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劉國安
1 曾讀過元代雜劇《百花亭》“當 家詩”里的文字:“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早起出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笨梢?,在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有了大米,就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有了柴火(也稱作“柴禾”),就能升騰起生活的希望。
回憶起大集體的年代,農業社里耕牛較多,早谷的稻草大多要集中堆成草垛,留給耕牛越冬吃。那時的禾場和草垛自然是孩童們玩鬧嬉戲、捉迷藏的樂園。以前,除了勞動力較多的家庭外,大多數家庭分的是工分糧和工分柴,日子自然過得緊巴巴的,燒飯的柴火也時常成為一個大難題。那個年代,農村生產隊按季節會分一些麥稈草、晚谷草、芝麻萁、黃豆萁、棉花稈,除此再無多少其他柴火的來源。

我的老家少峰村,地處鄂州沼山北麓,梁子湖南岸,自然灣常住人口有七百余人。地處梁子湖西岸的江夏,我們叫湖西,那邊的保福鄉灌木叢生,荊棘密布。為了解決生火煮飯的柴火問題,生產隊每年都要與那邊聯系,用稻米去換柴火,每逢秋季要組織青壯勞力去“湖西”砍柴割柴,砍柴幾天后用大木船集中沿梁子湖的水路運回少峰。記得前海堤1977年才開始筑,那時隊里通知分柴火,大多是在湖邊的三頭尖抽水機站一帶,每家每戶按人頭把柴火分好,并在捆柴火的要子上貼一張小白條,那是每家“戶主”的名字。當時很多家庭婦女不識字,分柴火、挑柴火的時候,挑錯時有發生,不過到底是鄉里鄉親一家人,挑錯了,說個明處,再換回來,一般不會影響到鄰里之間的和氣。
2 在那個物質十分短缺的年代,沒有油鹽、沒有蔬菜下鍋的情況時常發生,生火做飯、柴火“斷檔”的情況也是有的。記得有一次放學回家后做飯,米煮開鍋、米湯“濾”起來后,剛聽到鍋巴有“咋咋”響的聲音,灶堂的柴火卻沒有了,我只好臨時抱佛腳到路邊去拾幾根枯樹枝,將就把飯弄熟。碰到這種情況,臨時到鄰居家借幾個草把子也是經常的事。
割麥子或割晚稻的季節,大多是分柴草的時候。在禾場里或自家堂屋前,把一擔擔柴草變成草把子需要借助一個工具——絞把筒,絞把筒是一個竹制的弓型用具,中間有一個轉軸,絞把子需要兩個人配合,一般是大人在草堆里握著草,一凳一座。另一頭是小孩,拿著絞把筒用弓的一端勾住草,拖一條草龍來回搖轉,大人一捋一續。小孩子有節奏地來去復返,這樣像麻花樣的草把子就成型了。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時候為了一草一木,每個小孩子都很“顧”家,尤其是女孩子。每逢分柴草的時候,大人挑柴草時難免會有些在路上撒落,小孩子們就拿著一把篾耙或鐵耙沿路“耙”(拾)草,一般都會有所收獲。一把干燥的黃荊(諧音“黃金”)柴引火,燃燒時火星四濺,母親講,這寓示著來年的生活會“嘭嘭起”(幸福向上之意)。棗樹蔸子旁邊烤著紅薯、糍粑、米果、蠶豆之類,我們邊聊學習、邊聊未來,不知不覺度過了愉悅的“守歲”時光。
3 大集體時期,村里耕牛有幾十頭,所以牛糞也較多。除了集中丟進糞窖,發酵后作為肥料,還有一部分拾撿的牛糞被做成牛糞粑,貼在墻上曬干也是很好的燃料。我們老家少峰的后山有大片的濕地松,每到初冬時節,樹上棕黃色的松針(也稱“松毛須”)撒落一地。放學以后,我就與很多小伙伴們背著篾耙、鐵耙、竹簍或籮筐,一起去后山耙松毛須或落葉。遇到掉在地上的松毛須很少的時候,就爬到樹上去搖,還可以采到不少松果。松毛須易燃,還有松果,曬得很枯,那是農村炸泡米花和土灶煨湯的極好燃料。
實行聯產承包以后,田地分到了各家各戶,糧食產量大幅提高了,每家每戶田埂、地埂上的柴火被收拾得利利索索。記得有一次,母親在后山堰海凼的地埂上割柴火,不小心被一群黃蜂蟄得遍體鱗傷,后來還是用了一個土方子,借一個喂小孩的鄰居的奶水涂抹才慢慢消腫。那時候什么柴火也舍不得丟棄。我家門前原來有十幾棵棗樹,有一年刮龍卷風將幾棵大棗樹刮倒。大樹的根系發達,那年金秋過后的農閑時節,我三叔挖一棵棗樹蔸子,汗流浹背挖了將近三個小時。記得那年除夕之夜,我們幾家的兄弟姐妹圍坐在堂屋里,用這棵棗樹蔸子烤火“守歲”,在烤火的時候添
4 如今時代變遷,生活日新月異。鄉村大多普及了煤氣、沼氣,城里更是安裝了管道煤氣。在鄉村老屋,我們為父母親兩位八旬老人,準備了兩套柴火模式。一套是煤氣,多為二位老人平時生火做飯時使用;另一套是土灶,大多是兄弟姊妹回家聚會時開“火”使用。土灶燒柴,柴旺火旺,炒菜又快,口感極好。我們定期從鄉村的木工房里購買一些廢棄木料,自己加工劈成柴火,集中堆放在柴火房里,這種“充足”已與當年的“短缺時代”不可同日而語了。
時光流逝,不懈的奮斗總是努力將潮濕的日子烘干。一步一個腳印朝著夢想前行,不管是潮漲潮落,還是風雨兼程,堆放在老屋的柴垛總能點燃我內心依戀故園的那團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