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我時常聽見挖掘機機械碰撞發出的巨大響聲,親眼目睹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卻再也無法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尋見它們的身影。它們是奶奶家舊胡同里的幾只貓。在我的記憶里,它們飛奔而去,轉眼好幾個年頭。
起初我并不喜歡貓。無論是它好吃懶做的性情,還是嬌小又形同獅虎的面龐,抑或是惹人心煩的“喵喵”聲,無一不令我心生厭惡。那日,我去奶奶家,一只毛色暗黃的貓從胡同里鉆出來,停在離我約兩米遠的地方。這只貓并不好看,身上臟兮兮的,毛色很不均勻,一道暗黃,一道灰白,好似鋪在門前的地毯。它骨瘦如柴,似是大街上居無定所的流浪漢,一雙棕黃色的眼睛也因饑餓顯得暗淡無光。我看著它,它愣在那里,一動也不動。我只感覺一陣煩躁不安,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發出“啪”的一聲巨響,那只貓仿佛受了驚嚇,急速轉身向巷子深處跑去。自那以后,那只黃色的瘦貓每次見到我,都如同小偷似的,倉皇而逃。
我回到家,向奶奶提及那只貓。奶奶告訴我,貓是隔壁王家在門口撿來的,據說那只貓一直蜷伏在墻邊,每當凜冽的寒風陣陣吹過,它就凍得瑟瑟發抖。行人來來往往,極少有人注意這只毫不起眼的貓。隔壁的王奶奶買菜回來,看見這只貓。她想把貓趕走,可它仍然縮在那里不肯走。王奶奶喜歡貓,看見它這副模樣,便把它抱回家中。
后來,因為升入六年級,功課繁忙,我好久沒回奶奶家,也好久沒見到那只黃貓。
第二次見到那只黃貓,是前年寒假,它窩在門前那張鋪了墊子的古木椅子上曬太陽。它比初見時要好看得多,身上潔凈了些,斑斑點點的灰印已無處可尋。毛色也長勻了,金黃的絨毛在暖洋洋的陽光照射下,反射出微微的光芒。它趴在那兒,半瞇著眼睛,似是進入夢鄉。胖了許多,不再瘦骨嶙峋,渾身肉嘟嘟的。
站在遠處我竟覺得它有些可愛。王奶奶正巧路過,朝我笑了笑:“這只貓要當媽了!”我聽了,又驚又喜,不知為何,我好像不再討厭這只貓了,甚至對它產生了朦朧的好感。我小心翼翼向它走去。但那只貓很靈敏,似乎察覺到我的動靜,一躍從木椅上跳下來,一搖一擺地從我身旁走過。“哼,這只貓還記仇呢。”我小聲嘀咕,轉身回家。我喜歡上了那只貓。
過年那段時間,奶奶總是擺上豐盛的筵席。每次吃過飯,我都會端著一盤魚骨頭、肉骨頭,再夾些其他菜,外加一碗飯,給貓送去。奶奶見狀,對我說:“它有飯吃啊,用不著你給它送。”我不以為然,嚷嚷道:“不嘛,我要和它培養感情!”日復一日,奶奶也無可奈何。
起初,它和我有些生疏,躲得遠遠的,蹲在一個偏僻而又陰暗的角落里不肯出來。我把碗微微側過來,把食物放在它眼前,示意它,想給它喂飯。它微微往前邁了兩三步,又停頓片刻,最后還是退了回去。我只好將碗放在地上退得遠遠的。俄而,它終于鼓足勇氣,拖著緩慢的步伐向碗的方向挪去。它伏下身子,先用鼻子嗅了嗅,猶豫片刻才伸出舌頭舔了舔碗的四周,最后埋下頭開始吃東西。它細細咀嚼,吃得很慢,很慢。
又過了一段時間,它漸漸信任我,依賴我,默默同意我的靠近。記得一個初春的午后,小黃貓在巷子的拐彎處等我。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性的守候,這是我們共同的約定。我慢慢向它走去,蹲下身子把盤子放在地上。我小心撫摸它柔軟的身子,它沒有反抗。我一邊看著它吃,一邊喃喃自語:“要不,你叫‘咪咪吧,一聽就知道是貓的名字。”它好像聽懂我的話,扭過頭,“喵喵”叫了兩聲。“你是同意了嗎?”我望著它,笑著說,“那我以后就叫你‘咪咪吧。”它無言,只用棕黃色的眼睛盯著我,溫柔而深邃。現在回想起那目光,我仍舊無法理解其中深意,只覺得直入心房。
寒假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又回到奶奶家,不知何時巷子里多了幾只小貓,毛發有乳白色的,有淡黃色的,有黃白相間的。它們在那里嬉鬧,玩耍,胡同里充斥著一陣陣奶聲奶氣的貓叫聲。咪咪在一旁,看著它們,偶爾發出叫聲。它看見我,似是多年未見的知己,直奔過來。它撲到我身上,向我表示親昵。我抱著它,只覺得一陣心安。那日,我看著這幾只貓盡情玩耍,直到午后。我原以為咪咪只是屬于我的一只溫柔的貓,但絕沒想到它也是一位好母親。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正是周末,我和爸爸媽媽回奶奶家吃飯。咪咪在胡同里,身后緊跟著一群小貓。這時幾個男孩走過來,七八歲的樣子。我盯著咪咪,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耳邊掠過,帶著風的呼嘯,那是一顆彈珠,它直射咪咪身后的一只小白貓。小白貓叫了一聲,帶著慘痛和凄涼。我愣在那兒,還沒緩過神來,咪咪如瘋了一般,疾速向那些男孩奔去。它咬住其中一個男孩的褲腳,拼命撕扯。男孩“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重重地抱起它摔在地上,跑出巷子。咪咪“喵喵”地叫了兩聲,軟弱無力。我如夢初醒,連忙抱起它。出人意料的是,它拼命地從我懷里掙脫出來走到小白貓前,用爪子撓了撓,然后向巷子深處走去。一襲背影,孤寂,落寞,一如初見。
咪咪死了,我親眼所見。那是一個雨天,雨下得有些反常,淅淅瀝瀝,愈來愈大。我站在巷子對面準備過去。咪咪在另一端守候著我。不知為何,它向我走來。一輛摩托車疾馳而過,車輪碾壓它的身體,我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咪咪倒在地上,殷紅的血液四處漫延。肇事者沒有回頭,揚長而去。雨還在下,敲打著我的心房。不知是滂沱的大雨,還是我止不住的淚水,模糊整個臉龐。咪咪一起一伏的胸膛終于停止不動,它沒有呼吸了。我感到一陣眩暈,跌跌撞撞跑回家中,喊來爺爺。后來也不知道發生什么,只有我的淚水浸濕厚厚的衣裳。我和咪咪的那段美好記憶,終于在這個雨天煙消云散。
后來,奶奶搬家了。那條陰暗的巷子,隨著那段時光,永遠塵封在我的記憶里。只是偶爾,我會在夢中遇見,咪咪走到墻頭,轉過身子,叫一聲“喵”,親切,誘人。
老師簡評
文章線索鮮明,思路清晰,以“我”對小黃貓的情感變化貫穿全文,張弛有度,詳略得當。此外,小作者善于觀察,精于描摹,以“我”獨有的眼光敘述小黃貓短暫而又凄涼的一生。毫無疑問,這都得益于小作者厚實的語言功力,就像鄭振鐸所寫的《貓》一樣,震撼每一位讀者,自然而然想到同一個話題:善待動物,善待一切生靈。
新作文訪談錄
Q1新作文:你對寫作的看法是什么?
周雨菲:寫作就是把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記錄下來,就像把泛黃落灰的照片翻新,把那些壓箱底無人問津的衣服整理清洗。寫作的過程就如拍攝無聲影片,讓我重新審視與思考生活,將那些被遺忘的溫存緩緩道來。
Q2新作文:在寫作中你最大的感悟和收獲有哪些?
周雨菲:寫作可以讓我以一個全新的姿態聆聽生活。我在寫作中尋得了另一個自己,一個認真而專注、寧靜而用心、會思考、會反省的自己。我在努力變成筆下的模樣:懂得感恩,學會關愛;擁有自信,分享幸福。寫作陪伴我成長,我在寫作中獲得真正的蛻變。
Q3新作文:平時喜歡讀些什么書?有沒有最喜歡讀的書?
周雨菲:我的讀書范圍比較廣泛 ,詩歌、散文和小說居多。例如:《半生緣》《百年孤獨》《人間詞話》《夢里花落知多少》等。我認為,每一本好書都是作者思想的凝聚,情感的流露,擁有著熠熠生光的精彩,都值得學習與品味。
Q4新作文:最喜歡的作家有哪些?或是對你的寫作影響最深的人?
周雨菲:魯迅、張愛玲、三毛、龍應臺、加西亞·馬爾克斯、川端康成等,都是我喜歡的作家。尤其是三毛,她從遙遠的撒哈拉到敦煌戈壁,不隨波逐流,不斷詮釋人生,單純地做一名生活的見證者。她的許多作品都是我提筆寫作時靈感的來源,她的一生傳奇是我不及的夢,也是我心之所往的目標與方向。
Q5新作文:對同樣喜歡寫作的同齡人,有沒有想說的話?
周雨菲:就像海子說的“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我們在閱讀中尋覓,發現生活中的美與善良。而寫作恰似淺吟低唱,唱得平凡,卻又響亮。未來的路很漫長,愿我們的步伐愈發堅定,堅持寫作,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