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來,股權代持糾紛已經逐漸成為公司法案件的主要類型之一,由于其涉及隱名出資人利益的保護,理論界和實務界對其關注程度日益增強。在社會誠信體系的缺失、隱名股東權利保障及救濟系統的弱小和公司治理結構異化和失范的大背景下,盡管我國《公司法解釋(三)》和《公司法解釋(四)》對隱名出資人之權利保護已有相關規定,但應用到實踐中仍因過于原則和抽象,導致問題頻出,法院個案判決的思路和所援引法律依據相去甚遠,影響了我國司法的統一性和權威性。本文運用理論聯系實際的研究方法,通過對涉及隱名出資人共益權和自益權等相關概念的厘定,綜合運用商法原則和民法相關理論,對隱名出資人與顯名出資人權益劃分作出規范性界定,探尋如此分配的原因,梳理如此處理的法律意義,期望有助于此類事件的良好解決。
關鍵詞:隱名出資人;顯名出資人;股東資格認定;權益劃分;共益權與自益
中圖分類號:D922.291.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8)08-0089-02
作者簡介:李雷(1990-),男,漢族,河南安陽人,碩士研究生,廣東理工學院,助教。
從權利行使目的的角度來看,股東權可以分為自益權和共益權,這也是目前法學界和司法實務界對股東權最為重要也是最為基本的分類方法。所謂自益權,是指股東以從公司獲得經濟利益為目的的權利,主要包括股利分配請求權、剩余財產分配請求權、新股認購優先權等。所謂共益權,是指股東以參與公司經營為目的的權利,或者說是股東以個人利益為目的的兼為公司利益而行使的權利,主要包括股東大會參加權、在股東大會上的表決權等。表面上來看,自益權旨在維護股東的個體利益,共益權則以維護公司利益和股東全體利益為目的;自益權主要與財產利益相關,共益權則主要與治理利益相關;自益權均為單獨股東權,而共益權則不受此限制。[1]
原則上,隱名出資人與顯名出資人權益劃分以雙方當事人簽訂的協議為依據,這是公司法意思自治基本原則之要求同時也是公司能夠健康有序發展的有效路徑。但如果二者之間沒有簽訂代持股協議,引發爭議而訴訟到法院,法院可將其權益劃分從時間上具體分為兩個階段,通過以下審判規則來裁判:
(一)隱名出資人沒有向顯名出資人所在公司提出主張股東權利前
這個階段,作為名義股東的顯名出資人,其與所在公司的關系適用《公司法》調整,享有股東的法定權利,包括共益權和自益權。其與隱名出資人的利益分配按照投資協議約定處理,受我國《合同法》調整,也就是說只要隱名出資人不浮出水面,所有股東權益由顯名出資人享有,隱名出資人與公司之間沒有直接關系。
我國商法吸收了德日法系中的“商事外觀主義”原則,具體到《公司法》中,又確立了利益均衡原則、分權制衡原則、自治原則、股東股權平等原則、股東有限責任原則。我國《公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四條第一款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實際出資人與名義出資人訂立合同,約定由實際出資人出資并享有投資權益,以名義出資人為名義股東,實際出資人與名義股東對該合同效力發生爭議的,如無合同法第五十二條規定的情形,人民法院應當認定該合同有效。”[2]不難看出,我國《公司法解釋(三)》傾向于保護股東自益權和共益權原則上由名義出資人享有,但是這種享有是有前提有條件的享有。前提是顯名出資人要遵守與隱名出資人私下訂立的協議,充分顧及和考慮隱名出資人的利益,且隱名出資人不站出來向顯名股東主張權利。
具體原因來說,股東自益權和共益權原則上由名義出資人享有,其原因在于:其一,公司行為是團體行為,動輒否定顯名出資人的股東身份,實踐中多會引起公司的相關行為無效,如股東會議決議無效,從而影響交易安全。[3]其二,如果輕易就確認實際出資人為股東,可能加重公司的負擔,讓公司經常被糾紛纏繞,對公司健康發展無益。其三,公司的人合性決定了公司內部的有效運作應有一個來影響公司經營,有違我國商法“重效率”、“促成交易”等宏完善的人事體系,動輒插入一個實際出資人觀政策。其四,從“合同相對性”來說,原則上隱名出資人與顯名出資人之間的投資協議只能約束當事人雙方,顯明出資人與其他合作人的關系也不能任意被介入。
(二)隱名出資人向顯名出資人所在公司提出主張股東權利后
這個階段,實踐中一般是由于顯名出資人與隱名出資人之間沒有訂立投資協議,在之后公司分配利潤時候,雙方達不成一致的利益分配方案所致。這個時候隱名出資人可以突破合同相對性,依據《公司法》相關司法解釋對公司主張享有法定的股東權利,包括共益權和自益權。
此種情況下之所以要賦予隱名出資人以權利去維護自身合法利益,而不顧及股東名冊登記的顯名出資人,原因在于股東名冊不同于公司章程及工商登記等公司登記機關登記在案的文件,其具有證權性而非設權性,股東名冊之效力既然在于“推定”,而非“決定”,其也就不具有產生股東資格之效力。[4]原因如下:首先,“推定”的意義在于:已經具備股東資格的人可以依據股東名冊進一步主張股東權利而不必出示其他證據;但“推定”效力不能推出“未在股東名冊記載者就不具備股東資格”這一結論。有些人實際取得股東資格,但是尚未在股東名冊予以記載,這些人可以要求公司將自己的名字記載于股東名冊。這些人的主張之所以可以成立,就在于他們的股東資格取得在股東名冊記載之前。《公司法解釋(三)》第二十三條、第二十四條的規定,也印證了這一結論。
因此名義出資人不應對抗實際出資人,隱名出資人對公司履行了實際出資,法律對其權益設置了有效保障方式和救濟途徑,如果顯名出資人違背隱名出資人意愿行事,隱名出資人可以行使《公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四條第二款規定的權利,既“前款規定的實際出資人與名義股東因投資權益的歸屬發生爭議,實際出資人以其實際履行了出資義務為由向名義股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名義股東以公司股東名冊記載、公司登記機關登記為由否認實際出資人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5]當然,隱名出資人浮出水面要求享有相應權利,也是有條件的,《公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四條第三款規定“實際出資人未經公司其他股東半數以上同意,請求公司變更股東、簽發出資證明書、記載于股東名冊、記載于公司章程并辦理公司登記機關登記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6]
同時,如果現實中出現了顯名出資人故意損害隱名出資人權益行為的,法律也對隱名出資人設置了相應的保護,《公司法解釋(三)》第二十五條規定“名義股東將登記于其名下的股權轉讓、質押或者以其他方式處分,實際出資人以其對于股權享有實際權利為由,請求認定處分股權行為無效的,人民法院可以參照物權法第一百零六條的規定處理。”[7]也就是適用物權法中的“善意取得”相關規定。此種情況下,名義股東處分股權造成實際出資人損失,實際出資人請求名義股東承擔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在隱名出資人主張股東權利時,經公司其他股東半數以上同意,自益權和共益權歸屬與隱名出資人的原因在于:其一,依據利益均衡原則,隱名出資人的合法實際出資,理應得到我國法律的保護,這樣有利于鼓勵更多資本融入市場,繁榮經濟。其二,根據公司意思自治原則,我國法律尊重和保護公司的自我管理。就出資行為與股東資格的關系來講,周友蘇教授指出,法律允許股東出資與取得股東資格相分離。[8]因此實際出資人如果能被公司接受,其相應的利益也該受到保護。其三,從公司的長遠發展來看,理清公司內部和外部股東股權等關系,符合現代公司治理的理念和組織結構,有利于公司的健康向上發展。
我們認為,在我國當前這個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之下,各種交易充斥著我們的生活,并且也變得日益復雜和快捷,這就導致交易雙方在交易之前,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了解公司的真實股東情況,當事人僅憑帶有社會公示功能的一些證明材料來判斷交易安全的安全性,所以說支持維護交易的安全是最重要的。[9]民法中始終堅持物權公示公信原則、表見代理制度、善意取得制度,商法則堅持交易的公示主義、外觀主義,可以印證對交易安全和善意第三人的保護極為重要,確保交易的安全的需要逐漸成為當今民商法之整體發展趨勢。從股權的特殊性而言,應當看到,股權的確不同于一般的物權,其中兼有財產權和人身權的性質,且在我國的公司法框架下,此種財產權和人身權不可分離,股東資格的變動將會引起公司財產的變動,因此實踐中謹慎賦予隱名出資人股權的做法顯得很有必要。[10]因此,上述權益分配方式能很好地保護公司、股東和隱名出資人的利益,維護市場秩序。
我國《公司法》經過二十多年的實施,盡管仍然存在許多有待完善之處,但理論的發展進步應符合公司法實施最初的意義。因此,實踐中對隱名出資人合法利益的保護,應劃分為兩個階段,條件具備時,隱名出資人可以享有作為股東的自益權和共益權,這樣才能適應不斷變化的社會現實,實現《公司法》的最初立法用意。
[1]劉俊海.股份有限公司股東權的保護(修訂本)[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54.
[2]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二十四條第一款規定.
[3]趙旭東.公司法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280.
[4]周蘇友.試析股東資格認定中的若干問題[J].法學,2006(12):66.
[5]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二十四條.
[6]施天濤.公司法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230.
[7]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二十五條.
[8]周友蘇.新公司法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224-225.
[9]趙萬一,吳曉鋒.商事思維下的公司法實務研究[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33.
[10]趙旭東.新公司法講義[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5: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