國整個金融政策都進入了放松監管時期。危機初期，決策者判斷危機的主要原因來自于政府的不合理監管，認為放松監管才是早日走出危機的最佳方案，于是監管機構在應對危機時不僅沒有加強監管，反而更加縱容，這無疑更加增加了金融風險。

議會與監管腐敗

查爾斯·基廷是林肯儲貸社的主席，他向五名參議會提供了高達130萬美元的政治捐款，以幫助他們在競選中取勝，得到的回報是放松監督機構對林肯儲貸社的監管。

當時儲貸社的監管機構為“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主席是愛德文·格雷，他發現儲貸社的許多業務過于激進，可能導致國家蒙受大規模的經濟損失，于是在1986年出臺了一項新的約束條令：儲貸社不能持有超過其凈資產10%的“直接投資”。林肯儲貸社由于前期的激進投資已經負債累累，這條規定簡直是致命的打擊，于是基廷開始想各種辦法反對格雷和“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

基廷深知美國政治的奧妙，并沒有像許多人所想的那樣，去直接行賄格雷，而是找到了一個特別巧妙的突破口——議會選舉。

1986年，正值格雷出臺限制儲貸社投資條令的當口，美國參議院換屆選舉，優勢黨從共和黨變成了民主黨。新議員上任，林肯公司的說客們就開始拼命向克蘭斯頓施加壓力，希望把格雷從“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主席的位子上移除。緊接著，林肯公司開始提供大量的政治捐款，支持克蘭斯頓在加州的競選計劃。

后來的調查顯示，克蘭斯頓在1986年的競選中直接得到了林肯公司3.9萬美元的支持，后來林肯公司又向其提供了8.5萬美元的捐助，另外還有8.5萬美元捐給了加州民主黨。格倫在1984年的競選中得到了林肯公司3.4萬美元的捐助，德孔西尼在1988年的競選中得到了林肯公司4.8萬美元的捐助，里格爾也在這一年得到了林肯公司7.6萬美元的捐助。

但是得到最大筆捐助的還是麥凱恩，他也是唯一一個被證明與基廷有著密切社會聯系的議員。在1982-1987年間，麥凱恩從林肯公司得到了11.2萬美元的政治捐款。此外，麥凱恩的妻子和父親在基廷的一個購物中心有35萬美元的投資，基廷還請麥凱恩及其家人外出旅游。

基廷對議員們的支持也得到了回報，五名議員積極參與到“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對林肯儲貸社的監管過程中。

在“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的報告中可以發現，1987年3月到4月，在德孔西尼的安排下，“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加州分布的監管人員與五位議員舉行了三次秘密會談。

德孔西尼在會談之前就表明，這些議員是基廷的“好朋友”，然后頻繁向“聯邦住房貸款委員會”施加壓力，讓他們放松對林肯公司的監管。

回報性腐敗

細心的讀者可能會發現，基廷給了五名議員大量政治捐款，但是并沒有直接向他們行賄，這樣也算腐敗嗎？

確實，美國政治中的腐敗并不是以直接行賄受賄或者貪污公款為主要形式，而是向政客們提供政治捐款，然后換取政策上的回報，這種腐敗被稱為回報性腐敗。

波克把與競選獻金相關的腐敗分為三種類型：政治回報、金錢的影響和扭曲。其中，回報性腐敗后來成為一個專有名詞來形容與競選獻金相關的腐敗行為。

基廷五人事件的后果是嚴重的，林肯儲蓄和貸款機構于1989年破產，聯邦政府因此花費了超過30億美元，約2.3萬名林肯債券持有人被騙，許多投資者失去了他們的終身積蓄。

經過漫長的調查后，參議院道德委員會于1991年宣布，參議員克蘭斯頓、德孔西尼與里格爾嚴重地不當干涉了住房貸款委員會對林肯機構的調查，其中克蘭斯頓受到了官方譴責。同時，道德委員會雖認為參議員格倫與麥凱恩沒有不當行為，但還是批評了他們的錯誤判斷。

五名參議員最終都任滿了他們的參議員任期。此后，格倫與麥凱恩再度競選，并都連任成功。麥凱恩后來還曾兩度競選美國總統，并成為了2008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

（作者系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副教授）

本刊與復旦大學聯手推出“國外政要貪腐系列”（三）

在1982-1987年間，麥凱恩從林肯公司得到了11.2萬美元的政治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