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山，云中森林公園

駱昌芹

汽車一進入川黔交界的叢山，我便尋覓那座最高的山峰。她叫金佛山，藏在霧湖中，躲在云海里……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被二郎神鎖在四川灌縣都江堰旁邊伏龍觀中的孽龍，有一次掙脫鎖鏈跑了出來，它見夔門緊鎖長江，認為只要堵住這個口子，四川就會變成汪洋大海，為我所有，于是它去拖川黔邊界苗嶺上的婁山，不料剛把大山拖到南川縣東南，就被二郎神發覺，將孽龍重新收回伏龍觀，這留下的大山就是金佛山。

遠遠望去，金佛山就像一個鳳髻高翹的古典美人，亭亭玉立。山巒為晴云所洗，娟然如拭，古木參天，竹林幽絕。一進入她的懷抱，花草的清香沁入肺腑，我們從山下帶來的燥熱變為神清氣爽，“使人淡然忘情，不樂故處”。

我們投宿在一家旅店，室內明窗凈幾，我端起一杯用金佛山野生茶葉泡成的濃茶，一邊品味，一邊看那山谷中綽約多姿的飛云：有時它像輕紗似的飄進窗戶里來，在你身邊掠過，然后又從另一端窗戶飄出去；有時它一縷縷爬上翠綠的山頭，升入碧藍的天空，然后和天邊的白云匯合在一起；有時它又從山巔飄忽而下，在山腰團聚成白浪滔滔的云海，露出遠處像島嶼似的幾座山頭……

第二天一大早，導游帶領我們去看活化石——銀杉樹。他說，來金佛山不看銀杉等于白來。繞過一片密密匝匝的方竹林，爬上一座四周都是陡峭絕壁的小山頭。這里，36棵銀杉掛著編號牌，抱成一團，圍繞著一株樹干高17米、胸徑52厘米的大銀杉。它們樹干挺拔，冠如寶塔，葉似龍爪。在葉的背面有兩條白色的氣孔帶，陽光照射其上，銀光閃閃。有趣的是這些銀杉決不與其他林木為伍，獨自傲岸地生長在山頂上。

“這銀杉沒什么奇特處啊！”

“哦，莫小看它，它可是林海中的珍珠呢！”導游自豪地說，“這珍貴的孑遺樹種，唯我神州大地獨存，而它最早就發現在金佛山。”

陽光越來越明媚，銀杉樹熔銀散錦，似乎在悄悄敘說著它那遙遠而苦難的歷史：在距今200萬～300萬年前，冰川降臨，第三紀遺留下來的大部分動植物遭到浩劫，大部分哺乳動物和高大喬木相繼覆沒，就在這時候，曾廣泛分布在整個北半球的銀杉族絕了跡，然而地處低緯度的金佛山由于地形像一道屏障，阻擋著冰川襲擊，加上河谷地區受溫暖濕潤的季節氣候影響，冰川活動被限制在局部地區，因而冰川前第三紀的很多古老植物在這里幸存下來，繼續繁衍著它們的后代，銀杉就是其中一員。難怪多少年來，金佛山一直是中外植物學者神往的地方。

看罷銀杉，往峰頂行進，景致愈加幽美，清流觸石，回旋激注；佳木異竹，垂陰相蔭。“蘑菇！”不知是誰驚喜地大叫一聲，我們抬頭望去，幾乎每棵參天的猴栗樹干上都長著密密麻麻的蘑菇，就像給樹干穿上一層褐白色相間的外衣。導游順手折斷一根約丈余長的方竹，剔去枝丫，向上一捅，蘑菇就像撒雪片似的成串往下滾，我們歡呼雀躍，都擁到樹下撿拾，捅了不到10棵樹，我們的塑料袋、雨帽、手帕都盛滿了，足足有十多斤。這天晚餐桌上的紅燒蘑菇直吃得大家嘖嘖不已。

金佛山是一個植物王國，僅高等植物就有近各200科，兩千多種，屬國家一、二級保護的稀有珍貴植物就有17種。青松、銀杏、洪桐、福建柏……有的像綠油傘，有的像碧玉柱，有的如龍爪，有的如羅扇，各顯豐姿，各呈美色。滿山杜鵑花更是爭奇斗艷，淡紅的美容杜鵑、粉紅的金山杜鵑、鵝黃的黃花杜鵑、雪白的白花杜鵑……給金佛山添上一種富麗的色彩。其中尤其艷麗奪目的是生長在金麟山南麓的一株“杜鵑王”，它樹高12米，胸圍3.75米，須兩人合抱。它粉紅色的花朵實在開得太多了，累累奇葩一枝并梢，在春風中身姿搖曳。名山壯麗，名花鮮妍，巧合天成，更增加了金佛山的美妙和情趣。

這里濕潤多雨，泉流淙淙。這泉流，有的眼睛看不到，然后又冒出水面，在石槽里匯成深潭，經過地層過濾，泉水纖塵不染，冷冽甘甜。山上有名的老龍洞水就是這樣從溶洞里的深潭中流溢出來的。我們尋蹤覓跡到洞口，感到涼風習習，水氣清涼，幽深莫測。我們進洞探源，但沒走多遠，碰上第一個潭就沒敢再往前了。后來聽導游說，里面天地還很廣闊，有形態各異的石獸、石花、石筍；有狀似十八羅漢的石佛像等。由此我想起王安石《游褒禪山記》里的一段話，“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我們大家都后悔了。

金佛山距重慶市區220公里，既有峨眉山的俊秀，也有青城山的清幽，又有夔門的險境，還有劍閣的雄姿，巴蜀四大勝景都在此得到重現。遺憾的是，如此一個美麗的森林公園就守在喧鬧的都市旁邊，竟默默地不大為人所知。也許正因為這樣，金佛山天然質樸的美才能保持至今。

下山了，我拉開車窗玻璃，留戀地朝外看著，金佛山漸漸遠去，又隱在那霧湖云海之中，但她的美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