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貪吃獸

朱西嶺

很久以前，在黃河沿岸有個上碭縣?？h城東北郊的村莊叫張家屯，屯里有個年逾四十的漢子姓張名遠，老婆身體一直不好。因無兒無女，生活全靠他一個人，忙時種地，閑時打魚，生活勉強過得去。

一天下午，張遠打魚歸來，路邊遇到一只奇怪的小動物，像狗卻不是狗，樣子十分難看，特別是那張嘴，向外凸出，看著嚇人。小東西太小了，剛會走路，他見它可憐，就把它抱回了家。

回到家，心地善良的老婆見丈夫撿來的小動物，也是滿心可憐，就把它留了下來，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黑”。為了讓小黑活下來，兩口子還真費了一番功夫，把它當孩子對待，不僅在床邊給它做了個溫暖舒適的窩，還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雞蛋做成蛋羹給它吃。

小黑的飯量真大，每天就是不停地吃吃吃，吃飽了就在張遠老婆身旁撒歡，做出很多親昵的動作，很像一個聽話乖巧的孩子。雖然吃得張遠兩口子直咬牙，可看到它可愛的模樣，哪里還有半分嫌棄？他們常常省吃儉用，拿最好的東西給它吃。小家伙在張遠兩口子的悉心照料下，長得很快。10天后，便有一尺來長，樣子也越長越怪。

這天下午，張遠打魚歸來，迎頭遇到收稅的劉二，還帶著兩個衙役。見到張遠，劉二嘿嘿一笑說：“聽說你最近養了條像狗不是狗的怪獸，本老爺我特意帶著官差來收養殖稅，趕緊拿錢來！”一聽這話，張遠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這劉二一肚子壞水。借著收稅搜刮百姓，那可是行家里手。因為他是縣太爺的侄子，百姓們對他又恨又怕，可誰也奈何不了他。今日上門，不交點錢是過不去的。

張遠問交多少稅款？劉二伸出一根手指，要他交一兩銀子。這些錢足足夠買一條大狗了。雖然他恨得牙癢癢，可依然面帶微笑的點著頭。進了家，張遠幾乎把家里的錢都搜集起來，才剛剛湊夠。他把錢交給劉二，劉二拿了銀子，帶著衙役揚長而去。

回到家里，夫妻二人一番感慨之后，張遠的老婆嘆了口氣說：“小黑的飯量越來越大，咱哪能養得起啊？況且模樣這么難看，不像一般的貓狗。我看你還是從哪撿的送哪里去吧?！睆堖h雖有不舍，可也覺得老婆說的有道理，決定傍晚喂飽小黑，然后把它送回樹林里去。反正它現在已經能自由跑動了，能不能活只能聽天由命了。

傍晚，小黑吃飽后，張遠喚它出去。這家伙好像明白他的心思，貼在張遠老婆的身邊就是不往外走。張遠急了，抱起它就往外走。小黑在他懷里嗚咽著，聲音特別悲戚，很像一個離開親人的孩子。還沒走到門外，張遠老婆就堅持不住了，流著眼淚叫住張遠。張遠轉身時，也是眼淚汪汪。

留下小黑，生活負擔加重了很多，張遠不得不每天都去黃河打魚，即便如此，也僅僅能夠糊口。不過，家里多了個乖巧伶俐的小黑，生活變得有滋有味起來。當張遠打魚歸來，小黑會接他到大門外，還用嘴幫忙銜魚簍，吃飯時，小黑還會幫忙“搬”凳子。兩人見小黑能聽懂人話，對它越發喜愛。

天有不測風云，張遠老婆病情突然加重。郎中說，要看好需要20兩銀子。20兩銀子，對于剛剛能吃飽飯的張遠家來說，不是個小數目。為了給老婆看病，他一邊向親戚朋友求助，一邊自己想辦法掙錢。雖說他想盡了一切辦法，可也僅僅籌到10兩銀子，現在的他只能起早貪黑去打魚，多賣點錢，為老婆治病。

這天張遠去黃河打魚，運氣特別好，打了滿滿兩大簍子魚，足足是平時的好幾倍。他盤算了一下，這些魚能賣一兩銀子，如果能多幾天這樣的運氣，20兩銀子很快就能湊齊。

第二天一早，張遠準備去集市賣魚，卻發現魚簍里空空的，一條魚都沒了。他大驚失色，難道夜里遇到了小偷？可細細查看了一番，房門和窗戶并沒有被撬的痕跡。鄰居們聽說張遠家丟了魚，都紛紛過來安慰。

張遠又恨又氣，什么樣的賊有這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了所有的魚？當他目光落在小黑身上時，心不由得一顫。今天的小黑肚子圓圓的，肯定吃了不少東西。這幾天自己一直忙著籌錢、打魚，老婆下不了床，做不了飯，小黑一天僅能吃上一頓飯，不用說，魚一定是它偷吃的。

雖然張遠在心里原諒了小黑，可今日非趕它走不可。給老婆看病錢還沒有著落，即使看好了病，欠這么多錢不知啥時能還清，小黑飯量大，跟著他們不知要遭多少罪。它離開這兒，說不定能遇到好人家。于是張遠隨手拎了一條棍子，趕著小黑往外走。小黑到了院子里，“撲通”一趴，無論他怎樣嚇唬，就是不走。張遠急了，掄起棍子要打小黑，沒想到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小黑大嘴一張，它吃進肚里的魚居然全部吐了出來，而且還都歡蹦亂跳的活著。

鄉鄰們一邊幫著撿魚，一邊嘖嘖稱奇，都說小黑是神獸。張遠見魚又回來了，不再驅趕小黑，而是急忙去集市賣魚。張遠家養神獸的消息很快傳遍大街小巷。

賣魚歸來，張遠又遇到了劉二。不過這次劉二不是來收稅的，而是來買小黑的。張遠知道小黑有靈性，搖頭拒絕了。劉二不高興了，兩眼一翻說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老爺我今天來買‘四不像，不收你養殖稅，已經給足你面子了。10兩銀子，多一個子沒有。如果不賣，老爺我讓你的魚一條也賣不出去，就是有錢也沒人敢給你老婆看病！不信你可以試試！”

張遠最看不慣劉二仗勢欺人的德行，他本想反諷幾句，還沒等他開口，小黑卻跑過來咬住他的衣服，然后沖他點點頭，眼神里流露出來的是同意。他知道小黑有靈性，自有逃命的辦法，于是便改了口。

劉二付了錢，用鏈子往小黑脖子上一套，牽著它揚長而去。張遠望著小黑遠去的背影，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張遠一邊給老婆看病，一邊打魚賣魚，每次去縣城賣完魚，總是繞道去劉二的府門口轉轉，希望能看一眼小黑。雖然小黑在他家的時間并不長，可他已經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還好，劉二并沒有虐待小黑，而是把他當做寵物，天天帶在身邊。

半月后的一天上午，張遠正給老婆熬藥，小黑突然出現在面前，頭不停地在兩人身上蹭來蹭去。兩口子見到小黑，高興得如同看到久未歸家的孩子。小黑又肥又壯，身體是原來的兩倍長，不知今天它吃了什么東西，肚子鼓鼓的，連走路都一搖一晃的。

還沒親熱夠，小黑好像聽到了什么，站直身子就往外走，然后一步三回頭出了院門。張遠兩口子雖然不舍，可也不敢強留。劉二飛揚跋扈，一定會找上門來的。小黑剛走一會兒，劉二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人群中竟然還有縣太爺。

進門之后，劉二聲色俱厲地吼道：“張遠！你養的什么鬼東西，偷吃了縣太爺的銀子跑了！它有沒有回來？趕緊告訴本老爺它在哪兒？否則要了你的命！”張遠故作糊涂地應道：“你是說小黑嗎？自從您買走了它，草民就再也沒見過。老爺您說笑話吧？小黑怎么能吞銀子呢？”

劉二見張遠不信，氣急敗壞地罵道：“老爺我買走它是聽說它神奇，想養大點吃肉。沒想到這家伙表面聽話，背后卻偷吃了縣太爺家珍貴的金銀珠寶，整整一大箱它全吞了……”“咳—”劉二話還沒說完，縣太爺卻打斷了他，發了話：“草民張遠！‘四不像往這兒跑，肯定是來找你的。識相的話，趕緊說出它的下落！只要它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本老爺既往不咎。否則，你就是盜竊縣太爺珠寶的同謀，罪可就大了！”

張遠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忽然傳出“嗚—嗚—”的叫聲，是小黑。劉二聽到叫聲，急忙招呼衙役們去循聲追趕?？h太爺一揮手，指使兩名衙役押著張遠跟著劉二去追小黑。

小黑因為肚子太圓，跑不快，甩不掉緊跟的劉二和衙役們。張遠在后面跟著，心中暗暗叫苦，因為前面不遠就是黃河，且是汛期，水流很急，小黑根本過不去。很快就到了黃河邊，小黑站在黃河邊上直打轉，劉二和縣太爺臉上露出了笑容。

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小黑卻一縱身，跳進了黃河里，身子隨著流水一沉一浮。縣太爺一看小黑下了水，著了急，大叫著：“我半輩子的財產不能就這樣沒了！”說著往河邊的一只小船沖去。劉二見叔叔著了魔，也跟著上了船。

兩個人劃著船，到了江心，眼看就要追上小黑了，突然出現一個很大的漩渦，把小船弄翻了。因為水流急，衙役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下水去救。劉二和縣太爺眨眼就沒了蹤影。

聽說縣太爺和劉二沒了，全縣百姓鳴炮歡慶。張遠被放了回去，提起小黑，兩口子就會傷心流淚。

三個月后，張遠的老婆竟然懷了孕。他們的孩子出生時，手里竟然握著一封信。信上說，小黑是天上的神獸“貔貅”，因在天庭犯了錯，被貶下界。幸虧張遠夫婦救了它。為了報恩，它想為民除害，因為施展不了法術，只得把縣太爺引到黃河中。信末，還注明了金銀珠寶的藏處。

張遠得了金銀珠寶后，救助窮苦鄉鄰，被大家尊稱為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