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標 韓羽珊 梅寒丹
摘 要:刑事和解制度作為一種新型的糾紛解決方式,近年來引起了我國不少學者的研究、探討,也提出了不少構建我國刑事和解模式的建議。在刑事訴訟法正式確立刑事和解制度之后,關于當事人和解對司法機關量刑考量的影響和量刑情節競合的處理成為司法實踐常見問題。對此,應嚴格按照實體法和罪刑法定原則,先對行為人所犯罪行進行認定,再根據和解協議考慮刑罰的裁定和量刑的幅度。
關鍵詞:當事人和解 司法沖突 量刑情節競合
一、問題的提出
當事人和解是指在刑事訴訟過程中,通過調停人或其他組織使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直接溝通、共同協商,雙方達成民事賠償和解協議后,司法機關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再追究刑事責任或從輕減輕刑事責任的訴訟活動。修訂后的《刑事訴訟法》在第五編“特別程序”中增設了“當事人和解的公訴案件訴訟程序”一章,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277條至第279條的規定,因民間糾紛引起,涉嫌侵犯人身權利民主權利、侵犯財產犯罪,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故意犯罪案件,以及除瀆職犯罪以外的可能判處7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納入公訴案件適用和解程序的范圍。但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5年以內曾經故意犯罪的,不適用這一程序。對于當事人之間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可以依法從寬處理。
但對于具體如何理解和把握“從寬處罰”,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505條中規定:“對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人民法院應當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符合非監禁刑適用條件的,應當適用非監禁刑;判處法定最低刑仍然過重的,可以減輕處罰;綜合全案認為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除刑事處罰”。該“解釋”在司法實踐中應該如何應用,是一個值得我們探討的問題。當事人和解的法律后果也只是在刑事訴訟法中做出規定,現行刑法并未把獲得被害人的諒解作為法定的從輕、減輕、免除刑罰的事由,對此我們認為司法機關在適用該“解釋”的時候要嚴格依照實體法及罪責刑相適應原則,應該先對行為人所犯的罪行進行認定,確定行為人應該承擔的刑事責任的程度,然后再根據和解協議去考慮刑罰的裁量和量刑的幅度。
二、當事人和解的司法實踐沖突
下面我們從一個具體案例來看當事人和解在司法實踐中的量刑沖突。
2013年12月29日18時許,被告人何某無證駕駛并且明知前輪制動失效的三輪摩托車,由A村沿縣道往B村方向行駛,行至某路段時,碰撞到前方路右非機動車道內的行人陳某,造成陳某受傷經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肇事后,被告人何某駕車逃離現場。后于2014年1月3日被公安機關抓獲。經法醫檢驗:陳某因交通事故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同時,經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隊交通事故認定:何某應承擔本事故全部責任,陳某不承擔本事故責任。2014年1月14日,被告人何某親屬賠償陳某親屬陳某平14.25萬元,陳某平對何某的犯罪行為表示諒解,請求對何某從輕或減輕處罰。
本案是一起由無證駕駛機動車引發的重大交通事故,被告人在肇事后逃逸,但認定被害人是否因被告人的逃逸行為而得不到及時搶救導致死亡的證據缺乏,該案例的焦點就在于定罪與量刑上的問題。
在定罪方面,根據我國《刑法》第133條對交通肇事罪的規定,“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因而發生重大事故,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運輸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的,處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處7年以上有期徒刑”。結合案情,我們很清楚的得出結論,將該案認定為交通肇事罪是毫無爭議的事實。
在量刑方面,檢察機關認為被告人何某歸案后雖能如實供述罪行,并賠償被害人親屬經濟損失,達成和解協議,可依法從輕處罰,但同時,被告人何某無視交通安全,無證駕駛前輪制動失效的機動車輛上道路行駛,發生交通事故致一人死亡且逃逸,后又隱匿、毀滅證據行為,綜合考慮其主觀惡性和危害后果,應當對被告人何某予以從重處罰,提出處有期徒刑3年至4年的幅度內的量刑建議。而法院認為被告人何某交通肇事后逃逸,但歸案后能如實供述罪行,賠償被害人親屬經濟損失,達成和解協議,據此認為判處法定最低刑仍然過重,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505條的規定,對被告人何某予以減輕處罰,判決何某有期徒刑1年9個月。
該案例中就凸顯出了當事人和解協議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權和法院的自由裁量權的影響,由此所引起的量刑爭議問題及對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505條的思考。
對于當事人和解量刑中的從輕處罰,由于刑罰始終是國家對于破壞社會秩序行為的規制和調整,有著威懾和預防的功能,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本質并不會因為犯罪人的悔過和賠償而改變,從社會的角度給予其行為刑法上的評價,維護刑法的權威性、威懾力,不僅是國家的權力,更是其職責所在。
三、當事人和解與量刑情節競合的處理
在司法實踐中的許多案件,會存在著不止一種量刑情節的情況,達成和解協議這一從輕情節很可能會與其他從寬或從嚴處罰的量刑情節相競合,這樣量刑情節的競合,是刑罰裁量的難點問題。雖然最高人民法院的《量刑指導意見》對一些重要量刑情節的量刑基準與幅度做出了詳細明確的量化規定,但遇到量刑情節競合的案件時,并不是簡單的加減法就可以解決的。筆者認為,在處理具體的當事人和解與其他量刑情節競合時,需要著重注意以下幾個難點問題:
(一)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其他從輕處罰情節并存
1.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可以從輕處罰情節并存時,屬于量刑情節的同向競合,應該以適用應當從輕處罰的情節為主,適當的考慮其他可以從輕處罰的情節進行量刑。
2.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應當從輕處罰情節并存時,數個從輕處罰情節的競合同從輕處罰與減輕處罰情節競合一樣,同屬于量刑情節的同向競合。對于這樣同向競合的情況,刑法理論中存在著不同的觀點,審判實踐中也是缺乏一種統一的標準。但筆者認為,從輕情節的競合是不可變為減輕情節,因為法律規定的每一種量刑情節,都有著其特定的功能,從輕情節與減輕情節,在法律含義和本質上都有著區別,不能因為幾個從輕情節的并存就將其變更為其他量刑情節,這就有違背于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因此,為了確保裁判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在出現當事人和解從輕情節與其他從輕情節并存時,應當首先對這些從輕情節依照其在具體案件中的情況決定從輕量值,再將這些從輕量值相加,在量刑基準上予以從輕處罰。
(二)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減輕處罰情節并存
1.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可以減輕處罰情節并存時,首先量刑標準應該先考慮可以減輕處罰的情節,在此基礎之上再去考慮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
2.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應當減輕處罰情節并存時,如前所述,數個從輕處罰情節的競合同從輕處罰與減輕處罰情節競合一樣,同屬于量刑情節的同向競合。由于量刑情節功能的不同,從輕情節和減輕情節的競合不能升格為一個免除處罰的量刑,那么當出現這兩種量刑情節競合時,應當采取的處理方式是“先減輕,后從輕”,至少應當適用減輕處罰。具體而言,先適用其中的減輕情節,形成處斷刑,在處斷刑的范圍內,根據從輕處罰情節的量化值予以從輕處罰,從輕處罰的幅度不可超出處斷刑的下限。
(三)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從重處罰情節并存
在審判實踐中,趨重情節與趨輕情節相沖突最主要的表現形式便是從輕處罰與從重處罰的沖突。
1.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可以從重處罰情節并存時,首先量刑標準應該先考慮可以從重處罰的情節,在此基礎之上再去考慮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
2.當事人和解的應當從輕處罰情節與應當從重處罰情節并存時,從有利于被告人,貫徹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上來說,應當先從重,后從輕。先從重,可以在法定刑的幅度內確定上限,既有利于實現刑罰懲罰、預防犯罪的目的,又可以幫助審判法官劃定犯罪處刑的范圍,在此基礎上再從輕處罰,可以使得從輕情節能夠得以實現,體現刑罰設定以及適用的人性化。
(五)建立以“虛擬治理成本法”為主的環境損害修復費用認定方式
當前有相當一部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是以“虛擬治理成本法”計算生態環境修復費用。該方法實施起來富有效率,有利于將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焦點轉移至污染物的排放類型、排放量,避免將訴訟引向“行為與損害之間的因果關系”“環境是否已經恢復”等爭議之中,也能夠簡化環境損害修復費用的鑒定方式,從而降低鑒定費用。為更好地實施“虛擬治理成本法”,應完善該法相關的參數,如科學搜集、計算出某一地區、某一類型污染物的單位治理成本,并評估敏感系數大小等。“虛擬治理成本法”對于污染物的排放數量有較高的要求,如果不能精確計算污染物的排放量,等同于放縱了污染環境的實施者,也使訴訟的結果沒有體現公平正義的要求。為獲取污染物排放量的準確數據,在取證方面要更加注意對關鍵證人談話的及時性、對廢水排放監測記錄調取的及時性、對生產量報表調取的及時性,以及對污染物原料用料證明材料調取的及時性等,要避免人為調整數據或無法找到關鍵證人作證致使排污數量難以證明。
注釋:
[1]參見2017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10起環境公益訴訟典型案例》,引自北大法寶。
[2]參見2017年6月30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布26起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試點工作典型案例》,引自北大法寶。
[3]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2018年3月2日:《發布10起檢察公益訴訟典型案例》,引自北大法寶。
[4]參見周枏:《羅馬法原論》,商務印書館1994年版,第958頁。
[5]如“江蘇徐州案”中,“三家社會組織均以不具備開展公益訴訟的能力為由未能提起訴訟”。
[6]參見[日]藤木英雄:《公害犯罪》,叢選功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
[7]參見2016年4月24日《積極穩妥推進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構建和諧公平誠信消費市場秩序——最高院民一庭負責人就〈關于審理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答記者問》,引自北大法寶。
[8]參見2015年1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環境資源審判庭負責人就〈關于審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答記者問》,引自北大法寶。
[9]參見吳學安:《公益訴訟 打官司不僅僅為自己》,載《工人日報》2002年8月10日。
[10]參見毛立軍:《創新“楓橋經驗” 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載《人民政協報》2018年2月6日。
[11]參見孟婷婷:《“楓橋經驗”:在人民調解中傳承光大》,載《人民調解》201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