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翔 章鵬在
摘 要:刑法理論界對轉化犯的概念及特征的研究多,而對轉化犯的轉化條件探討則少,因此,有必要對轉化犯的轉化條件從前提條件、時空條件、介入因素、實質條件四個方面進行探討以界定轉化犯的轉化條件。
關鍵詞:轉化犯;轉化條件;轉化特征
中圖分類號:D9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8)08-0079-02
關于轉化犯概念,刑法學界并未達成共識。有的學者認為,轉化犯是指某一違法行為或犯罪行為在實施過程中或者非法狀態持續過程中,由于行為人主客觀表現的變化,而使整個行為的性質轉化為犯罪或者轉化為更為嚴重的犯罪,從而應以轉化后的犯罪定罪或應按法律擬制的某一種犯罪論處的犯罪形態。①有的學者認為,轉化犯是指行為人在實施基本罪危害行為過程中,由于出現特定的犯罪情節,而使基本罪的性質發生改變,轉化為某一重罪,并且按重罪定罪量刑的犯罪形態。②從上述學者觀點可看出,學界對轉化犯的前提條件是行為人實施了基本罪的危害行為形成共識,爭議點在于轉化犯的前行為是否必須構成犯罪。對此,肯定者認為,轉化犯的前行為必須是構成具體的犯罪。否定者認為,轉化犯的前行為可不以該行為構成犯罪為必要,該觀點可以從學者們對轉化犯的概念的理解中推導出來。筆者贊成否定說,認為轉化犯的前行為可以是違法行為。其理由如下:
(一)轉化犯前行為不以構成具體罪名為要件
我國刑法條文雖有對轉化犯前行為“犯…罪”的表述,例如我國《刑法》第269條規定:“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依照本法第263條的規定定罪處罰”。但這僅僅立法用語上的表述,并非要求構成具體的犯罪。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作出的《關于如何適用刑法第153條的批復》③確立了轉化型搶劫罪條文中的“犯盜竊、詐騙、搶奪罪”應理解為盜竊、詐騙、搶奪三種犯罪行為,而不是符合構成要件的具體罪名。
根據2005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④之規定,“犯盜劫、詐騙、搶奪罪”即使未達到“數額較大”,但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暴力相威脅,情節嚴重的,可按照搶劫罪定罪處罰。由此可見,該司法解釋是對1988年“兩高”作出的批復的繼承,強調“犯盜竊、詐騙、搶奪罪”應理解為盜竊、詐騙、搶奪三種犯罪行為,而不是符合構成要件的具體罪名。
此外,《刑法》第17條第2款也使用了同樣的表述,該條款規定“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2002年7月24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關于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承擔刑事責任范圍有關問題的答復》以立法解釋的形式對此作出了明確規定: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的八種犯罪是指具體犯罪行為而不是具體的罪名。
綜上所述,刑法條文對轉化犯前行為表述為“犯…罪”,只是立法用語上的表述,并不意味著轉化犯的前行為應當構成犯罪。
(二)轉化犯限定為罪與罪之間的轉化,有違公平原則
例如15周歲的甲搶奪他人財物,數額較大,甲為逃脫而對被害人丙使用暴力,導致被害人丙死亡,根據上述司法解釋規定,甲構成故意殺人罪;20周歲的乙同樣實施上述行為,并造成了同樣的結果,則乙構成搶劫罪。《刑法》第232條對故意殺人罪的法定刑的規定是由高到低順序,而《刑法》第263條對搶劫罪的法定刑的規定是由低到高的順序,從某種程度上說,故意殺人罪比搶劫罪重。這便導致僅因刑事責任年齡不同,而罪名不同,且相對負刑事責任年齡人構成的罪比完全負刑事責任年齡人構成的罪重,有違公平原則。
(三)轉化犯的前行為為違法行為不會擴大刑法處罰范圍
主張轉化犯是罪與罪之間轉化的學者認為,如果轉化犯的前行為可以是違法行為,將擴大刑法的處罰范圍,不利于保障人權。對于該主張,筆者認為值得商榷,其理由如下:首先,如果行為人實施的違法行為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可引用《刑法》第13條但書的規定,不認為是犯罪行為。其次,該前行為的性質只是轉化犯成立的前提條件,可通過轉化條件對其加以限制。基于以上兩點的分析,將轉化犯的前行為界定為違法行為而不是符合構成要件的具體罪名,并不會擴大刑法的處罰范圍。
某一違法行為或犯罪行為發生轉化應具備一定的時空條件。從時間上來看,須發生在違法行為或犯罪行為實施過程中或者該非法狀態持續過程中。從空間上來看,必須是與前行為發生在同一場所或是該場所的合理延伸。
關于轉化犯成立的時間條件,有學者將轉化條件分為事前條件、事中條件和事后條件。⑤事前條件是指轉化發生在行為人實施前行為之前。筆者認為,事前條件的轉化,不涉及轉化犯問題,應以共犯定罪處罰。因為共謀犯罪的行為人的犯罪故意自始至終都未變,其后實施行為只是共同犯罪中的具體分工。因此,不存在轉化的問題。所謂事中條件是指轉化發生在行為人實施前行為的過程中,例如甲入室盜竊,卻發現家里有人而另起犯意實施搶劫,便轉化成搶劫罪。筆者認為,甲構成盜竊罪(預備)和搶劫罪,應數罪并罰,其中搶劫行為可以單獨構成搶劫罪,而不是轉化型搶劫罪。總之,如果事前條件和事中條件符合共犯構成要件,應以共犯論處。因此,對于轉化犯的問題,學者對轉化條件分類無意義。
促使某一違法行為或犯罪行為發生質的轉化,除了具備前提條件和時空條件外,還需轉化因素的介入。正是因為轉化因素的出現才使得前行為的性質發生變化,原有的處罰無法對其進行評價,從而法律規定轉化為另一性質嚴重的行為,并對其設置更重處罰以實現罪刑均衡。因此,轉化因素的介入對轉化犯的成立必不可少。轉化因素可歸納為以下三種:
(一)法律規定的特定不法行為
法律規定的特定不法行為,即行為人實施前行為之后,又實施了特定的不法行為。例如我國《刑法》第241條第5款規定的“收買被拐賣的婦女、兒童又出賣的,依照本法第240條的規定定罪處罰”。在該條款中,行為人實施了收買被拐賣婦女、兒童行為后,又實施了法律規定的出賣行為,出賣行為與前行為一起構成又一嚴重的犯罪,法律規定按重罪定罪處罰。關于該特定不法行為是否應該構成犯罪,學界對此有爭議。否定說認為,該特定的不法行為不能構成犯罪,否則無法區分轉化犯與其它罪數形態。肯定說認為,該特定的不法行為可以獨立成罪。筆者贊成否定說,認為特定的不法行為不能單獨構成犯罪。特定的不法行為超出了基本罪的犯罪構成,具有相對獨立性,如果特定的不法行為可以單獨構成犯罪,那么構成數罪,而非一罪。
(二)法律規定的嚴重結果
法律規定的嚴重結果即行為人實施前行為后,由于出現了法律規定的嚴重后果,法律規定該種情況依照另一罪進行定罪處罰。例如我國《刑法》第247條的規定,由于出現了傷殘、死亡的嚴重后果,并且該嚴重后果超出了基本罪的犯罪構成,基本罪無法對其進行評價,因此法律規定按照轉化后的重罪定罪處罰,以實現罪刑均衡。
(三)法律規定的特定行為和結果
法律規定的特定行為和結果即行為人實施前行為后,又實施了特定的行為并出現了嚴重的結果。例如《刑法》第238條第2款的規定,行為人實施了非法拘禁行為后,又使用暴力,造成了傷殘、死亡的嚴重結果。由于行為人實施的暴力行為并造成的嚴重結果已經超出了非法拘禁罪的構成要件,非法拘禁罪應經無法對其進行評價,因此,轉化成另一更嚴重的犯罪,以實現罪刑均衡。
關于轉化犯成立的實質要件,學界有“客觀條件說”、“主觀條件說”和“主客觀共同條件說”之爭。主張“客觀條件說”的學者認為,轉化犯轉化定罪的實質在于客觀條件的變化。⑥“主觀條件說”則認為,轉化犯轉化定罪的實質在于主觀內容的變化。“主客觀共同條件說”則認為,引起本罪向轉化罪的事實,并非一般意義上的客觀事實,而是同時包括符合轉化罪主客觀要件的諸項事實。⑦雖然學界對轉化犯成立的實質條件有爭議,但是共同的一點是,行為人實施前行為之后,又實施了特定的不法行為或者出現了嚴重的后果,從而使行為的性質發生了變化,超過了基本罪的犯罪構成范圍,而符合另一更重罪的犯罪構成,法律規定按照轉化罪定罪處罰。
至于,引起超過犯罪構成要件范圍是客觀條件、主觀條件還是主客觀共同條件問題。筆者認為,是主客觀條件共同作用的結果。根據我國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行為性質的轉化必定是主客觀條件一體的變化。行為客觀內容的變化必定是由行為人主觀因素的支配;與此同時,行為人主觀內容的變化必定是通過客觀行為來表現。因此,引起行為發生質的轉化的因素,必定是主客觀條件的一體變化。
①楊旺年.轉化犯探析[J].法律科學,1992(6).
②金澤剛.論轉化犯的構成及立法例分析[J].山東法學,1998(4):27.
③1988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作出的<關于如何適用刑法第153條的批復>指出:“在司法實踐中,有的被告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雖未達到‘數額較大,但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情節嚴重的,可按照<刑法>第153條的規定,依照<刑法>第150條搶劫罪處罰;如果使用暴力相威脅情節不嚴重、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
④2005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規定:行為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未達到“數額較大”,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情節較輕、危害不大的,一般不以犯罪論處,情節嚴重的,可依照<刑法>第269條的規定以搶劫罪定罪處罰.
⑤姜偉.犯罪形態通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4:320.
⑥張峰.論轉化犯之轉化條件[J].南都學壇(人文社會科學學報),2004(5):102.
⑦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