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做

莫小米

DIY是Do It Yourself的縮寫，意思是：你自己動手做。

DIY如今很時尚，大商場有很多DIY作坊，花花綠綠的零件、玩具，經常能看到家長帶著孩子在做手工。

曾經去拜訪一位臺球館老板，員工告訴我他正在工作間勞作。

一會兒，他擦著汗出來，笑說：“我的臺球桌雖然都是進口的，時間一長，彈性難免會差，我給臺球桌加褲邊，老鋼箍的外面再加一條不銹鋼條，桌邊不發軟，彈性就大了。”

“為什么不請木工做？”“你跟他說得再詳細，他還是不能完全理解你的用意，百說不如一做。自己做，最省心省力。”

他是55歲學的木匠。

他當兵正值“文革”，要塑領袖巨像，美院都是“牛鬼蛇神”，只能到部隊找人。他自學過美術字，被抽中。邊學邊做，6尺高的“領袖揮手像”做得像模像樣，領導和群眾都滿意。基礎在哪？他小時候生活在農村，常玩泥巴。

復員了，分到長廣煤礦鐵路管理處，不久他顯露文藝才華，進了文藝小分隊。他們總共才6個人，從部隊演到工礦，跑遍杭嘉湖10個市。他這樣的人很合適：報幕、獨唱、合唱、二胡、手風琴、獨奏、合奏、相聲、快板、舞蹈、朗誦，乃至搬道具、搭布景……樣樣拿得起。哪學的？自學的。

長廣鐵路處后來并給了上海鐵路局杭州分局。當時他已成家，鐵路工會卻堅持要他。老丈人認為工會寫寫畫畫不務正業，還是學門技術好。于是，他當了三年電工。

當電工好啊，他說：“現在不論家里還是臺球館，除了電梯、空調還不會修，其他一手清。”

上世紀末鐵路分局裁人，他干脆辦了病退。有雙會干活的手，啥都不怕，雕塑、招牌、燈箱、廣告、牌匾、元宵彩燈……要什么給你做出來什么，還包你滿意。

開臺球館，新員工進來，只看到他一個人在埋頭干活，干完電工干木工。不知道他就是老板，一天新員工上班吃東西，他看到說了幾句，那姑娘說：“大伯，你又不是老板，自己事情做好就是了，管我做什么？”

當下大學生找工作難，藍領卻相當緊缺，一些地方高級技工的年薪開到十幾萬，仍長時間虛位以待。可以理解啊，拼死拼活考上大學，不就是為了可以雙手甩甩不干活么？

什么時候開始，干活變成了苦事、累事、沒出息的事、低人一等的事了呢？引用臺球館老板的話：“動腦琢磨、動手干活是多么快樂的事，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也是最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