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事與千古事

且庵

明朝有個李流芳，詩、書、畫、印，樣樣精絕。魏忠賢建生祠，李流芳不去拜，跟人說：“拜，一時事；不拜，千古事。”董其昌對此大加贊嘆：“其人千古，其藝千古。”是啊，文人，文人，要有文，還要有人，文要立得住，人也要立得住。

我最早知道李流芳，是通過讀他的幾篇小品文。他的文風真是瀟灑可愛，如題畫的《橫塘》：“去胥門九里，有村曰橫塘。山夷水曠，溪橋映帶村落間，頗不乏致。予每過此，覺城市浙遠，湖山可親，意思豁然，風日亦為清朗。即同游者未喻此樂也……”我家書架上的《歷代小品大觀》《明人小品選》《歷代小品文觀止》，都收錄了他的作品，可見其文字之好也是得到公認的。不過更難得的，還是他的“不拜”。

赫赫威權之下，讀書人原來是可以選擇的，選擇“拜”或“不拜”。選擇“不拜”的，自然“其人千古”，受人敬重。無奈而“拜”的，亦值得憐憫，想必有一番痛苦掙扎。也一定有甘心投靠而“拜”之唯恐不及的人。李流芳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其“威武不能屈”之風骨，怕真是“同游者未喻此樂也”。

（責任編校/楊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