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孔亮,耿 峰,郜見亮,郝 蕊,靳勝春,王 璐,汪 凱
自我憐憫指個人遭遇挫折和不幸時,能直面自己的不足之處,以非批判的態度對待自己的短處,同情自己的遭遇,始終保持對自我痛苦的理解和接納的態度,反映了一種寬容并有潛力的適應性行為[1]。既往研究[2]證實,自我憐憫水平和情緒、認知相關聯,可以預測個體對負性生活事件的情感反應和認知反應[3]。一般來說個體自我憐憫水平越高,其生活態度越容易樂觀,不良認識越少,負性情緒越低,其抗應激能力較強,自我認識相對完善[4]。
精神分裂癥是一組伴有認知功能損害的精神疾病,由于社會刻板印象及文化等影響,公眾往往對精神疾病患者存在消極認知[5]。其實不止是對精神分裂癥,在其他種類精神疾病上也是如此。當公眾貶低或歧視精神疾病患者時,患者會將此類負性認知內化,并采用隱瞞病情、與外界隔離等自我保護機制。而這些不良認知混合其產生的負性情緒即為病恥感[6]。病恥感會受患者的個性和社會支持狀況等因素影響,程度嚴重的病恥感在患者精神病性癥狀緩解后也可能持續存在,從而對患者的心理認知活動和社會功能產生較大的負面影響[7]。
國外已有研究[8]初步表明精神分裂癥患者的自我憐憫水平與其認知功能損害程度存在一定的相關性,但患者病恥感嚴重程度與自我憐憫水平之間是否存在相關性,國內外尚無此類研究。故該研究著重調查精神分裂癥患者的自我憐憫及病恥感水平,并對二者的相關性展開分析。
1.1病例資料采用便利抽樣法抽取2017年3~6月在合肥市第四人民醫院接受門診治療或住院治療的精神分裂癥患者作為患者組。入組標準:① 符合ICD-10精神分裂癥診斷標準;② 年齡18~50歲,初中以上文化程度;③ 經過藥物治療有效,能夠配合參與測試。排除標準:① 伴有嚴重軀體疾病;② 酒精、藥物、毒品或其他精神活性物質濫用者。共選取完成100例病患入組,其中男39例,女61例;年齡 18~49(27.34±7.40)歲;受教育年限9~20(12.79±2.81)年;病程4~240(65.97±59.52)個月;疾病類型:偏執型60 例,未分化型 40 例;用藥情況:僅使用一種抗精神病藥物治療的35例,同時使用兩種或以上用藥的65例,所有藥物口服劑量均折算成等效氯氮平劑量,見表1。
選取合肥市第四人民醫院周圍社區正常健康者作為正常組,排除標準:① 被試對象直系親屬有明確精神疾病史或正在服用抗精神病藥物。② 有毒品、藥品、酒精等精神活性物質濫用。共 151 例,男76例,女75 例, 年齡 18~50(26.68±9.63)歲; 受教育年限 9~18(12.56±1.83)年,見表1。
患者組與正常組間年齡、性別、受教育年限和Beck抑郁量表評分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所有測試獲得研究對象的同意,并簽署了知情同意書。本研究已經通過合肥市第四人民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
1.2工具
1.2.1中文修訂版自我憐憫量表(Chinese version of revised self-compassion scale,SCS-C) SCS-C為自評量表[9],共26個項目,包括3個分量表: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正念。所謂自我友善是指個體遇到困難挫折時明白這是一種人生經歷,能夠安慰自己,以積極樂觀的態度看待困難挫折,繼續前行。所謂普諞人性是指能認識到每個人都有短處,每個個體的經歷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所謂正念是指對痛苦不壓抑,不回避,個體直接面對痛苦的正性情感和思想。量表由“幾乎沒有”到“幾乎總是”采用5級評分,合計得分越高表明個體進行自我憐憫的能力越強。
1.2.2中文修訂版Link 量表 該表為自評量表[10],共46個條目,包括3個分量表:貶低-歧視感知量表,此部分共有12個條目,其中6條反向計分;病恥感應對量表,包含內容有:對病情保密、隱瞞,不參與社交、退縮,試圖教育他人以及針對他人的歧視行為進行反駁及挑戰,把自己分離在精神疾病群體之外,此部分共27個條目,有1條反向計分;病恥感情感體驗量表,包含了2個維度,直接反映患者對疾病的主觀感受。整個量表采用4級評分法,其中有7條反向計分,合計得分越高表示病恥感越強烈。
1.2.3陽性與陰性癥狀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syndrome scale,PANSS) PANSS常規有30項,加上3個評定危險性的補充條目,共33項。每一項都有1~7級嚴格的評分標準。該量表計分值與精神癥狀嚴重性呈正相關性。
1.2.4Beck 抑郁量表(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BDI) 該量表較側重評定情感和心境,所設計的條目偏向于臨床“抑郁癥狀”的一些描述,共13個條目,經過國內修訂,具有良好的信效度[11]。最終通過合計得分的高低來判斷是否有抑郁癥狀,0~4分說明無抑郁,5~7分說明有輕度抑郁,8~15分說明中度抑郁,16分以上則為重度抑郁。

2.1一般資料比較精神分裂癥患者組與正常組在性別、年齡、教育程度及Beck抑郁評分等臨床基礎資料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見表1。
2.2兩組間SCS-C總分以及各個因子得分比較與正常組比較,患者組 SCS-C 總分及其各個因子分均低于正常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精神分裂癥患者病恥感總分及其各個因子評分值見表2。
2.3患者組SCS-C評分與病恥感、PANSS評分間的相關分析Pearson相關分析顯示,患者組SCS-C評分及其各個因子分別與病恥感總分評分間均呈負相關性,其中SCS-C中的自我友善因子得分與病恥感中的情感體驗因子得分呈負相關性(P<0.05)。患者組PANSS評分中陽性癥狀得分與BDI得分呈正相關性(r=0.253,P=0.011),等劑量氯氮平用量與病恥感的情感體驗呈正相關性(r=0.314,P=0.015),與病恥感總分亦呈正相關性(r=0.294,P=0.023)。見表3。

表1 兩組間人口統計學資料與癥狀得分比較±s)
*劑量折算成氯氮平等效劑量

表2 兩組間SCS-C總分以及各個因子得分比較±s)

表3 患者組自我憐憫得分與病恥感得分的相關分析
本研究結果初步顯示,患者組SCS-C總分低于正常組,反映了精神分裂癥患者自我憐憫能力受到損害,此結果與以往相關研究[12]結果一致。患者在SCS-C 3個分因子(包括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正念)上的得分也均低于正常組,說明即使在疾病穩定期間,精神分裂癥患者遇到不幸以及挫折時,個體對自身缺點、不足的接納以及對于自我能力的理解能力存在缺陷,依然對自己感到失望,常常感到孤立、無助,無法和諧的生活;同時,患者較難直面自己身處的環境,自我痛苦的情緒以及思想一直持續,不能客觀理智地看待自身所面臨的問題,從而產生過度的不良認知,出現負面情緒[13]。精神分裂癥患者在康復期的上述心理特征,可能會使患者產生更多的諸如悲傷、恥辱、罪惡感等負性情緒,對日常生活的滿意度降低,因而對生活中的壓力采取消極的方式去應對,社會功能進一步降低。既往國外研究[14]顯示精神分裂癥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與PANSS量表的陽性癥狀量表得分呈相關性,在本研究并未得到證實。本研究顯示SCS-C中的普遍人性因子得分與PANSS量表的陰性癥狀量表得分及總分存在顯著負相關性,與此前研究[12]結果一致,表明分裂癥患者低水平的普遍人性感可能與陰性癥狀中的被動、孤僻等表現有關,普遍人性感水平降低則患者的陰性癥狀明顯。
病恥感是造成精神分裂癥患者疾病穩定期負面情緒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既往有調查[15]顯示近一半的精神分裂癥病患承認曾在與周圍人來往中受到歧視,產生了病恥感的感受。這種感受妨礙了精神分裂癥患者的人際交往,擔心被拒絕而退縮、回避正常的社交。同時在臨床工作中,精神分裂癥患者的藥物維持治療特別容易受到病恥感的影響,因為患者擔心藥物副反應及服藥行為暴露自身疾病,為了避免因病導致的羞恥感從而減藥甚至停藥,所以幾乎有一半患者對長期藥物治療配合程度較差[16]。精神分裂癥患者自我憐憫與病恥感程度呈顯著負相關性,這表明患者在低水平的自我憐憫狀態下,容易產生不良認知,對自我認識不足,不能完全接納自身的疾病,同時不能客觀理智地認識到自身的疾病狀態,也會出現負性情緒,這些不良認知及負性情緒,會讓患者體驗到更強烈的病恥感,更容易感受到外界的歧視,并且出現更多的隱瞞自身病情、與外界隔離等行為,這對疾病的長期治療、服藥的依從性均具有很大的阻礙。以后在對精神分裂癥患者的用藥的長期管理上,不僅要針對其總體精神癥狀進行藥物以及心理干預,同時要通過提供關于自我憐憫的心理支持及提高自我憐憫水平的系統訓練,減輕患者的病恥感體驗,更好地促進患者社會功能的恢復。
本研究首次針對精神分裂癥患者自我憐憫與病恥感水平做相關研究,初步結果表明患者自我憐憫水平越低,病恥感越為強烈。但研究仍存在不足,例如對于精神分裂癥未具體分型、藥物的使用不統一,以及病程長短等未進一步控制變量。以后的研究中需進一步擴大樣本,同時根據患者疾病發展的過程以及患者服藥的依從性,采取有效的心理干預措施,從而幫助恢復精神分裂癥患者的社會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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